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说网 > 邀宠记 > 105|1024|#102·¥

105|1024|#102·¥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都市小说网 www.dsxsw.net,最快更新邀宠记最新章节!

    105

    萧府。

    甘蓝听得楚王妃的话,又见四名侍女蓄势待发,微扬了脸,绽放出自信的笑容,“殿下,且不说您带来的四个人身手一般,不敌奴婢两个,便是能够将我家夫人挟持出这花厅,也走不出垂花门。”

    楚王妃眼中闪烁出泪光,哽咽地道:“不论怎样,我总要为儿女一试。”

    “那么,请殿下恕奴婢无礼。”甘蓝神色转为冷冽,与水香对视的同时,手上俱是寒光一闪。

    楚王妃的四名侍女见两个小姑娘竟携带着匕首,不由心生怯意,又暗自抱怨:萧府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随随便便一两个丫鬟都是随时准备着杀人的样子?

    胆怯了,自然就在行动间踌躇起来。

    楚王妃见这情形,心惊不已,讶然地张了张嘴。只片刻间,她便颓然摆手,“罢了。”说着站起身来,“萧夫人若是无意将我扣在府中,我便告辞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趟是白来了,若再一意孤行,说不定就要让四名侍女赔上性命。作孽也不是这个法子。

    裴羽微笑着起身,“妾身怎敢扣押殿下。”

    她送楚王妃走出花厅的时候,留在府里的清风快步赶过来,对甘蓝招一招手。

    甘蓝小跑着过去,听他低语几句,末了面露喜色,转回到裴羽身边,附耳低语。

    裴羽听了,讶然挑眉,随即吩咐清风:“快将人带来。”

    “是。”清风应道,“请夫人稍等片刻。”

    裴羽转到神思恍惚的楚王妃近前,和声道:“殿下不要心焦,请回花厅稍等片刻。您的燃眉之急,萧府或许已帮您解决。”

    “是、是真的么?”楚王妃眼神迫切而又胆怯地凝视着裴羽,她万般希望裴羽所言属实,又非常害怕是空欢喜一场。

    “稍等片刻就见分晓。”裴羽笑着将她请回到花厅,重新落座。

    过了一会儿,清风笑嘻嘻地撩了花厅的门帘,回首道:“快去找娘亲。”语气很是柔和。

    语声刚落,两个女孩和一个小男孩跑进花厅,视线急切地梭巡之后,看住楚王妃,边跑向她,边拖着哭腔喊着:“娘亲!娘亲!”

    “你们……”楚王妃立刻站起身来,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随即,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她俯身揽住三个孩子,抽泣起来。

    三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看起来,孩子们是受到了惊吓。

    裴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下酸楚不已。

    “不哭了,不哭了,日后娘再不会让你们受这种罪了。”楚王妃竭力镇定下来,柔声安抚着儿女。过了好一阵子,三个孩子才止住了哭泣。

    楚王妃用帕子拭去满脸的泪痕,转到裴羽面前,跪倒在地,“萧夫人,萧府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说着便俯下身去。

    裴羽险些被吓得跳起来,见楚王妃下跪不算,还要磕头,连忙起身阻止,“殿下如此,真是折煞妾身了。”

    甘蓝、水香也连忙上前,施力将楚王妃搀扶起来。

    裴羽继续道:“其实妾身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先听听原委。”

    “好,好。”楚王妃讷讷应声。

    清风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殿下的三个儿女,是被江夏王的人掳走的,幸好做这件事的人身手一般,萧府护卫接到消息前去搭救的时候,还算顺利。”

    “江夏王?”楚王妃愕然。江夏王,楚王的叔父,近日常去楚王府的人。

    这意味的是什么?

    楚王妃望着清风,“楚王是不是根本就知道这件事?”顿了一顿,她眼神已是充斥着怨恨、悲凉,“是不是他让江夏王出手掳走孩子,再让我来求萧夫人,从而对萧夫人下毒手?”

    这自然是清风不好直接回答的,他同情地回望着楚王妃,“别人是怎么让您行事的,您回想一番,便能想通了吧?”

    楚王妃气得发起抖来,面上一点血色也无。但是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喃喃地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我们母子几个要在何处安身?”她不能再回楚王府,避免孩子再出意外是当务之急,万一此事不成,楚王那个没心肝的再来这么一出可怎么办?

    “这样吧,”裴羽温声道,“殿下若是信得过妾身,便暂且在萧府歇息一晚。我这就命人去禀明皇后娘娘,请她为殿下拿个主意,这样可好?”

    楚王妃又是感激又是羞惭,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多谢夫人。这件事之后,我若不落魄,定会报答夫人的恩情。”

    “殿下言重了。”裴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转而询问三个孩子,“饿不饿?”

    三个孩子不明就里,怯怯地看着她,不说话,却都抿了抿唇,吞咽着口水。

    裴羽唤水香,“去准备饭菜。”随后又唤来在门外服侍的木香,“收拾出一个院落,让楚王妃母子四人将就一晚。”末了则对楚王妃道,“殿下也给皇后娘娘写封信吧,把事情说清楚。”

    楚王妃频频点头,“是,我听夫人的安排。”

    **

    山中。

    楚王面色惨白,摇曳的灯光笼罩在他面上的光影忽明忽暗,让他在此刻便有了些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终是低声回答了萧错的疑问:“不如此,又能如何。你该比我更了解皇上的脾性。与其余生被他钝刀子磨死,我情愿来个痛快的,要么死,要么有个切实的下场。这样悬着心夜不能寐的日子,一日都嫌多。”

    萧错玩味地看着他。

    楚王颓然坐下,喃喃地道:“人不怕死,不怕活,只怕生不如死。”

    “原本不需如此。”萧错说道。

    “的确,原本不需如此。”楚王揉了一把脸,“我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江夏王带到悬崖边上,没了退路。

    萧错不难想到他未说出口的言语,再看他一眼,唯有厌烦,“益明,给楚王找把匕首。”

    益明一笑,“这容易。”语毕,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取出,扔在楚王脚下。

    萧错道:“给我个交代。”

    楚王怔住。这是什么意思?让他自断手筋脚筋么?这种从沙场回来的人,惯于一出手一发话便让人变成残废。

    “见点儿血,休养一两个月的伤势就行。”萧错笑容松散,“快些,别等我看你看得来了火气。”

    **

    崔毅慢悠悠走到篝火旁,在崔振近前慢腾腾地坐下,着地时双眉紧紧地蹙了蹙。

    崔振一直淡然观望,心里却是觉得好笑——他见过无数的伤者,寻常人身上有没有伤,伤势的轻重,他一看便知。

    崔毅挨的板子的伤,并没如表现得这么严重——崔府的下人又不傻,怎么会真的下重手。

    应该是早就没有大碍了,况且又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在那儿呢。眼下崔毅只需落座时稍稍注意些就好,他却表现得这般谨慎——居然懂得做戏了,算是长了点儿出息?

    只是,可悲的是,他这个五弟,如今的任何变化,对他意味的应该都是祸事。

    最无缘的人,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最伤人最讽刺的事,莫过于此。

    他喝了一口酒。

    崔毅不阴不阳地笑着,“蓝氏你总算是如愿娶了。娘已是下落不明,我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这个家,现在活生生的只有爹和你我,你满意了吧?”

    崔振沉默。家里的事,都是他无能为力的。他们是那么心急,那么偏执,并且,是那样的不择手段。越是柔弱无依之人,越要肆意践踏折磨。

    他受不了了,或许一直都受不了。

    崔毅的语调很缓慢:“我来找你,只有几句话:这一两日,山中定然要出点儿大事,你应该做的,是趁乱杀了萧错。若是你做不到,你便不再是我的四哥,而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崔振不予回应,只回以漠然一瞥。

    杀了萧错,让江夏王坐收渔翁之利?他心里怎么从来就只有私仇,没有天下没有大局呢?

    上过沙场的人,难道不知道如今的锦绣山河是如何得来的?

    他是为着如今的肆意妄为才建功立业的?

    如果没有报国安民的报复为前提,哪里有那么多的热血儿郎?

    说这种混账话的,就该让他活生生地体会一下拔舌地狱里的滋味。

    可是,算了。这是在外面,多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何苦成为别人的消遣。

    崔振又喝了一口酒,见崔毅还不走,问:“在等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谁在乎?”继而牵出一抹鄙薄的笑,“为何你总是要我杀了萧错?你是废物不成?”

    崔毅竟也不恼,“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真的看清了你这个人。保重。”随后,带着小厮离开。

    **

    楚王走出萧错营帐的时候,腹部受了刀伤,伤势不轻,未走回自己帐中,鲜血便已将衣摆染红。

    楚王的随从吓得脸色发白,继而险些跳脚,“是不是萧错那厮伤了王爷?他好大的胆子!”

    楚王听了这话,面色更加痛苦,嘴里一面嘶嘶地吸着气,一面有气无力地呵斥:“混账东西!不关萧侯爷的事。去知会皇上,请随行的太医来!”

    随从这才收敛了情绪,唤人来扶着,自己则去禀明皇帝,着重提了提楚王是在萧错跟前受伤一节。

    皇帝听了,淡淡地来了一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随从一听就知道,这是再一次地对萧错的跋扈视而不见。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皇帝吩咐崔鑫:“唤太医去给楚王看看,等包扎好了,我再去瞧瞧。”

    崔鑫称是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返回来禀道:“包扎好了。”

    皇帝转去看望楚王,见人还醒着,显得有点儿意外,“看起来,伤势不重。”

    楚王嘴角一抽,继而苦笑,“皇上以为臣该昏睡不醒?”

    “不,我没想到萧错也有手下留情的时候。”皇帝有点儿怀疑是楚王的人胡说八道,“你的随从说你是在萧错跟前受的伤。”

    楚王差点儿让皇帝气得吐血。敢情他是认定了他已经半死不活,是为这个才过来看热闹的。

    皇帝只当没看到楚王窝火至极的神色,落座后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楚王含糊其辞:“臣技不如人,没暗算到萧侯爷,反倒害了自己。”

    “也是好事。”皇帝没再追究,由衷地道,“老老实实躺着,不需凑热闹惹祸上身。”

    “……”楚王迟疑地看着皇帝,“料定如此,还亲自涉险?”

    “自然。征战的岁月已远,可我和他们仍如当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皇帝悠然一笑,“朝堂有时候就是并肩作战的沙场。”

    “又有何用?”楚王忍着疼痛,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你那两名爱将,如今能够因为你联手,但迟早还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这话不对。”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只要是有原因可循的仇恨,便能搁置甚至化解。当然,这也要看人。”

    楚王没办法理解。

    皇帝也没指望他明白,很快结束话题,“没大事就行,歇着吧。”

    “你……”楚王看着往外走的皇帝,“知道何时会出事么?”

    皇帝回身看向他,笑若春风,“随时都可以。”

    “那么,皇上,”楚王勉力坐起来,“我还能活着回京城么?”

    皇帝反问:“你说呢?”

    楚王道:“若能活着回京,我再不入朝堂,做个闭门思过的闲散王爷。或者,你只给我一个县城做封地就行。我……我之前只是不甘心多年的钻营一朝成空,又被江夏王鼓动,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帮他给人使绊子的工具……我总觉得头上有把刀,我怕它落下来,直到今日……”直到今晚,再次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甚至亲手给了自己切肤之痛,才让他清醒过来,心性不再浮躁,明白若真贪恋这尘世,活着就很好。

    人到一定地步真正想要的,只是这简简单单两个字:活着。

    “我倒是不反对。”皇帝轻描淡写地道,“回去再说。我给你在周围安排点儿人手,省得你被人趁乱除掉——还得浪费人手挖坑把你埋了,麻烦。”

    “……”楚王气得头晕眼花,心说今日若能平稳地度过去,来日真就没有过不了的日子了。

    过了戌时,皇帝和萧错、崔振歇下,各自的随从亦随之就寝,营帐中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其余人等见状,便是了无睡意,也不敢高声说笑,只围在篝火前低声言语,过了一阵子也便乏了,和衣睡下。

    山中氛围慢慢趋于静谧。

    夜色之中,崔毅步伐矫健地去了江夏王帐中,长平郡主和师琳琅也在。

    姐妹两个瞥见崔毅,俱是面无表情。

    师琳琅的兴趣在于打量长平郡主的神色。这么久了,长平郡主竟没疯掉,并且在见到江夏王的时候,言行一如以往,不比以往冷淡,也不多一丝亲近。

    倒要看看这个疯子能忍到何时。

    更要看看那个禽兽父亲要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终于,不需再等,今夜便可见分晓。

    江夏王轻咳一声,吩咐两个女儿:“回去吧。我跟崔五公子说说话。”

    姐妹两个都听到了,都是径自离开,看都不看他一眼。

    到了这时候,她们连一点点的场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原来越到尘埃落定时,人的心绪越会起伏浮躁,太难控制。

    那种迫切,似悲似喜,一时让人兴奋,一时让人哀伤。

    师琳琅回到帐中,便遣了随身服侍的丫鬟,静坐了一阵子,吹熄了灯。

    她在黑暗中换了劲装,找到弓箭,轻轻放在案上,只等待外面的信号响起。

    今夜,江夏王要为他付出过情意的两个女子向皇帝讨个公道,要让皇帝杀人。

    而她,也要杀人。

    只是,她要做的事,她要除掉的人,与江夏王的安排大相径庭。

    表面上,做了多年的孝顺女儿,而事实呢?江夏王只把她当做一个死士来驯养,要她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他铲除他的眼中钉。

    那不是她可以接受的。

    假如她有亲人,不过是生身母亲和世子师庭迪,前者是给了她这条性命的人,后者则是与她情分浅薄但有着默契的兄长。

    在那个父亲和帝王良将之间,他们兄妹做不到选择前者。

    她久久地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宛如石化了一般。

    过了子时,外面忽然乱起来,有很多人高声呼喊:“起火了,起火了!”

    少顷,又有太监语声尖细而高亢地喊着“护驾”。

    师琳琅并不慌乱,站起身来,携带上弓箭,疾步出门。

    外面看起来是乱作一团,其实只是江夏王与崔毅的随从虚张声势。

    师琳琅寻找着萧错和崔毅的身影,遍寻不着,胡乱抓住一个人,沉声问道:“萧侯爷和崔大人呢?”

    那人没能认出她,据实答道:“萧侯爷和崔大人去了悬崖边上——喏,就是亮着火把的地方。悬崖附近是刺客所在之地,他们亲自去部署禁卫军剿灭刺客……”

    师琳琅没等他说完就放了手,疾步走向悬崖,纤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

    在太监高喊护驾的时候,守在皇帝帐外的侍卫便乱了方寸:那名太监一面焦虑地喊叫,一面拔腿去追迅速走远的一行人。

    侍卫们望过去,见那些人分明挟持了一名男子,而男子的身量、穿戴正与皇帝相仿。

    他们大多数都来不及多想,刀剑出鞘,拼命追赶上去,只有少数几个人对所见的情形半信半疑,转身走到帐前,高呼“皇上”。

    里面没有动静。

    他们失了主张,顾不得其他,疾步入内。

    而跟随他们入内的,则是江夏王、长平郡主和两名丫鬟。

    帐中氛围安宁祥和,外面的喧嚣嘈杂清晰可闻,却不能叫人为之烦躁,步入期间,心绪便得清宁。

    皇帝坐在书案后面,案上摆着一局棋。

    崔鑫服侍在皇帝身侧,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棋局。

    皇帝手里的黑色棋子落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崔鑫端起酒壶倒酒。

    皇帝牵了牵唇,“何时起,我这儿成了可以随意踏入的地方?”

    几名侍卫垂手而立,看起来并没请罪的打算。

    江夏王一笑,“臣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情急之下闯了进来。”

    长平郡主垂眸看着脚尖,神色木然。

    “场面话就免了。”皇帝敛目看着棋局,“有话直说。”

    “是。”江夏王语气恭敬,举止却毫无恭敬而言,径自在皇帝对面落座,“皇上可知,这里极可能会成为火海?”

    皇帝笑了,“倒是猜到了你有所行动,只是——”

    “只是,皇上没料到臣会这般心急。”江夏王语气似在自嘲,神色却透着几分得意。

    皇帝笑意更浓,指间白子落下,“心急也并非坏事。”

    “皇上明白就好。”江夏王道,“让我说实话,我早已活腻了,苟活至今,不外乎是在等今日。”

    “你那些事情就别跟我提了。”皇帝竟是懒得与他多说话从而拖延时间的意思,“让我说实话,我听一次就反胃三天。”他唇畔的笑容有了嘲讽的意味,“难不成你还要与我惺惺作态,做出个情深、慈父的模样?免了。让我看到你那种面目,真就不如给我一刀。”

    堂堂的王爷,与官员的妻子私通且有了子嗣,眼下竟还要为那个两面三刀的儿子报仇。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时候,他听到了鸣镝箭穿透夜空的声音,神色愈发舒缓。

    江夏王面上现出怒意,但也没分辩,直接道出心迹:“你身手绝佳,便是我安排得再周全,怕是也难让你出闪失。你与皇后,我动不了,我认。可是,萧错与崔振,你一定要下令杀掉——此刻。”

    “那远不如动我和皇后。”皇帝好脾气地笑着,“这两人,是我的半壁江山。”

    “好!”江夏王的声音猛地拔高,“好!一炷香的时间,从我进门算起,到时候我若不出门,便会乱箭齐发。便是不能取你性命,也要让你颜面扫地!”

    皇帝轻笑出声,眸光变得分外锋利,“你为何这般想不开,竟与我这种人动武。”

    崔鑫不自主地笑了,对皇帝的话满心认可。皇帝登基之前就不是多厚道的人,登基之后是越来越爱耍坏。挑衅他的人,不被打击死,也会被他活活气死。

    皇帝略显无奈地叹一口气,“今夜不少人陪着你做戏,早早收场的话,真对不起他们。不过也是没法子,对手委实不够斤两,非不堪一击可言。”

    “这话怎么说?”江夏王这样问着,已忍不住转身看向那几名肃然静立的侍卫。他们不见一丝慌张。对了——他又看向崔鑫,见对方竟是气定神闲,悠然得很。

    这情形已不需多做解释。

    他又侧耳聆听,到此时才发现,外面已经趋于平静,只能听到不少人来回走动的声响。

    “方才可曾听到鸣镝箭?”皇帝道,“在你的死士听来,是撤退前往别处支援的意思。琳琅是死士的头领,你信任她,她却不想陪着你送死。”语气微顿,他有些感慨,“难得,你的儿女之中,有两个深得我心。你放心,日后我定会善待世子和琳琅。”

    一番话,全无刺耳的言辞,可是江夏王听了,犹如五雷轰顶。

    他膝下的儿子和二女儿,得了皇帝的赞誉,意味的却是对他曾经或现在的忤逆、背叛。

    师庭迪也罢了,这些年就没有一次听过他的话。可是琳琅……那丫头真是好耐性好忍性,做了那么多年的乖女儿之后,在这当口背叛他!

    他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念及一事,他满含恶意地笑了,“在这里,只当是我演了一出闹剧。可是,崔振和萧错呢?尤其崔振,你真的能确定他能安然无恙?”

    皇帝扬了扬眉。

    “崔毅,”江夏王语带笑意地说出这个名字,“你可曾命专人盯住他?你能否担保今夜不会来一出手足相残的戏?”

    皇帝眉心一跳。

    **

    师琳琅走近萧错、崔振所在之处的路上,那些本该埋伏在皇帝帐外助纣为虐的死士听到鸣镝箭仓促赶来,她命令他们先一步去了悬崖,称那边的人需要他们支援。

    其实,是她要他们去送死。

    便是没有她此举,他们也活不过今夜——皇帝又不是纸糊的,跟他动武的人,如何能够活命。

    这些人原本是江夏王为苏峰准备的人手,十几年前便由专人驯化,将一班习武的好苗子生生变成了没有头脑、只听头领命令的活死人。

    很明显,那么多年间,江夏王都只是想给苏峰准备最听话的身手绝佳的奴仆,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苦练正统功夫并精益求精。

    近几年,江夏王倒是曾试图让他们改变套路,学些阴诡毒辣的招式,却找不到精通那些又让他信任的人手。没人训练,这件事便无从谈起。

    想到死士的由来,她就不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江夏王让她自幼便与死士一同习武,那种日子,真的是暗无天日。这番辛苦还不算什么,最难的是还要做出乖顺、孝敬的样子,不如此铺垫这些年,她这一生便没有盼头,便是如寻常女子出嫁,也会被江夏王府牵制、利用。没有自由,只有束缚。

    失去的才是最好的——对江夏王而言,就是这样。

    失去的女子,是他最在意最亏欠的;失去的儿子,亦是如此。

    死了的,他耿耿于怀,近乎着了魔。

    活着的,他一直漠视,不能利用便放任自流,能利用便利用到底。

    他不配为人,却是她的父亲。

    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污点,她不论如何都要抹去。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察觉到了山风里浓重的血腥气,举目望去,见萧错与崔振身在悬崖边,观望着手下善后。

    他们背对悬崖,负手而立,面上的杀气还未消散。即便看不清楚他们的容颜,那份森冷的气息亦让人心生寒意。

    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很快,萧错与崔振看向她,视线略一停顿,便转向别处。

    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她已背离江夏王。

    她放松了一些,转入树丛中,找到了一个便于观望周围环境的地方。

    现在,事情还没完——她知道,江夏王的后招是崔毅。

    她在等他出现。

    预感不大好,她甚至想冲到那两个男子面前,让他们不要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正心焦的时候,崔毅出现在她眼界。

    崔毅带着弓箭,身后有十名弓箭手相随,他们之前分明是藏在了暗处,静候良机。

    他要对谁下手?是他口口声声想要除掉的萧错,还是已经与他反目的崔振?

    她要阻止他。

    师琳琅取出一支鸣镝箭,弯弓搭箭的时候,崔毅所在的相反方向却传来一声几近凄厉的呼喊:

    “老四!……”

    后面的言语,师琳琅没有听清,似乎是小心之类的话。

    她按捺下去看来人是谁的冲动,将箭支对准崔毅所在的方向。

    却终究是晚了。

    只晚了那么一点点。

    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弹指的功夫都弥足珍贵,不可错失。

    崔毅丝毫没被那声呼喊影响,弯弓搭箭、箭支射出一气呵成。

    受到那声影响的是崔振。他听得出,那是父亲心焦至极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看,该防范忽然出现的崔毅。

    可是,在那一瞬间,父子情分占了上风,理智被他忽略。

    他转身,举目,望见了父亲满含悲苦、焦虑的面容。

    父亲老了。何时变得这般苍老的?

    他这样想的时候,有冷箭带着劲风而来,箭头刺入肩头,带来皮肉被生生撕裂的疼。

    他身形一僵,随后,心头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瞬间,他无法控制局面,亦无法控制自己。

    他的身形因为箭支巨大的冲力,倒向身后的深渊。

    就这样结束了么?

    死在手足手里?

    到底还是要抛下她要辜负么?

    不。不甘心。

    他本能地伸手寻找支撑,似在汪洋之中寻找浮木。

    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要到这时候,才能寻回理智,打量所在的环境。

    是萧错救了他,可仍是万般凶险——

    萧错右手扣着悬崖边缘,左手握着他的手。也就是说,萧错的五根手指,担负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分量。

    悬崖上面的人,此刻正被箭雨袭击,不知需要多久才能腾出手来救他们。

    “国公爷不该在这时候出现。”萧错语气轻飘飘的,因为拎着个人吊在半空实在是太耗费力气,也因为已经要气懵了——崔耀祖这个混账添什么乱?没他那一嗓子,上面的人手早就列阵把崔毅那边的人灭了。

    崔振则道:“你不该救我。”

    “废话。”萧错心想,当时只要再多给他两个弹指的时间,他就能狠下心肠见死不救——为什么要冒这种险?闹不好救人就会变成陪葬。他死了事小,阿羽和阿瑾呢?

    他的善举,只是因为此刻等同于身在沙场,因为崔振等同于并肩作战的战友。

    这只是习惯。不论身边的人是不是崔振,他都会有这个该死的善心大发的行径。

    “为你玩儿命……”萧错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把自己气得肝儿疼,今天是不是各路煞星出没的大凶之日?

    崔振居然很想笑,“又欠你一条命。算了,你放手。”

    “别折腾。”萧错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水,“这会儿你敢胡闹,我上去就把你崔家灭门。”

    “……”这该是最诛心的威胁,而在此刻,意味着的却是让他别放弃。

    萧错一面打量近前有没有脚能着力的地方,一面聆听上面的动静。

    听到至为熟悉的急促的脚步声的时候,他笑了,“有救了。是简让。”语声未落,已听到挚友的呼唤:

    “萧错!”

    “来了?”萧错有些气喘的应声。

    简让循声到了悬崖边上,二话不说,跪在悬崖边上,把一根绳索系在萧错手臂上,嘴里吩咐手下:“快快快!绳索!”

    手下即刻又递来一条绳索。

    简让把绳索垂下去,“抓住!”是对崔振说的。

    先做了这些确保万无一失的工夫之后,他才站起身来,唤人帮忙把两个人拉上来。

    萧错双脚刚沾到实地,简让就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混账!”

    萧错老老实实地受了,“要不然你再把我踹下去?”

    简让推搡着他,离开悬崖边缘,抬腿就要踢。

    萧错哈哈地笑起来,闪身躲过,“我这是老毛病了。”

    简让瞪着他,因为刚才急火攻心,眼中血色还未消散,沙哑着声音吼道:“你差点儿把老子吓死!”

    “我改。”萧错拍了拍简让的肩头,“我发誓?”

    “……”简让喘着粗气,回头瞪了崔振一眼,又狠狠地给了萧错一拳,“混账!懒得理你!我去见皇上!”说着话,已经踩着分外暴躁的步调走出去一段路。

    萧错心里暖暖的,转而询问手下,“崔国公和崔毅如何?”

    “崔毅已被崔二小姐射杀。崔国公吐了一大口血,昏迷不醒,已经送去太医那里诊治。”

    萧错微一颔首。

    崔振已将肩头的箭支折断,步调缓慢地经过萧错身边时,道:“这儿就麻烦你了。我先去料理家事。晚点儿找你喝两杯。”

本站推荐: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神医毒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神医嫡女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嫂子的诱惑明朝败家子

邀宠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都市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九月轻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月轻歌并收藏邀宠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