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人贱不能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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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间。
狭小的屋子内，东西乱七八糟放在一堆，地面上放着好几个快餐盒，层层叠在一起，一看时间就已经有些久了，甚至有臭味从中传出，几只苍蝇在上头盘旋飞去。
窗帘紧闭，遮着外头的光线，屋内隐约有一个黑影耸动，在黑暗的环境里，看的不是很真切，桌板和床几乎挨在一起，并没有多余的空间让人去动作。
那人咛唔一声。
似乎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他侧了侧身子，缓缓睁开了眼，脏乱蓬松的头发在眼前，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
“……什么东西。”
这人是被自己臭醒的。
鼻子动了两下，刚醒的瞬间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拨开自己的头发，坐在床上低头闻了闻。
“恶……”
终于从床上爬了下来，摸索了两三下，也不准备开灯，跳着一堆垃圾就往前走，打开浴室的门，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就走了进去。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水渍打湿了他的头发，黑暗中这双眼睛睁了开来，一双视线凌厉地落在暗色中，闪过一丝微光，太久没有拾掇自己，头发甚至长到了脖颈的位置。但是和他的长发相反的是，这个人的上半身是平坦的，微微抬起头来，喉结上下一动，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从房内出来的时候，电话铃声刚巧响起，他往前走了两步，结果撞上了桌角，疼的“嘶”了一声。接着跳着一只脚往前走，千辛万苦才拿到了手机。
“喂？”
女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逃走了！逃走了！”
男人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不用你强调，我也知道。”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喜欢她？”像是一个好笑的笑话，男人扯了扯嘴角，但最终还是没能笑出声来，“我又不是受虐狂，她都亲手把我杀了，我恨她都来不及，还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不杀她？！”
女人的声音永远是这么歇斯底里，应该说过了这么多年，她几乎已经被报仇折磨到了疯狂的地步，如果让他来说的话，他实在无法理解她对凤九的恨意，男人淡定说道：“冷静点，文七。”
文七根本无法冷静。
她听着天赐的声音在耳边，可是已经不是爱意，重生这几年，她一直都幻想着自己能有一天，亲自把凤九送下地狱！然而一回来却发现凤九已经死了，那一场绑架案之后，凤九和文七一起死在了那里，十个孤儿里面剩下的两个人，也在那一天画上了句号。
凤九心甘情愿，可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被人利用，不甘心自己一无所获，不甘心自己失去了所有，当她发现自己重生在一个富家女身上的时候，几乎是带着狂喜。
从此文七不再是文七，而是成了一个容家的孩子。这个容家的父亲容肃自己没什么本事，靠着兄弟容国伟发的家，勉强开了个公司运行着，但是本人的野心又很大，一天到晚眼红着兄弟赚的多，想方设法从那边拿点钱过来。
文七在这一世有了个新名字，在容家所有孩子的排位里面算是老七，于是便叫做容七七，容七七本身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儿，容肃是个传统的思想，重男轻女，在容七七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多看过几眼。
反而对自己的小儿子疼爱有加，导致容七七从小就性格内向孤僻，到了最后甚至想不开吞药自杀。
这具身体一死，就被她取而代之。
她没想到自己跟凤九居然这么有缘，容国伟在这一堆亲戚里都非常出名，文七重生后也跟着去拜访过两次，那时候容清清正在和容家闹别扭，没有回来过一次。
文七闲来无事去打听言氏的消息，却没想到那一天，在言氏门口看到了容清清，和容七七印象中的不同，这个容清清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
她站在公司门口，而一个女人正在同她大声吼叫，然后她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炸在她的脑海里，嗡嗡嗡半晌没能反应过来，那个笑容根本不是容清清，是凤九，她也回来了！
而这一次她在明，她在暗。一定得好好策划一下才能够报仇！
*
次日言宸醒来的时候。
容清清早已经不见了，他一打开电脑便又视频接入，打开是克里斯一对沉重的熊猫眼，言宸看了一会儿，说道：“你……通宵了吗？”
克里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专业人士的微笑，“如果老板肯为我加薪，那我一定能够再坚持个几天。”
言宸道：“查出什么了？”
“信息的来源很模糊，查不到它的主人，但是稍微有些方向，根据地域显示，来源是A市的某个地方。”
言宸点了点头，“对方是个很狡猾的人，这些都是她擅长的东西，一时查不到也是正常，继续找吧。”
克里斯点了点头，道：“言总，如果让专业的人士插手，可能会更好一点。”
“专业人士？”
言宸想了想，想到了某个人，“不如你回一趟A市，我估计她们也快活动结束回来了，你就直接让安汶上手吧。”
“可是……”
“上次那件事，她不也解决得很好嘛？”
“可毕竟散布着也是她，我怕她和裘家还是有牵扯……”克里斯的担心实属正常，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听了，却像完全不担心。
言宸说道：“裘毅没有必要置容家于死地，他顶多会做一些捣蛋的糟糕事，但人命这一方面，还是不会随便来的，没有关系，交给安汶去做吧。”
克里斯便道：“是。”
挂上电话，他才低头翻开了通讯录，划到某个位置停了下来，这是容清清的手机号，换了，他看了好一会儿，默念了几声，然后闭上眼睛，将这串数字记在了心底。
*
容清清很晚回的出租屋，以至于一群人都已经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自然以为她在外面过夜了。
程星辰一脸痛心疾首地坐在椅子上，“我的清清啊，你怎么受不住繁华的诱惑，就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呢？！”
小胖在一旁边热锅边受不了地回过头来，“行了行了，还真把自己当成老爸了啊，清清那么大人自己都知道的。”
“知道？知道什么？！她失忆了啊！”
方辞被他猛然一吼吓得差点切到了手指，瞬时间也大了嗓子，“你瞎嚷嚷啥？！人家是失忆又不是变蠢！你要是没事干，不如帮我们想想下面的演出！”
“你以为我没想吗？我想的可认真了！”
毛岙岸拿着笔在一边，被他们的声音吵到了，耳塞都拿了下来，手一下子拍在桌子上，一米八的大高个站了起来嚷嚷道：“你们都给我差不多一点，我都不能写歌词了！”
“得了吧！”方辞一个啐声，又回头看向程星辰，“你白瞎了这么有诗意的一个名字，歌词都要给一个体育生来，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我靠我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怎么了？！”
王富两手捂住耳朵，往门口的方向退了退。
一群人吵得吵，闹得闹，这底下倒是一片热闹，七嘴八舌真是乱，从楼上半道飞下来一个枕头，噗通一下非常准地砸在某人张嘴正准备说话的脸上！
如同一道雷闪霹雳一下划破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沉默地，视线齐齐往楼上看去，楼梯半道站着一个人，穿着睡衣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嘴边噙着一个冷笑，自上向下的样子看起来当真是气势十足，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噤若寒蝉。
他们原以为不在的女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而且很显然的，满脸起床气，如果他们再多说一个字的话，毫不犹豫自己会死在这里。
程星辰率先同楼上点了点头，做出用手拉拉链的资质，牢牢闭上了嘴。
容清清瞪了他们一眼，才跟着又上了楼。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几人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程星辰不敢相信地说道：“不是吧，清清已经回来了？”
方辞点点头，“看来她没在外面过夜。”
小胖疑惑道：“不过她今天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生气？”
剩下四人：“……”
良久毛岙岸才开口道：“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有道理！”
*
容清清在被吵醒之前做了个梦。
这个梦的内容有些不容直视，等醒过来她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梦的瞬间，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难道她有这么饥渴吗？
不过是昨晚被调戏了一下，为什么会梦到那种场景？而且总感觉非常真实，自己好像也经历过一般。
然而这又让自己有些难以接受。
楼下的声音又吵，容清清闷头在被窝里躺了好一会儿，最终忍无可忍下了楼，把自己的一腔怒气都发泄在了那一扔当中。
现在楼下安静了。
她的脑子也从“困”转移到了“昨晚”，目光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随即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是睡不着了，还是工作吧工作。
容清清这么想着，开始搜索资料，准备策划案，然而刚输入了两个字，回车键之后发现自己又给找到言宸上去了。沉默了一会儿，结果还是给打开了。
这次把言宸能找得到的事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看的非常仔细，资料上现实的某人跟她认识中的样子也十分符合，但是在谈到言氏的过去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空白了一块。
她又去搜索了一下言氏的相关信息，只知道在言宸之前，这个家族就已经十分有名气，并且在商业界的权势首屈一指。
而在言宸继承言氏之前，曾有一任代理管理人，因为这是唯一的不同姓，容清清还看了好一会儿，那一栏没有别的，就只有凤九这个孤零零的名字。
然而容清清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说过。
就当她看得出神，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
“是我，清清。”小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容清清打开了门，发现几人正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似乎是有点怕她的样子，小胖开口道：“清清，可以吃饭了。”
容清清：“……”
她是太皇太后吗？
满脸问号。
等下了楼坐在餐桌上，这几人看她已经完全醒过来了，也就放了开来，程星辰忍不住好奇问容清清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清清脸上还有些倦容，“很晚了，你们都睡着了，就没有吵你们。”
程星辰点了点头，“那你去哪了？在B市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我去找言宸了。”
说道这个，小胖也有的说了，“清清你听我讲，关于言宸这个人，我觉得我们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想啊，言宸那么大一个大老板，我们平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欠不欠你钱是两回事，可是他认识你，这说明什么？”
王富十分给面子地捧场，“说明什么？”
小胖一拍桌子，“说明咱们清清可能也是个富家女啊！诶我跟你们说，我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看样子一点也不普通，总感觉你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容清清被他说笑了，“得了吧，把你这个想象力往编曲上面放一放，不然到时候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胖萎了。
用过早餐，几人都分别去上班了。
容清清也给自己找了个工作，是在附近的一家超市当收银员，忙起来的时候没法闲着，等到了刷卡的人上面，就更费功夫了，后面排着一条长龙，其中有个阿姨看起来比较着急。
“前面能不能快一点啊？”
容清清捣鼓了几下东西，也终于搞定了。
阿姨过来的时候似乎还十分嫌弃地看了她两眼，“新来的吧？怎么速度这么慢？”
“……”
“快点，我还等着呢！”
容清清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大堆的东西放在了一边，这人的语气不怎么好，也没有什么等待的耐心，就在一边直叨叨，短短一分钟的功夫，几乎要给她说出耳茧来。
最后等她把东西都算完了，又到了下一位的时候，那位阿姨的长指甲掐在了她的胳膊上，把她往回拽了两下。
“诶诶诶，干嘛呢？把东西给我装袋子里去啊？”
容清清看了她一眼，后者就站在那里不动。
嘴上还说个不停，“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刚出来的，这么年轻，到底会不会做事？我来你们超市买东西，就是上帝，你帮上帝把东西放进袋子里，不算过分吧？快点，给我快点，我还等着回家做饭呢。”
容清清点点头。
拿起袋子给人装了起来，那阿姨看了，还是嫌她慢，等人拿起一包榴莲的时候，伸手就往她手上打了一下，“你给我捏轻点，捏坏了怎么办？”
她这个态度后面的人也开始着急了，“哎麻烦快一点行不行？”
“这后面还有人排着呢！”
阿姨一听这几声，也跟着喊：“对对对，你快点！”
容清清加快了动作，然而一碰上一件东西，又被打下一件，“你等等，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不能放在下面，先放这个，对对对……”
“你小心给我拿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我说你……”
阿姨的话说到一半，最后被人给拉住了，男人一头自然卷，长发到了肩膀的位置，一胳膊拉住了那个阿姨，然后低头笑道：“老太婆这么啰嗦，干脆拿着你的东西回家别来了。”
这分明是要开撕。
满脸的笑也挡不住他这种找架吵的意图。
阿姨的眼睛一瞪，一个甩手甩开了他，然后一个叉腰，抬头看着他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喊谁老太婆呢？整的跟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懂不懂啊你？！”
男人嘴角勾了起来，别说他还真不明白这个。
“我就知道人贱不能惯。”
“你说谁呢？！”
“谁急我说谁。”
两人斗嘴的功夫，容清清已经把东西装完了，转而把那一袋子放在一边，这么近的距离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似得，转头拿过排在后头的那一个篮子。
“嘀嘀——”
机器响了两下，后头的吵吵也越来越激烈，已经有好些人围了过来，连在一旁的路人也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她为什么还在淡定的结账，两人吵了一会儿，阿姨又上手拉了容清清一把。
“喂！我说你也出个声！这人是你认识的吗？！”
容清清其实还挺烦别人这么三番五次地闹她的，但是因为在工作中，也就给忍着，冷声回了句，“不认识。”
“那你多管什么闲事？！”阿姨还抓着她不放，“这个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瞎掺和啥？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老太婆吵架，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容清清皱了皱眉，觉得跟她吵可能更加麻烦，于是也任由被抓着，拿出另一只手来结账，结果才弄了两下，就被人拼命往前一扯。
腰腹部撞在柜台上，容清清这下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那个阿姨估计也是看她好欺负，一个瞪眼回来，“结什么账，今天谁也别动了，你去把你们经理找来！这都是什么服务态度？！”
容清清气笑了。
“这位婆婆……”喊谁婆婆呢都喊老了！那女人一个瞪眼回来，容清清却没有改口，继续道，“我不知道您和这位先生有什么过节，但是这不关我的事吧？你已经打扰我的工作了。”
她这话刚说完，男人又在那边说，“对，打扰这位小姐可不好了，我们到一边吵去吧。”
周围人一阵汗颜，合着吵架还能挑地点的？
而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人火气更大了。
“吵吵什么？！说的好像我多不讲道理似得！我问你们，我让她帮我装袋子里有错吗？我回家还要煮饭，孙子还在家里等着我，你们就跟我这个老太婆叨叨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找我麻烦是不是？”
男人笑道：“哪能呢？说起找麻烦，我哪比得过您呐。”
“叫你们经理出来！”
阿姨看起来真的急了，仰着脖子大吼了一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也有工作人员挤了过来，一看她这么吼了，连忙上前：“这位女士，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清清无语地看着她。
她的指尖掐在她的胳膊上，衣服上的褶皱不平，然而容清清倒不是觉得疼，就是觉得有些麻烦，这样耗下去，事情也只会越来越大。
将那位阿姨的手拉了下来。
还不等她开口，容清清就笑道：“如果您觉得我的服务不好的话，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您满意呢？”
话刚说完，女人回过头来，发现她拿着这一袋子的东西直接给丢了出，一大袋子砰咚一声落在地上，什么都给摔出来了。
只听见女人一声尖叫，现场的人也都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疯了？”
容清清跟没听见似得，微微笑着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如果这样还不让您满意的话，那这次把您丢出去，您看怎么样呢？”
“……”
那老女人喊道：“你想干嘛？你们经理呢？！给我叫经理过来？！”
然而看着容清清似乎并不害怕她这句话，转眼就走到了她面前，双手从她胳膊下穿过，拉着她往后倒了倒，随即抬眼看向那个男人，道：“先生，搭把手吧。”
男人也看呆了。
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蹲下身子，双手抬起那个女人的小腿，一个用力把她凌空抬了起来，路人们哪见过这阵仗，说丢人还真的丢人？女人就在半空中挣扎，手指乱舞差点抓到容清清的脸，男人眼疾手快伸出手抓住了。
“谢谢。”容清清平淡地说了一句。
而男人则是笑笑，道：“不客气，处理垃圾也是我的兴趣爱好。”
“……”
*
老女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她一路上已经骂个不停，结果这一下被摔得不轻，揉了揉屁股又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撩起袖子嚣张道：“小丫头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回去投诉你的！”
容清清看也没有看她。
就见男人在旁边点点头道：“你还是快点去吧，我怕等会儿我忍不住，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老太婆我都敢打的。”
“……”
那人退后了两步，看他不是说笑的样子，跟着就给跑了。
容清清一脸冷漠地转身。
刚准备走就被人给拦住了，一双手横在她面前，抬眼，对上那个自然卷男人的笑容，他微微侧着身看她道：“虽然这么问有些突然……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容清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应该认识你吗？”
男人侧头笑了笑，他的这张脸蛋可谓是长得妖异，瞳孔跟泛着微光一样，这视线有些慑人，嘴角一勾，像是千万风情融在其中，如果放到古代去，一定是个帝王男宠的角色。
“我们可是老相识呢。”
这么一说容清清就懂了，这才正经打量了他两眼，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是……”
“周天赐。”男人笑笑道，“你不太记得了，我是你前男友。”
“……”
啥？
*
毫无疑问当众闹事的结果是容清清被辞退了。
这个工作从上手到结束的时间居然是短短半天，然而等她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她所谓的前男友还站在门口，看到她的瞬间还招招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容清清假装没看见走了过去。
周天赐跟了上来，“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
容清清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的话不太可信。”
“哪里不可信？”
“你是我前男友的意思是，我以前喜欢过你？”
她这么一问，男人略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当然啦。”
容清清连连摇头道：“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我还是有感觉的，我觉得我的喜好……可能不是你这一款的。”
周天赐不解地看着她。
发现她的视线在自己的泡面卷头上绕了一圈，这个性到不行的长发让人视觉上难以接受，容清清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喜欢过这个人，就不会有这么新奇的视觉感受了。
“啊……”他反应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笑道：“其实我以前不长这样。”
“不长这样？”难不成还去整容了？
周天赐说道：“对，你不相信就算了，不过我们真的是老相识。”
“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问哪个？”
“？”容清清不解地看向他，“我还有两个名字吗？”
周天赐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叫容清清，是容家的孩子，我认识一个人，正好是你的亲戚，因为她的介绍，我才知道你的。”
这话也不算是说谎。
周天赐重生回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平常没事干，也就接些业余的单子。然而突然有一天，文七顶着另外一张脸，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那个住的小屋，最开始彼此都没发现彼此，但该怎么说呢，文七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恨意了，她对容清清的恨简直深入血骨，他跟着调查了一番，才从其中推出了联系。
容清清的那场失事是他们做的。飞机坠落在海岛上，基本上的人都得救了，容清清大约是觉得自己能行，就先把其他人送走，自己留在最后，没想到正好给文七一个机会，文七的刀可不长眼，唰地一下劈了下来。
所幸那一下容清清躲得快，两人过了几招，但因为容清清身上本来就有伤，就显得有些迟钝，但是从她逐渐暗沉下去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已经认出了对方。
他们几个孩子的羁绊太深了。
从小生活在一次，勾心斗角，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最了解对方的人，一言一行都眼熟于心，自然谁也能够知道谁。
天赐可以说是第十一个存在，他其实是不具备任何财产争夺的权利的，所以一开始他只想着跟哪个人攀上关系，广撒网多捞鱼，他不知道文七也喜欢自己，于是跟老大走在一起，然而他最怕的其实也是凤九。
凤九这个人，从小做事不起眼，但是事情真到了她手上，却从来没有一件是被搞砸的，他心想着这个人可能不简单，谁知道最后真的是她得到了老爷子的器重。
那时候起，他就有意无意地接近凤九。
起初纯粹是因为利益，然而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占了多数，只知道这一点点的动容在心底。
不过到了最后，他才发现真正冷酷的，其实是凤九。她怎么能够那么冷酷，一点也不念及他的情感，为了言家的地位，亲手置他于死地？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言宸的吗？不过是因为他的出身好一点，这些东西都该属于他吗？什么都已经是他的了，为什么还要把凤九抓在手里呢？
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心思，容清清只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了天赐一眼，正巧对上他的眼睛，逐渐停下了脚步。
容清清皱眉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嗯？我有一直看着你吗？”
见他一脸疑问，容清清侧过头，有些无奈道：“那算你是我前男友吧。”
“什么叫算，本来就是。”
“……”容清清无语，一看他这个泡面头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设定，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他，“那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周天赐点了点头，“你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了？”容清清问道，“而且，在超市里认出我，为什么不喊我？还跟那个阿姨吵起来？”
“这个……我是你前男友嘛，当然不好意思开口喊你，而且我走到哪跟人吵到哪，跟谁吵起来都不奇怪，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不记得了，看来你是忘记了，那天是谁救你出来的。”
“……”
容清清不解地看着他。
后者说完了这些，歪头笑了笑道：“好了，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等会儿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如果你还有问题想问我的话……”
在容清清的注视下，他低头掏出一张便利贴来，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拉起她的手，轻轻贴在了她的手背上，完了抬起头看着她，道：“就给我打电话吧。”
……
容清清看着上面的号码摇了摇头。
人已经走远了。
才工作了一个上午，回家也没什么事干，容清清刚想去哪里走一圈，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心想着是哪个打来的，一看到来电显示就懵逼了。
亲爱的……是什么鬼？
谁在她手机上乱动了？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声，“你在哪呢？”
这声音倒是熟悉。
容清清一下子给听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靠着墙，单手环在胸前，有些随意地说道：“言大总裁，所以你对我的手机做了什么？”
言宸听了也想起来了，“这只是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
“怎么不好笑了？”
“难道你想听我喊你‘亲爱的~’吗？”
“好像也不错。”
“……”容清清无语了，“你是干嘛来的？”
“啊……”言宸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道，“我在想上次还麻烦你照顾我，弄得那么晚回去，我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不如这样，今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容清清道：“不用了。”
本来他吃坏肚子也怪她，把人就这样丢下她于心不忍，也不用刻意来道谢。
言宸一听，便道：“不行，我这人不习惯欠别人人情的，这顿饭要是不能请你吃，总要有什么让我表示一下感谢吧？”
“……真的不用了。”容清清对于这个人的热情有些无法接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收别人的钱她可能还有点快感，但是收这个人的钱，确实说一千道一万的不愿意，好像他吃亏了反而是自己吃亏的感觉。
唔……也不能算吃亏吧。
总之太奇怪了。
那边听见她都这么真诚地拒绝了，安静了一会儿，跟着又道，“那行吧。”
接着挂断了电话。
整个通话时间没到三分钟，容清清看着手机界面，整个人还有点蒙，所以这人打过来究竟是干嘛的？无聊吗？
她也真的奇怪，居然还搭理他。摇了摇头，把言宸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不知不觉走过一个街角口，进入了热闹的人行道。
马路旁边的树下，有个人带着电子琴站在那里，歌声从小音箱里传递出来，惹得好几个人驻足，容清清往前走了两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一看。
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街头艺人唱的也不烂，甚至还有一些让人叹为观止，途中不少人上前扔钱，容清清就站在了原地。
她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唇角，一边开始思考起来。
如果说星辰他们在技术上比不上人家的话，那么他们的特点是什么？五个性格迥异的人，和团队内和谐的气氛，小胖编曲的随意性，和能够跟上这份随意的团队合作。
“啊……”
她突然想到了。
其实也不用刻意去寻找新意，这几个人凑在一起，本就是十分有意思的一件事，否则上一次的临时出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叫好声。从他们的身上看不到那种常见的浮躁，王富的歌声缓慢悠扬，仿佛随时能让人归于平静，无论在什么地方，能够触动人心的，才是最好的。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东西，容清清连忙找了个花坛，坐在上面，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开始低着头认真地写起了相关策划。
*
毛岙岸是今晚最后一个回家的。
而他一打开门，发现几人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他了，有些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关上大门走了进去道：“怎么了？都这么严肃？”
小胖连忙招呼他坐下，“清清有话要说。”
“什么话啊？”
容清清笑道：“关于你们下次表演的。”
众人也正好为这个在发愁，虽然上次就说要交给她了，但是各自也在努力，像是小胖那个半成品的编曲，和毛岙岸那个堪比体育老师用脚写出来的歌词水平，还有王富每天的“我爱你中国”高歌式练声法。
毛岙岸连忙说，“那你快说吧！”
容清清打开了自己的记事本，回来之后她又将东西都记录在了纸上，只听她道：“你们本身就已经很有特色了，所以我觉得不用再特意去寻找这种东西，最关键的是你们本身的水平，和一些有经验的甚至是专业的团队比起来，还是稍显不足。”
几人点了点头。
“所以在这里，我针对你们每个人的弱项，制定了一套提高的方案。”说道这里，容清清拿出了手机，“而方案我已经传到你们的手上了……”
漆黑的房间。
狭小的屋子内，东西乱七八糟放在一堆，地面上放着好几个快餐盒，层层叠在一起，一看时间就已经有些久了，甚至有臭味从中传出，几只苍蝇在上头盘旋飞去。
窗帘紧闭，遮着外头的光线，屋内隐约有一个黑影耸动，在黑暗的环境里，看的不是很真切，桌板和床几乎挨在一起，并没有多余的空间让人去动作。
那人咛唔一声。
似乎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他侧了侧身子，缓缓睁开了眼，脏乱蓬松的头发在眼前，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
“……什么东西。”
这人是被自己臭醒的。
鼻子动了两下，刚醒的瞬间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拨开自己的头发，坐在床上低头闻了闻。
“恶……”
终于从床上爬了下来，摸索了两三下，也不准备开灯，跳着一堆垃圾就往前走，打开浴室的门，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就走了进去。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水渍打湿了他的头发，黑暗中这双眼睛睁了开来，一双视线凌厉地落在暗色中，闪过一丝微光，太久没有拾掇自己，头发甚至长到了脖颈的位置。但是和他的长发相反的是，这个人的上半身是平坦的，微微抬起头来，喉结上下一动，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从房内出来的时候，电话铃声刚巧响起，他往前走了两步，结果撞上了桌角，疼的“嘶”了一声。接着跳着一只脚往前走，千辛万苦才拿到了手机。
“喂？”
女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逃走了！逃走了！”
男人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不用你强调，我也知道。”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喜欢她？”像是一个好笑的笑话，男人扯了扯嘴角，但最终还是没能笑出声来，“我又不是受虐狂，她都亲手把我杀了，我恨她都来不及，还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不杀她？！”
女人的声音永远是这么歇斯底里，应该说过了这么多年，她几乎已经被报仇折磨到了疯狂的地步，如果让他来说的话，他实在无法理解她对凤九的恨意，男人淡定说道：“冷静点，文七。”
文七根本无法冷静。
她听着天赐的声音在耳边，可是已经不是爱意，重生这几年，她一直都幻想着自己能有一天，亲自把凤九送下地狱！然而一回来却发现凤九已经死了，那一场绑架案之后，凤九和文七一起死在了那里，十个孤儿里面剩下的两个人，也在那一天画上了句号。
凤九心甘情愿，可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被人利用，不甘心自己一无所获，不甘心自己失去了所有，当她发现自己重生在一个富家女身上的时候，几乎是带着狂喜。
从此文七不再是文七，而是成了一个容家的孩子。这个容家的父亲容肃自己没什么本事，靠着兄弟容国伟发的家，勉强开了个公司运行着，但是本人的野心又很大，一天到晚眼红着兄弟赚的多，想方设法从那边拿点钱过来。
文七在这一世有了个新名字，在容家所有孩子的排位里面算是老七，于是便叫做容七七，容七七本身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儿，容肃是个传统的思想，重男轻女，在容七七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多看过几眼。
反而对自己的小儿子疼爱有加，导致容七七从小就性格内向孤僻，到了最后甚至想不开吞药自杀。
这具身体一死，就被她取而代之。
她没想到自己跟凤九居然这么有缘，容国伟在这一堆亲戚里都非常出名，文七重生后也跟着去拜访过两次，那时候容清清正在和容家闹别扭，没有回来过一次。
文七闲来无事去打听言氏的消息，却没想到那一天，在言氏门口看到了容清清，和容七七印象中的不同，这个容清清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
她站在公司门口，而一个女人正在同她大声吼叫，然后她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炸在她的脑海里，嗡嗡嗡半晌没能反应过来，那个笑容根本不是容清清，是凤九，她也回来了！
而这一次她在明，她在暗。一定得好好策划一下才能够报仇！
*
次日言宸醒来的时候。
容清清早已经不见了，他一打开电脑便又视频接入，打开是克里斯一对沉重的熊猫眼，言宸看了一会儿，说道：“你……通宵了吗？”
克里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专业人士的微笑，“如果老板肯为我加薪，那我一定能够再坚持个几天。”
言宸道：“查出什么了？”
“信息的来源很模糊，查不到它的主人，但是稍微有些方向，根据地域显示，来源是A市的某个地方。”
言宸点了点头，“对方是个很狡猾的人，这些都是她擅长的东西，一时查不到也是正常，继续找吧。”
克里斯点了点头，道：“言总，如果让专业的人士插手，可能会更好一点。”
“专业人士？”
言宸想了想，想到了某个人，“不如你回一趟A市，我估计她们也快活动结束回来了，你就直接让安汶上手吧。”
“可是……”
“上次那件事，她不也解决得很好嘛？”
“可毕竟散布着也是她，我怕她和裘家还是有牵扯……”克里斯的担心实属正常，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听了，却像完全不担心。
言宸说道：“裘毅没有必要置容家于死地，他顶多会做一些捣蛋的糟糕事，但人命这一方面，还是不会随便来的，没有关系，交给安汶去做吧。”
克里斯便道：“是。”
挂上电话，他才低头翻开了通讯录，划到某个位置停了下来，这是容清清的手机号，换了，他看了好一会儿，默念了几声，然后闭上眼睛，将这串数字记在了心底。
*
容清清很晚回的出租屋，以至于一群人都已经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自然以为她在外面过夜了。
程星辰一脸痛心疾首地坐在椅子上，“我的清清啊，你怎么受不住繁华的诱惑，就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呢？！”
小胖在一旁边热锅边受不了地回过头来，“行了行了，还真把自己当成老爸了啊，清清那么大人自己都知道的。”
“知道？知道什么？！她失忆了啊！”
方辞被他猛然一吼吓得差点切到了手指，瞬时间也大了嗓子，“你瞎嚷嚷啥？！人家是失忆又不是变蠢！你要是没事干，不如帮我们想想下面的演出！”
“你以为我没想吗？我想的可认真了！”
毛岙岸拿着笔在一边，被他们的声音吵到了，耳塞都拿了下来，手一下子拍在桌子上，一米八的大高个站了起来嚷嚷道：“你们都给我差不多一点，我都不能写歌词了！”
“得了吧！”方辞一个啐声，又回头看向程星辰，“你白瞎了这么有诗意的一个名字，歌词都要给一个体育生来，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我靠我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怎么了？！”
王富两手捂住耳朵，往门口的方向退了退。
一群人吵得吵，闹得闹，这底下倒是一片热闹，七嘴八舌真是乱，从楼上半道飞下来一个枕头，噗通一下非常准地砸在某人张嘴正准备说话的脸上！
如同一道雷闪霹雳一下划破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沉默地，视线齐齐往楼上看去，楼梯半道站着一个人，穿着睡衣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嘴边噙着一个冷笑，自上向下的样子看起来当真是气势十足，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噤若寒蝉。
他们原以为不在的女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而且很显然的，满脸起床气，如果他们再多说一个字的话，毫不犹豫自己会死在这里。
程星辰率先同楼上点了点头，做出用手拉拉链的资质，牢牢闭上了嘴。
容清清瞪了他们一眼，才跟着又上了楼。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几人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程星辰不敢相信地说道：“不是吧，清清已经回来了？”
方辞点点头，“看来她没在外面过夜。”
小胖疑惑道：“不过她今天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生气？”
剩下四人：“……”
良久毛岙岸才开口道：“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有道理！”
*
容清清在被吵醒之前做了个梦。
这个梦的内容有些不容直视，等醒过来她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梦的瞬间，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难道她有这么饥渴吗？
不过是昨晚被调戏了一下，为什么会梦到那种场景？而且总感觉非常真实，自己好像也经历过一般。
然而这又让自己有些难以接受。
楼下的声音又吵，容清清闷头在被窝里躺了好一会儿，最终忍无可忍下了楼，把自己的一腔怒气都发泄在了那一扔当中。
现在楼下安静了。
她的脑子也从“困”转移到了“昨晚”，目光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随即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是睡不着了，还是工作吧工作。
容清清这么想着，开始搜索资料，准备策划案，然而刚输入了两个字，回车键之后发现自己又给找到言宸上去了。沉默了一会儿，结果还是给打开了。
这次把言宸能找得到的事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看的非常仔细，资料上现实的某人跟她认识中的样子也十分符合，但是在谈到言氏的过去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空白了一块。
她又去搜索了一下言氏的相关信息，只知道在言宸之前，这个家族就已经十分有名气，并且在商业界的权势首屈一指。
而在言宸继承言氏之前，曾有一任代理管理人，因为这是唯一的不同姓，容清清还看了好一会儿，那一栏没有别的，就只有凤九这个孤零零的名字。
然而容清清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说过。
就当她看得出神，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
“是我，清清。”小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容清清打开了门，发现几人正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似乎是有点怕她的样子，小胖开口道：“清清，可以吃饭了。”
容清清：“……”
她是太皇太后吗？
满脸问号。
等下了楼坐在餐桌上，这几人看她已经完全醒过来了，也就放了开来，程星辰忍不住好奇问容清清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清清脸上还有些倦容，“很晚了，你们都睡着了，就没有吵你们。”
程星辰点了点头，“那你去哪了？在B市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我去找言宸了。”
说道这个，小胖也有的说了，“清清你听我讲，关于言宸这个人，我觉得我们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想啊，言宸那么大一个大老板，我们平时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欠不欠你钱是两回事，可是他认识你，这说明什么？”
王富十分给面子地捧场，“说明什么？”
小胖一拍桌子，“说明咱们清清可能也是个富家女啊！诶我跟你们说，我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看样子一点也不普通，总感觉你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容清清被他说笑了，“得了吧，把你这个想象力往编曲上面放一放，不然到时候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胖萎了。
用过早餐，几人都分别去上班了。
容清清也给自己找了个工作，是在附近的一家超市当收银员，忙起来的时候没法闲着，等到了刷卡的人上面，就更费功夫了，后面排着一条长龙，其中有个阿姨看起来比较着急。
“前面能不能快一点啊？”
容清清捣鼓了几下东西，也终于搞定了。
阿姨过来的时候似乎还十分嫌弃地看了她两眼，“新来的吧？怎么速度这么慢？”
“……”
“快点，我还等着呢！”
容清清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大堆的东西放在了一边，这人的语气不怎么好，也没有什么等待的耐心，就在一边直叨叨，短短一分钟的功夫，几乎要给她说出耳茧来。
最后等她把东西都算完了，又到了下一位的时候，那位阿姨的长指甲掐在了她的胳膊上，把她往回拽了两下。
“诶诶诶，干嘛呢？把东西给我装袋子里去啊？”
容清清看了她一眼，后者就站在那里不动。
嘴上还说个不停，“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刚出来的，这么年轻，到底会不会做事？我来你们超市买东西，就是上帝，你帮上帝把东西放进袋子里，不算过分吧？快点，给我快点，我还等着回家做饭呢。”
容清清点点头。
拿起袋子给人装了起来，那阿姨看了，还是嫌她慢，等人拿起一包榴莲的时候，伸手就往她手上打了一下，“你给我捏轻点，捏坏了怎么办？”
她这个态度后面的人也开始着急了，“哎麻烦快一点行不行？”
“这后面还有人排着呢！”
阿姨一听这几声，也跟着喊：“对对对，你快点！”
容清清加快了动作，然而一碰上一件东西，又被打下一件，“你等等，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不能放在下面，先放这个，对对对……”
“你小心给我拿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我说你……”
阿姨的话说到一半，最后被人给拉住了，男人一头自然卷，长发到了肩膀的位置，一胳膊拉住了那个阿姨，然后低头笑道：“老太婆这么啰嗦，干脆拿着你的东西回家别来了。”
这分明是要开撕。
满脸的笑也挡不住他这种找架吵的意图。
阿姨的眼睛一瞪，一个甩手甩开了他，然后一个叉腰，抬头看着他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喊谁老太婆呢？整的跟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懂不懂啊你？！”
男人嘴角勾了起来，别说他还真不明白这个。
“我就知道人贱不能惯。”
“你说谁呢？！”
“谁急我说谁。”
两人斗嘴的功夫，容清清已经把东西装完了，转而把那一袋子放在一边，这么近的距离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似得，转头拿过排在后头的那一个篮子。
“嘀嘀——”
机器响了两下，后头的吵吵也越来越激烈，已经有好些人围了过来，连在一旁的路人也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她为什么还在淡定的结账，两人吵了一会儿，阿姨又上手拉了容清清一把。
“喂！我说你也出个声！这人是你认识的吗？！”
容清清其实还挺烦别人这么三番五次地闹她的，但是因为在工作中，也就给忍着，冷声回了句，“不认识。”
“那你多管什么闲事？！”阿姨还抓着她不放，“这个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瞎掺和啥？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老太婆吵架，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容清清皱了皱眉，觉得跟她吵可能更加麻烦，于是也任由被抓着，拿出另一只手来结账，结果才弄了两下，就被人拼命往前一扯。
腰腹部撞在柜台上，容清清这下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那个阿姨估计也是看她好欺负，一个瞪眼回来，“结什么账，今天谁也别动了，你去把你们经理找来！这都是什么服务态度？！”
容清清气笑了。
“这位婆婆……”喊谁婆婆呢都喊老了！那女人一个瞪眼回来，容清清却没有改口，继续道，“我不知道您和这位先生有什么过节，但是这不关我的事吧？你已经打扰我的工作了。”
她这话刚说完，男人又在那边说，“对，打扰这位小姐可不好了，我们到一边吵去吧。”
周围人一阵汗颜，合着吵架还能挑地点的？
而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人火气更大了。
“吵吵什么？！说的好像我多不讲道理似得！我问你们，我让她帮我装袋子里有错吗？我回家还要煮饭，孙子还在家里等着我，你们就跟我这个老太婆叨叨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找我麻烦是不是？”
男人笑道：“哪能呢？说起找麻烦，我哪比得过您呐。”
“叫你们经理出来！”
阿姨看起来真的急了，仰着脖子大吼了一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也有工作人员挤了过来，一看她这么吼了，连忙上前：“这位女士，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清清无语地看着她。
她的指尖掐在她的胳膊上，衣服上的褶皱不平，然而容清清倒不是觉得疼，就是觉得有些麻烦，这样耗下去，事情也只会越来越大。
将那位阿姨的手拉了下来。
还不等她开口，容清清就笑道：“如果您觉得我的服务不好的话，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您满意呢？”
话刚说完，女人回过头来，发现她拿着这一袋子的东西直接给丢了出，一大袋子砰咚一声落在地上，什么都给摔出来了。
只听见女人一声尖叫，现场的人也都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疯了？”
容清清跟没听见似得，微微笑着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如果这样还不让您满意的话，那这次把您丢出去，您看怎么样呢？”
“……”
那老女人喊道：“你想干嘛？你们经理呢？！给我叫经理过来？！”
然而看着容清清似乎并不害怕她这句话，转眼就走到了她面前，双手从她胳膊下穿过，拉着她往后倒了倒，随即抬眼看向那个男人，道：“先生，搭把手吧。”
男人也看呆了。
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蹲下身子，双手抬起那个女人的小腿，一个用力把她凌空抬了起来，路人们哪见过这阵仗，说丢人还真的丢人？女人就在半空中挣扎，手指乱舞差点抓到容清清的脸，男人眼疾手快伸出手抓住了。
“谢谢。”容清清平淡地说了一句。
而男人则是笑笑，道：“不客气，处理垃圾也是我的兴趣爱好。”
“……”
*
老女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她一路上已经骂个不停，结果这一下被摔得不轻，揉了揉屁股又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撩起袖子嚣张道：“小丫头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回去投诉你的！”
容清清看也没有看她。
就见男人在旁边点点头道：“你还是快点去吧，我怕等会儿我忍不住，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老太婆我都敢打的。”
“……”
那人退后了两步，看他不是说笑的样子，跟着就给跑了。
容清清一脸冷漠地转身。
刚准备走就被人给拦住了，一双手横在她面前，抬眼，对上那个自然卷男人的笑容，他微微侧着身看她道：“虽然这么问有些突然……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容清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应该认识你吗？”
男人侧头笑了笑，他的这张脸蛋可谓是长得妖异，瞳孔跟泛着微光一样，这视线有些慑人，嘴角一勾，像是千万风情融在其中，如果放到古代去，一定是个帝王男宠的角色。
“我们可是老相识呢。”
这么一说容清清就懂了，这才正经打量了他两眼，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是……”
“周天赐。”男人笑笑道，“你不太记得了，我是你前男友。”
“……”
啥？
*
毫无疑问当众闹事的结果是容清清被辞退了。
这个工作从上手到结束的时间居然是短短半天，然而等她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她所谓的前男友还站在门口，看到她的瞬间还招招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容清清假装没看见走了过去。
周天赐跟了上来，“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
容清清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的话不太可信。”
“哪里不可信？”
“你是我前男友的意思是，我以前喜欢过你？”
她这么一问，男人略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当然啦。”
容清清连连摇头道：“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我还是有感觉的，我觉得我的喜好……可能不是你这一款的。”
周天赐不解地看着她。
发现她的视线在自己的泡面卷头上绕了一圈，这个性到不行的长发让人视觉上难以接受，容清清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喜欢过这个人，就不会有这么新奇的视觉感受了。
“啊……”他反应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笑道：“其实我以前不长这样。”
“不长这样？”难不成还去整容了？
周天赐说道：“对，你不相信就算了，不过我们真的是老相识。”
“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问哪个？”
“？”容清清不解地看向他，“我还有两个名字吗？”
周天赐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叫容清清，是容家的孩子，我认识一个人，正好是你的亲戚，因为她的介绍，我才知道你的。”
这话也不算是说谎。
周天赐重生回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平常没事干，也就接些业余的单子。然而突然有一天，文七顶着另外一张脸，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那个住的小屋，最开始彼此都没发现彼此，但该怎么说呢，文七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恨意了，她对容清清的恨简直深入血骨，他跟着调查了一番，才从其中推出了联系。
容清清的那场失事是他们做的。飞机坠落在海岛上，基本上的人都得救了，容清清大约是觉得自己能行，就先把其他人送走，自己留在最后，没想到正好给文七一个机会，文七的刀可不长眼，唰地一下劈了下来。
所幸那一下容清清躲得快，两人过了几招，但因为容清清身上本来就有伤，就显得有些迟钝，但是从她逐渐暗沉下去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已经认出了对方。
他们几个孩子的羁绊太深了。
从小生活在一次，勾心斗角，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最了解对方的人，一言一行都眼熟于心，自然谁也能够知道谁。
天赐可以说是第十一个存在，他其实是不具备任何财产争夺的权利的，所以一开始他只想着跟哪个人攀上关系，广撒网多捞鱼，他不知道文七也喜欢自己，于是跟老大走在一起，然而他最怕的其实也是凤九。
凤九这个人，从小做事不起眼，但是事情真到了她手上，却从来没有一件是被搞砸的，他心想着这个人可能不简单，谁知道最后真的是她得到了老爷子的器重。
那时候起，他就有意无意地接近凤九。
起初纯粹是因为利益，然而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占了多数，只知道这一点点的动容在心底。
不过到了最后，他才发现真正冷酷的，其实是凤九。她怎么能够那么冷酷，一点也不念及他的情感，为了言家的地位，亲手置他于死地？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言宸的吗？不过是因为他的出身好一点，这些东西都该属于他吗？什么都已经是他的了，为什么还要把凤九抓在手里呢？
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心思，容清清只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了天赐一眼，正巧对上他的眼睛，逐渐停下了脚步。
容清清皱眉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嗯？我有一直看着你吗？”
见他一脸疑问，容清清侧过头，有些无奈道：“那算你是我前男友吧。”
“什么叫算，本来就是。”
“……”容清清无语，一看他这个泡面头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设定，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他，“那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周天赐点了点头，“你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了？”容清清问道，“而且，在超市里认出我，为什么不喊我？还跟那个阿姨吵起来？”
“这个……我是你前男友嘛，当然不好意思开口喊你，而且我走到哪跟人吵到哪，跟谁吵起来都不奇怪，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不记得了，看来你是忘记了，那天是谁救你出来的。”
“……”
容清清不解地看着他。
后者说完了这些，歪头笑了笑道：“好了，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等会儿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如果你还有问题想问我的话……”
在容清清的注视下，他低头掏出一张便利贴来，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拉起她的手，轻轻贴在了她的手背上，完了抬起头看着她，道：“就给我打电话吧。”
……
容清清看着上面的号码摇了摇头。
人已经走远了。
才工作了一个上午，回家也没什么事干，容清清刚想去哪里走一圈，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心想着是哪个打来的，一看到来电显示就懵逼了。
亲爱的……是什么鬼？
谁在她手机上乱动了？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声，“你在哪呢？”
这声音倒是熟悉。
容清清一下子给听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靠着墙，单手环在胸前，有些随意地说道：“言大总裁，所以你对我的手机做了什么？”
言宸听了也想起来了，“这只是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
“怎么不好笑了？”
“难道你想听我喊你‘亲爱的~’吗？”
“好像也不错。”
“……”容清清无语了，“你是干嘛来的？”
“啊……”言宸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道，“我在想上次还麻烦你照顾我，弄得那么晚回去，我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不如这样，今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容清清道：“不用了。”
本来他吃坏肚子也怪她，把人就这样丢下她于心不忍，也不用刻意来道谢。
言宸一听，便道：“不行，我这人不习惯欠别人人情的，这顿饭要是不能请你吃，总要有什么让我表示一下感谢吧？”
“……真的不用了。”容清清对于这个人的热情有些无法接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收别人的钱她可能还有点快感，但是收这个人的钱，确实说一千道一万的不愿意，好像他吃亏了反而是自己吃亏的感觉。
唔……也不能算吃亏吧。
总之太奇怪了。
那边听见她都这么真诚地拒绝了，安静了一会儿，跟着又道，“那行吧。”
接着挂断了电话。
整个通话时间没到三分钟，容清清看着手机界面，整个人还有点蒙，所以这人打过来究竟是干嘛的？无聊吗？
她也真的奇怪，居然还搭理他。摇了摇头，把言宸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不知不觉走过一个街角口，进入了热闹的人行道。
马路旁边的树下，有个人带着电子琴站在那里，歌声从小音箱里传递出来，惹得好几个人驻足，容清清往前走了两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一看。
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街头艺人唱的也不烂，甚至还有一些让人叹为观止，途中不少人上前扔钱，容清清就站在了原地。
她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唇角，一边开始思考起来。
如果说星辰他们在技术上比不上人家的话，那么他们的特点是什么？五个性格迥异的人，和团队内和谐的气氛，小胖编曲的随意性，和能够跟上这份随意的团队合作。
“啊……”
她突然想到了。
其实也不用刻意去寻找新意，这几个人凑在一起，本就是十分有意思的一件事，否则上一次的临时出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叫好声。从他们的身上看不到那种常见的浮躁，王富的歌声缓慢悠扬，仿佛随时能让人归于平静，无论在什么地方，能够触动人心的，才是最好的。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东西，容清清连忙找了个花坛，坐在上面，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开始低着头认真地写起了相关策划。
*
毛岙岸是今晚最后一个回家的。
而他一打开门，发现几人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他了，有些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关上大门走了进去道：“怎么了？都这么严肃？”
小胖连忙招呼他坐下，“清清有话要说。”
“什么话啊？”
容清清笑道：“关于你们下次表演的。”
众人也正好为这个在发愁，虽然上次就说要交给她了，但是各自也在努力，像是小胖那个半成品的编曲，和毛岙岸那个堪比体育老师用脚写出来的歌词水平，还有王富每天的“我爱你中国”高歌式练声法。
毛岙岸连忙说，“那你快说吧！”
容清清打开了自己的记事本，回来之后她又将东西都记录在了纸上，只听她道：“你们本身就已经很有特色了，所以我觉得不用再特意去寻找这种东西，最关键的是你们本身的水平，和一些有经验的甚至是专业的团队比起来，还是稍显不足。”
几人点了点头。
“所以在这里，我针对你们每个人的弱项，制定了一套提高的方案。”说道这里，容清清拿出了手机，“而方案我已经传到你们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