都市小说网 > 清山变 > 第76节 山西民情(1)

第76节 山西民情(1)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都市小说网 www.dsxsw.net,最快更新清山变最新章节!

    第76节  山西民情(1)

    肃顺在太原住了四天,正如吴衍所说的那样,山西官场皆知他是皇上面前极为看重的大臣,此番贬职,不过是皇上一时恼怒所致,等到皇上的火气消了,想起他的好处来,定然重回庙堂。

    当初他在北京,省内各级官员不好贸然登求见,也不好拉通关系,如今他到了省里,自然就不存在这样的困难,于是,数日之内,迎来送往不断,竟似是比新上任的一省巡抚,更加来的派头十足了。

    其中近水楼台,尤其以泽州府所辖凤台、高平、阳城、陵川和沁水五县的县令等人最为得意,可以借向直属长官奏陈府辖治安、民事为由,多方jiā往,互致问候。

    泽州府所辖,都是山西省内有名的贫弱iǎ县,偏偏只是贫弱也还罢了,治安也是很让人头疼的问题:据沁水县知县郑子白所说,县内丁户以白、杨、生三姓为首,其余iǎ姓也有,不过为数很少。而这大姓与大姓之间,iǎ姓与iǎ姓之间,iǎ姓与大姓之间,常年械斗,纠众残杀,习以为常。若是丰泽之年也就罢了,特别是遇到旱涝灾年,为几亩水田归属,经常有死伤之事发生。

    肃顺听到这里,拦住了郑子白的话,“贵县这话我不明白,难道水田所属,并无定论吗?地契上难道不是写得清楚明白的吗?”

    郑子白苦笑拱手,“大人有所不知,泽州所辖之地,一年之内风沙不断,特别是每年到了七八月间,黄沙蔽天,目不视物,便是有一些所划定的圈圈,也全数涤殆尽,故而总是为土地一项,纷争不绝。”

    肃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贵县,你说下去。”

    “是。为土地争端,械斗不休,本是自前朝永乐年间所起,其先控诉到官,不过前明的县志所载,历任均不能伸理,百姓见不能得尝,便控诉自相报复、彼杀其兄,此杀其父,又有迁怒于同族之人的,以致到现在,结成不解之仇。经常是定日互斗,不死不分。”

    “闹得这么凶,县里就不知道找各姓的大家长出来吗?”

    “怎么不找啊?卑职上任之初,便将县内三姓的大家长约请到堂,由卑职和县内典史当众宣讲,从今往后,再有同宗同族不睦者,皆要报请官府伸理,若是再有ī相报复的,不问首从,一概从严惩处。”

    “这样很对啊,他们还敢不听吗?”

    “不听倒也不至于,只不过,”郑子白一时语塞,肃顺看出来其中另有隐情,笑着摆手说道,“贵县只管说来,以往种种,肃某一概不管不问,只看今后行事守。”

    郑子白大为感jī,心道难怪皇上如此爱重,果然是人情恰然,当下也不隐晦,说了起来——。

    沁水县内有一户人家,姓白,生了一子一nv,nv儿名叫爱姑,虽是贫寒家境,爱姑却是县内有名的美人,字同县赵书新。

    赵书新嗜赌无赖,爱姑屡劝不改,过不及三个月,就将nv方陪嫁过来的物什输了个jīng光到白氏身无完衣,寒冬季节,只能以草席裹身取暖。

    白氏的兄长怜惜妹子贫苦,给她絮被,聊以御冬,不料赵书新回家之后,拉起被子就要拿出去典当以为赌资,白氏坚持不给,赵书新将白氏殴打致伤,倒卧在地,气愤吵嚷,赵书新一时兴起,用铡草刀将妻子的头颅砍下,后经县内验讯,照故杀以绞律,问以绞侯。

    郑子白以为赵书新情节凶残,又是赌匪,应该拟入情实,将草册送入巡抚衙吴衍以为,因故杀妻,照例是要缓决的,故而将他的公事驳了回来。

    这样一来,在沁水县内引起了轩然大bō,晋省百姓多是穷苦之民,不识字的很多,但杀人偿命的道理总是懂的,如今赵书新杀了妻子,又切下头颅,居然办了个缓决?

    他们不以为朝廷律例所载可见,只当是赵书新不死,便是没有天理——自然的,郑子白当初所保证的,再有治安案件,本县一定秉公处理的话,也成了放屁——白氏大家长纠集族中青壮,到了赵家,赵书新关在县监狱中没有办法,只好拿他的兄弟、姊妹出气,一声呐喊,众人齐齐动手,把赵书新年仅十二岁的兄弟、九岁的iǎ妹统统打死了。

    赵书新的老父出外不在,回家之后,眼见家破人亡待寻一根绳子自我了断,又觉得心中不服,便是死,也要给儿子、nv儿报了仇之后再死,只是赵家在县中是iǎ姓,惹不起家大业大的白氏一族人,只好寻求其他iǎ姓和帮相助。

    县内旁的氏族,也觉得白氏寻仇,未尝不可,只是牵连之下,竟连童稚之年的孩子也不放过,未免过于狠毒了。于是纷纷出钱出力,或者参与其间,或者外间招募,械斗之风,不可抑也。

    肃顺一面听,心中一面想。他在刑部任职多年,知道丈夫因故杀妻,在律例上确实是应该缓决的,只不过,律例所载,含糊不清,像赵书新这样秉凶残的,难道也在可缓之条吗?看起来,若是想解决沁水县境内民间械斗的问题,只有从这件事上做文章了,“嗯,我明白了。那么现在的情形如何?”

    郑子白苦笑着说道,“一应如是,械斗之风,无日无之,不过比之上一年,已经算是轻很多了。”

    “哦?怎么呢?”

    “大人您想啊,像这样彼此仇杀下去,今天你方死三个,明天我方死五个,用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只怕县内的青壮年男子就都要死光了不是?”郑子白给他解释道,“故而伤残不论,一旦有人死亡,彼此先汇总数目,以相抵之余的数字奏请官府,请求赔偿——”

    他看肃顺有点不明所以的神情,当下为他解释道,“例如白家死了六个人,赵家死了八个人,则赵家就以多余之数的二人赔偿之事,向官府呈告。”

    肃顺立刻明白了,却又有一个问题冒了出来,“光是死亡的人数,就有十余人之多?县里难道不能到场阻止吗?”

    “械斗之时,常常是百十数人,若是前往阻挠的话,矢石立至,弁员担心受了池鱼之灾,不敢上前,只有等两姓收场之后,方敢于上前。”

    “那,最近几日情形如何呢?你到太原来,县里不会又有人趁此机会,展开械斗吗?”

    “这一节请大人放心,近来彼此械斗,日渐减少,特别是本年开ūn之后,为争县内水源,白氏与生氏一族大打出手,死伤过百,两方收场之后,于赔偿之事,闹得纷繁不清,卑职故意拖延办理,始终未曾结案——这样的事情只要不结,就很难再有械斗之事发生。”

    肃顺听得又是新奇又是好笑,怎么大清治下,还有这样的民风?“那,难道死伤家属,就宁肯放任?”

    “是,民间百姓,于这等事多半听任族长所行的贿和之道。只要能够拿钱,虽明知凶犯逍遥法外,家属也不复过问。卑职当年到任的时候,曾经传审一家,对曰,‘案情已然了结,何须再问?’卑职也无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

    肃顺想了想,点头说道,“本官明白了,此事容等到任之后,再行处置。”说完,他转头问坐在一边的另外一个人,“阳城县,贵县所辖,可有与沁水县差相仿佛之处?抑或另有难处?”

    阳城县令叫陈仲元,字笠泉,听上官问起,苦笑了一下,“卑职治下iǎ县,倒并无百姓械斗之风,不过,另有一节,便是土地钱粮一项,历年来,让卑职伤透了脑筋。大人您看,卑职今年不过四十三岁……”

    “不必向我诉苦。”肃顺用力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天在这里,我们集思广益,共谋解决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仲元的话没有说完,就给他当众打断,心中很是不爽,只是对方虽然名义上不过一府之长,实际上就是连巡抚大人也不敢招惹,更遑论自己一个的县令?只好按下心头的不快,给他说了起来。其实不但是他,泽州府所辖五县,处了沁水县只头疼民风治安之事,旁的事情倒还顺遂人意之外,其余四县,与之正好相反——只是为钱粮赋税发愁,各县地丁收纳,不及正额的六成——这其中有一个缘故。

    原来,民间买卖田地,向不过拨(也就是不经过政fǔ的职能部的批准和审核),衙中所登载的粮册,上面所记的,都是假名字,有一些甚至是明朝人的名字!若是真有人到县衙中,请求正途办理的话,反倒为人视为怪事。

    官府要想据案核实的话,必有殴差拒捕种种大患,只有凭书吏手书的草薄,以为凭据。至于某处田产现在归何人执业,根本无从知晓,自然的,到了历年地税收缴之时,也是全凭县中族长、书吏含糊敷衍,彼此支应了事。

    肃顺一双眉深深地皱了起来,“这样的事情,这么多年来,难道就没有人拿出一个解决之道吗?”

    “若说没有,也实在是委屈了往昔的各任知府;若是说有,又怎么会到如今这般,积患难平之境?”

    “这话怎么说?”

    “其实,历年知府,也无不想一改府中所有的这些政之事,便如同道光十一年,泽州府知府韩宝锷,意图整肃民风民情,甚至亲带府城城守营兵士到沁水县,赶至村民殴斗现场,也是合该韩大人有此一劫,不巧为流矢所伤,击中左肩,那些城守营的兵士见民情汹涌,竟然抛下韩大人,自行溃散奔逃而去了。”郑子白叹息连连,“从此以后,直到大人履任,再也没有一任知府大人,到过沁水县城了。”

    肃顺好笑的点头说道,“若是不听子墨兄所言,本官可真是不知道,离京不过千里之遥的晋省之地,居然还有这样一伙剽悍的百姓呢!嘿!这会儿知道,虽令人不胜讶异,却也未尝不是好事。”

    看众人都是面带不解神情,肃顺为之莞尔,“现在给本官知道了,与列位共商解决之道,总好过日后皇上驾临山西,听闻之下,就不知道会有如何的恼怒啦!所以我说,未尝不是好事嘛!”

    “大人,皇上要到山西来?”

    “此事非我等所能妄议。”肃顺左右端详了一圈,语气逐渐转冷,“我等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日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到了主子跟前,也不至于丢人现眼。”说完他问道,“倒还有什么?各县内还有什么民生弊政,逐一说来?”

    郑子白停顿了半晌,几个人使了个眼暗中都摇了摇头:“回大人的话,以上种种,皆是多年积习而下,除此之外,更无其他了。”

    肃顺知道他们言不由衷,不过这时候先不必急,左右还有的是时间。站了起来,“本官明白了,贵县先请回管驿休息吧,两天之后,我等一起启行,先到沁水县境,倒要看看,什么了不起的刁民,居然也敢对抗朝廷吗?”说着话,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杯。

    站在口服的下人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见状高声唱喏:“送客!”

    郑子白等起身告辞,肃顺送了几步,众人一再请主人留步,肃顺也不勉强,哈一哈腰,转身回去了。

    回到堂上,他问一直陪坐在一边的李慈铭和高心燮:“爱伯、碧湄,你二人以为如何?”

    两个人先不说话,各自思忖片刻,高心燮先抬起头来,“不知道大人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定见了?”

    “定见倒还说不上,不过既然皇上派我到山西来,就要认真办差。山西之事,我在京中不知道,尚还有一个推卸的借口,如今知道了,便万万不能放任!”

    李慈铭和高心燮不知道他这一番被贬职是皇上在和他演戏,只当他不以一身荣辱为念,大有古君子进退不苟之风,心中对他倒是很高看了几眼,“大人有这番为国出力的心意,学生等敢不竭尽所能?”李慈铭说,“依我看来,泽州府内所管的种种弊政,首在沁水县民间械斗不止一节。不如就先从这一点下手!”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肃顺答说,“爱伯,烦劳你起草两份折子。一份是到省接任、谢恩折,一份是奏请皇上,我要请特旨,在沁水县当众处决那个叫赵书新的无形账!”

    高心燮暗中皱眉,刚刚才给皇上发遣出京,居然就要请特旨处决刑部已经准了的要犯?照这样看来,居停大人多日积郁之下,难得有了宣泄的口子,行事之间又要重现在京中那样跋扈的旧观了,只是不知道,在山西,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得罪人啊?

    折子写好,因为肃顺人在省城,不能由府城的折差赍至京城,只好由巡抚吴衍派人代劳了。吴衍别无二话,痛快的答应下来。

    四月二十九日,山西折差到京,将奏本送jiā内奏事处,很快的,呈递到了皇帝的案头,奏陈到省、谢恩折不过是一些惯常文字,皇帝随手放在一边,拿起《敬陈山西赌匪赵书新为筹赌资,残害妻子,请旨处决事件折》看了起来。

    在折子中,肃顺将郑子白所说的,赵书新一案的经过以及事后引发的沁水县内百姓民情汹涌,ī相报复,导致赵书新一弟一妹为人无辜殴打致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奴才秉愚钝,思忖朝廷律法中虽有宽悯之条,然所设乃是为天良未泯之徒,如赵书新之手段凶残,只为筹措赌资,不惜以铡刀戕害本妻命,……如此丧尽天良之辈,又岂是律法所能容之?’

    皇帝沉了片刻,心中暗暗欢喜,肃顺果然不愧是自己一力捡拔起来的能员,只是这份勇于破除陈规陋习的魄力和勇气,在这满堂庸钝的旗人当中,就大可令人jī赏,不过此事只是他听郑子白一人之言,甚至还不曾到府城正式坐堂审案,怎么就要请特旨杀人呢?想到这里,皇帝微微翘起了嘴角:糊涂的奴才!拿起笔正要批示几句,又放下了,此事先不急,等和军机处见面之后再说。

    把奏折合上,放在一边,皇帝双足落地,站了起来,在山高水长yīn凉生风的殿中走了几步:“六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话,已经过了巳时了。”

    “命人准备御舟,朕要到前海去。”

    “喳。”六福答应一声,又跪倒请旨,“皇上,可要知会几位主子娘娘?”

    “你去看看,要是正在用午饭,就不必了。”皇帝又加了一句,“到长ūn书屋去,传旨,暂停今天下午的功课,让大阿哥他们也一起来,还有,让恭王世子也一起来。”

    “是。”六福转身出来,让杨三儿去长ūn书屋通知翁心存、周祖培几个人,这一边,他脑筋快速转动,若说皇上宣召,同游圆明园前后海,只怕是人人喜欢,个个乐见其从,更不用提还能够和皇上同舟前往?与之比较起来,用饭算得什么?不过,通知谁不通知谁,皇上没有准信,除了皇后宫中是必须要通知到的之外,其他的几个人,就得想想平日里谁给自己的赏赐多了!

    未完待续A

本站推荐: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神医毒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神医嫡女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嫂子的诱惑明朝败家子

清山变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都市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嵩山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嵩山坳并收藏清山变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