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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4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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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6

    周妈妈听着话音儿不对,嘴角翕翕,却是说不出话来。

    “要我答应你也可以。”裴羽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只是,他们进到府里之后,你就得收拾行李走人——你见过哪一家这么用下人的?有过拉家带口在一个府邸当差的先例么?”母子、婆婆和儿媳妇,都在一个府里当差——那是笑话,自己找麻烦上身。这情形又不同于年纪相差一截的姐妹或姐弟——丫鬟年纪大了,总要放出府去,让弟弟妹妹进府从小丫鬟、小厮做起,是寻常事。

    “不不不,”周妈妈见她随时要发作的样子,诚惶诚恐地认错,“夫人,是奴婢考虑不周,您当奴婢方才什么都没说。”

    裴羽微笑。周妈妈可不是考虑不周,她只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我这差事没油水可捞,你得给我个赚钱的差事,这是你应该考虑到的,但你不长脑子,我就故意提出个明摆着就很荒唐的要求,你不能满足的话,看在你乳娘的情面上,总要在别的方面弥补我。

    的确,济宁侯府的确是高门大户,但是内宅的下人比起别家,额外的进项很少——府里人口少,眼下与外界的来往更少,没有那么多的人情来往,下人需得来回传话的事情便很少,不能似在别家一样,平日总有赏钱可拿。

    况且,作为周妈妈这种在正房有头有脸的人,也看不上那零零碎碎的赏钱,提出这要求,兴许是看出了她近来的态度全没了以往的亲近,急着给自己找退路呢。

    归根结底,当真发落陪嫁的人,脸上无光的是她——怎么本就在侯府当差的人就没行差踏错呢?还不是她甚至是裴家管教无方。

    丢脸事大——她这脾性,周妈妈怎么可能看不出。不为此,也不会打这种小算盘。

    裴羽凝视着周妈妈,眼神有些困惑,“周妈妈。”

    “是,奴婢在。”

    “有的时候,你是真把我当傻子来糊弄了吧?”

    周妈妈闻言一惊,慌忙跪下去磕头,“奴婢不敢,只是见识短浅,不明事理,还请夫人责罚。”

    “我不会罚你。”裴羽又凝视了她片刻,“我会酌情给你安排个更好的差事,下去吧。”

    什么差事,能比济宁侯夫人的管事妈妈更体面?周妈妈有心继续磕头请罪让裴羽全然释怀,当即应允她一个更好的前景,可是裴羽已经看也不看她,扬声唤蔷薇进门。

    周妈妈只得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蔷薇应声而入。

    裴羽取出一个荷包,递给蔷薇:“明日回去看看你娘,陪她住两日。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记着告诉她,千万别再做累眼睛的活计。入冬了,我另外给她添置了一些首饰、冬衣、皮子,明日一早跟我一道整理出来。”

    “多谢夫人,其实真不用赏赐了,您贴补给我们的银钱足够花了。”蔷薇一向知道自家夫人念旧,一直不曾忘记乳娘的那点儿恩情,但是每次听夫人这般叮嘱的时候,都会生出满怀的感激。

    “傻丫头,听话,拿着。”裴羽把荷包给蔷薇塞到袖中,笑盈盈地端详着她,“再有就是你,把我给你的首饰戴上,你娘喜欢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是。”蔷薇踌躇片刻,小声道,“夫人,我能不能过两日再回去?”

    裴羽问道:“怎么说?”

    “是这么回事……”蔷薇声如蚊呐,“有人给我提亲,我娘相看了两个人,叫人带口信来,订好了叫那两家相看我的日子……”随后又急急的解释道,“只是先把亲事定下,我娘怕我年纪大了先抓的婚事太仓促,就提前定亲,过几年我到了年纪再……奴婢可是要服侍夫人一辈子的。”

    裴羽闻言喜笑颜开,“好事啊。”继而又打趣道,“原本我还想着,在府里给你挑一个出挑的人呢。”

    蔷薇脸上飞起了一抹霞色,“那怎么行,一个内院,一个外院,那我就不能服侍夫人了,不行的。”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周妈妈却睁着眼睛跟她瞎扯。想到这一点,裴羽无奈地抿了抿唇。

    蔷薇生怕裴羽继续打趣自己,岔开话题:“方才周妈妈过来,是找您说什么事?”

    裴羽就叹了口气,也没隐瞒。蔷薇和其余三个丫头一样,都是她特别了解并信任的人。

    蔷薇不由蹙眉,“周妈妈可真是的。”随后问道,“有一阵子,周妈妈和二夫人房里的李妈妈走动得很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还不让小丫鬟在一旁服侍着,木香姐姐跟您提过吧?”

    “提过。”裴羽颔首,听说之后,她就吩咐木香平日对周妈妈更加留意些,自己也一直在等着今日这件事发生。自然也晓得,李妈妈离开了侯府。

    蔷薇给裴羽出主意:“您要是拿不定主意的话,索性效法二夫人,把人送回娘家去算了。”

    裴羽笑了,“我另有主张,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你不需理会这些。”

    说话间,诚哥儿和如意欢天喜地进门来。

    “姑姑!”诚哥儿到了大炕前,要顺着脚踏、杌凳爬上去。

    “哎呦我的大少爷,别着急。”蔷薇快步到了诚哥儿身侧,把他抱上去,手势麻利地帮他脱掉鞋子。

    裴羽将诚哥儿接到怀里,让蔷薇把针线收拾起来,随后拍拍身侧,“如意,上来。”

    如意立刻腾身跳到了大炕上。

    “姑姑,我今晚不走了,要跟如意玩儿。”诚哥儿一本正经地道。

    “啊?”裴羽又是意外又是欢喜,可高兴归高兴,却不能答应,“我倒是愿意得很,可是,你娘亲会特别想你的,想你想得睡不好可怎么办?”哪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依大嫂那种离家久一些就对诚哥儿牵肠挂肚的做派,让诚哥儿在外留宿,真是一桩磨难。况且,她这做姑姑的与侄子再投缘,却终究没有时时刻刻照料孩子的经验,宝贝侄子在自己这儿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可是……”诚哥儿走到如意身边,小胖手摸着如意的下巴,轻轻柔柔的,“我真的很喜欢如意。”

    “那也简单,只要如意在家的时候,你过来玩儿就是了。”裴羽保证道,“我跟你爹爹、娘亲、祖父、祖母说好,让他们只要得空就把你送来,或者我带着如意去找你。”

    诚哥儿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想到那么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和爹娘,便点头说声好,继而留意到了一个问题:“如意还有不在家的时候?”

    “是呀。”裴羽笑道,“如意也有自己的玩伴,有时候要出去玩儿。”

    “嗯!”诚哥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此是理解的,“我等如意在家的时候来找它。”

    “我就知道,我们诚哥儿最懂事了。”裴羽奖励似的亲了亲诚哥儿的额头。

    诚哥儿笑嘻嘻的腻到了姑姑怀里,“我们晚上吃什么?”

    裴羽笑道:“你想吃什么?告诉姑姑,我给你做。”

    “姑姑还会做菜吗?”

    裴羽开心地笑出声来,“是呀,我还会做饭呢。”除去不爱吃肉这一点,她是个吃货,爱吃,更爱自己动手做,一向觉着做菜的过程是值得享受的。

    “嗯……那我要好好儿想想。”

    这时候的如意,坐在大炕上摆着的一个不倒翁跟前,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伸出圆圆的爪子碰了碰。

    不倒翁立时摇晃起来。

    它的大尾巴摇了起来,显得很开心的样子,看着不倒翁的表情愈发专注。

    裴羽留意到了这一幕,眼里的笑意更浓,示意诚哥儿也看。

    过了一阵子,不倒翁缓缓地停下来、静止。

    如意又伸爪子碰了碰,不倒翁便又摇晃起来。

    如意蓬松的大尾巴又欢实地摇了起来,因着留意到姑侄两个的瞩目,侧头喜滋滋地看向他们。

    裴羽和诚哥儿俱是按捺不住对它的喜爱,凑过去抚着它的背。

    **

    冬日的黄昏,夕阳似是个挂在天际的摆设,毫无温度,没有耀目的光芒。

    萧错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有护卫在车厢外通禀:裴大老爷和诚哥儿在府中用饭,简让有事找他。

    萧错敛目看了看深衣上沾染的血渍,犹豫片刻,吩咐车夫:“去醉仙楼,告诉简统领一声。”

    若是换个日子,一定会当即回府的。

    每次他在外沾了血气,回到家里的时候,如意都会追着他叫好一阵子。不管在哪儿见着如意,都是个让岳父惊讶、让诚哥儿害怕的结果,能免则免吧。

    如意那个反应,让有些人来说,是有魂魄跟着他回家了。

    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

    人亲身历经杀伐之后,身上会有杀气,神色、气息也与平日不同。如意过于敏感,留意到之后大抵就会用叫声来表示它的困惑亦或惧怕。

    如意与吉祥不同,吉祥很多时候是有事没事就用叫声示威,如意则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叫,真正恼了、起了敌意,只会闷声不响地蓄势待发。

    到了醉仙楼,由伙计迎入雅间,饭菜上来,刚要举筷之际,简让寻了过来。

    “正好,带的银子不多,这一餐你请我。”萧错笑微微地抬手示意简让落座。

    简让一笑,拉把椅子坐了,问道:“张国公的事有眉目了?”

    “嗯。”

    “崔家找人下的手?”

    “嗯。”

    简让唤来伙计,“温一壶竹叶青。”等酒上来了,又对萧错道,“你忙这件事,我倒是得了点儿清闲的功夫。我一清闲就没好事,昨日有人死皮赖脸地要我给你牵条红线。”

    “……?”萧错以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你猜是谁?”简让有意吊好友的好奇心。

    萧错牵了牵唇,“除了崔家的人,谁能担得起死皮赖脸这几个字。”

    “聪明。”

    “怎么回事?”萧错和声道,“不说就吃,别啰嗦。”

    简让的指节叩击着桌面,“这不是有些人在传你夫人快死了么?……”

    “嗯?”萧错蹙眉,放下了筷子,坐姿略作调整,手臂搭在椅背上。

    简让玩味地笑了笑,“不是说了,是‘有些人’在传。崔家托我问问你,这个死了之后,有没有尽快续弦的意思。”崔家的人连裴羽的人都没见过,自然不敢笃定,做出相信谣言的样子,不过是要托他探探萧错的口风——虽然,那谣言就是崔府放出去的。

    萧错凝视他片刻,问道:“你收了崔家多少银子?”

    简让笑起来,“还是你了解我。收得不多,两万两。”两万两,换萧错一个可以揣摩出态度的说法,即便是自家的闺秀入不得萧错的眼,也能找幕僚、同僚物色能够掌控于手里的别家闺秀,正妻位置不行,还有妾室的位置可以算计。崔家要是能与萧错结亲,若是用做生意打比方的话,那可是一本万利,崔大人父子几个以前丢出去的脸也就能够捡回来了。

    自然,这打算的前提是,崔家并不晓得他与萧错是过命的弟兄。

    萧错道:“告诉他们,我夫人长命百岁,会看着他们的坟上草木成荫。”

    简让哈哈地笑起来。

    萧错转身唤伙计,“加一道佛跳墙、一道精蒸鲥鱼。”

    伙计称是而去。

    简让打趣道:“你可算找着请你胡吃海喝的冤大头了。”

    “那是。”萧错扬眉笑道,“用你赃银买来的席面,吃着香。”

    简让大笑,“这么高兴,不喝点儿?”

    “不喝。”萧错摇头。

    “你说你还活着干嘛?”简让揶揄他。

    萧错就笑,“活腻了才酒不离手。”

    “也对。”

    “等你成亲,我喝你的喜酒。”

    简让失笑,“别说我没那份心思,就算有,哪个女人肯嫁?”

    萧错似笑非笑的,“总有眼神儿不好看上你的吧?”

    “那叫想不开。”简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萧错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还有别的要紧事吧?”

    “有。”简让回道,“连琛奉命任职南疆总督,崔家大公子崔贺来京城当日,连琛家里就出了事——他膝下独子遭人毒手,断了两根手指、三根肋骨。是崔贺命死士所为。”

    萧错双唇抿成了一条线。连琛与张放年纪相仿、经历相仿,两个人是至交。张放服用的汤药被人动了手脚在先,连琛独子被人重伤在后——崔家这是变着法子要让昔日的仇家不得安生。他今日刚带人收拾了崔三公子手里的死士,晚间就听到了连家的事——看起来,他要管这种事的日子还长着。

    思忖片刻,萧错道:“你派人盯紧崔贺的行程,随时告知,别的事不要管,我来安排。”

    “怎么个打算?”

    萧错微笑,“以牙还牙。”

    **

    送走裴大老爷和诚哥儿之后,裴羽坐在厅堂思忖多时,转去内室,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装进一个荷包,转到东次间,唤周妈妈到面前,说了自己的安排:

    “我陪嫁的产业中,有一块两百亩的地,在大兴,土质好,种什么都行。刘管事最懂种地的门道,先前我让他将两块田庄一并管理着,眼下你既然有心给儿子儿媳找点儿事情做,便去田庄上吧,日后一家三个人都有月例可拿。”

    她将荷包递给周妈妈,又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多话,“到了庄子上,短缺什么,只管如实报来,那是我明账上该出的。我单独给你这五十两银子,是看在乳娘的情面上。平日你当差太尽心了些,我这儿到底是林子小,你的心却不小。

    “若是觉着这样安排委屈了你,那你尽管另谋高就,我绝不拦着。

    “若是同意的话,日后和儿子儿媳妇好好儿打理田庄,不要打着萧府或裴府的名头惹是生非。真闹出事来,我只能将你们交给府里的管家发落。

    “你明日一早就回家去,跟你儿子儿媳妇商量商量。有了决定之后,让你儿子到府里来见我,到时我再细致地跟他交代。”

    语毕,她转身走进内室,表明心意已决,没得转圜。

    挑拨是非、人心不足的下人,留不得。再加上周妈妈那种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摆布的行事手法,她真是一想就生气。让这种人离自己远点儿,找人留心着最好不过,犯不着留着人在眼前,让自己生闷气。

    她转去沐浴,期间听到了如意凶狠的叫声,还以为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忙问木香:“怎么了?”

    站在帘子外的木香连忙出去看了看,匆匆回来禀道:“没事,是侯爷回来了。”语气很困惑,“不知道怎么的,冲着侯爷叫个不停。”

    裴羽讶然,心说如意这是哪根儿筋不对了?“侯爷呢?”

    “就在门外站着,许是在斟酌事情?”

    他这是运气呢,还是故意在气如意?裴羽笑起来。

    她回到寝室的时候,萧错自然已经进门来,去沐浴更衣了。

    他歇下的时候,裴羽忍不住笑着问他:“如意怎么会对着你叫呢?还叫得那么凶。”

    萧错没正形地道:“没干好事,它看出来了。”

    裴羽翻身趴在床上,托着下巴想了半晌,“想不出你能做什么坏事。”眼下他可是酒色财气都不好的人,财这一方面,他倒是尽心尽力地赚银钱,可平时并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不,没什么花钱的时间。

    萧错笑了笑,熄了灯烛躺下去,把她搂到怀里,“岳父和诚哥儿来过?”

    “是啊。”裴羽思绪立刻转移,跟他说起诚哥儿和如意的趣事来,末了道,“晚间我试着给如意做了清蒸排骨,如意很爱吃呢。”

    “你居然会做饭?”萧错并没掩饰自己的意外,“还会做蒸排骨?”恨不得除了鱼虾不碰荤腥的人,做荤菜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

    “会吃跟会做能一样么?”裴羽撇撇嘴,“我会做饭很奇怪么?”

    “很奇怪。”

    “小瞧我。”她咕哝着捏了捏他的下巴。

    “这怎么是小瞧,我就只会吃不会做。”

    裴羽这才笑了。

    “早知道就回来用饭了。”萧错有些遗憾。

    “有什么好后悔的,哪日你我都得空,做给你吃就是了。”

    “行啊。”他笑着吻了吻她的脸,“我们阿羽怎么这么好呢?”

    裴羽心里甜丝丝的,说起阮素娥提及的事情:“崔大小姐看中的是简统领,崔二小姐看中的是你或当朝国舅爷。”

    萧错闲闲地道:“是崔家选中了一些门第,不是她们。”

    “不见得。兴许家里人说的次数多了,她们也就当真了呢。”

    萧错想到简让提及婚事的态度,语带笑意:“等清闲下来,我好好儿问问简让,看他有没有娶妻的打算。要是有,或许要岳母帮忙,要是没有,那就随他去。”

    “好啊。”裴羽应下,又问道,“崔家的女眷,我要不要理会呢?”

    “眼下用不着。过了年,家里设宴的话,可以给她们下帖子。”萧错叮嘱她,“别到崔家做客,那家人什么事都做得出。看看闵夫人,该是不难想见。”担心她到了崔府受委屈甚至出事。

    “嗯,我记下了。”

    萧错拍着她的背,“睡吧。白日出城一趟,累得不轻,没力气闹腾你。”

    裴羽轻笑出声,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阖了眼睑。

    翌日一早,周妈妈磕头辞了裴羽,回家去跟儿子、儿媳商量去田庄的事情,下午她的儿子周贵就来回话,诚惶诚恐的磕头感谢裴羽,对裴羽交代的事情俱是仔细记在心里,诺诺称是。

    裴羽瞧着周贵样貌朴实憨厚,该是如何都不会惹是生非的脾性。是不是因为儿子太过老实,周妈妈才瞎张罗呢?不管怎样,她又放心不少。

    二夫人听说周妈妈的去向之后,一颗心总算完全落了地。

    接下来的日子,皇帝朝政繁忙的情形有所缓和,改为三五日一早朝,平时上午在御书房见一见朝廷重臣。

    裴羽偶尔会见一见阮素娥,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吉祥、如意都有些懒洋洋的,乐得在火炉、火盆附近呼呼大睡,再有就是喜欢与相熟的孩童在暖如春日的室内玩儿——吉祥陪着皇子,如意则陪着隔三差五来家中的诚哥儿。如此一来,它们相互串门便改成了几日一次。

    二夫人也是打心底喜欢小孩子的人,初次见到诚哥儿,便来来回回打量他和裴羽,笑道:“这孩子的眼睛,跟大嫂生得一模一样,真真儿是好看。”

    随后便温言软语的跟诚哥儿说话,神色不知多温柔。一来二去的,她与诚哥儿随着相见的次数增多而亲近起来。偶尔三五日不见诚哥儿过来,便问裴羽:“诚哥儿怎么还不来呢?”这前提下,她连带的也与如意熟悉起来。以前是不行的,以前她看到如意就有些打怵。

    进到十一月,萧错清闲了一些。值得他关注并着手安排的,只有等待崔贺进京一事;需得他腾出时间打理的,只有庶务。

    **

    这日,阮素娥带着自己亲手绣的几条帕子来见裴羽,要请裴羽指点一二。马车离萧府只有半里路的时候,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跟了上来。

    跟车的婆子当即禀明,又道:“马车很寻常,没挂牌子,看不出是哪家的,仆人倒是衣着光鲜。”

    阮素娥想着,兴许是裴羽或二夫人的亲朋吧,低调出门的人并不少见,便没理会。

    因为是事先约好的,她的马车一路畅行到垂花门外,而后面那辆黑漆马车亦步亦趋相随。

    阮素娥下了马车,出于好奇,回头望去。

    两女子一先一后下了马车,仪态万方。

    阮素娥却被气得不轻——那分明是崔家姐妹两个。

    若不是身在萧府,她真要当场发一通脾气了,当着萧府的下人,只得强行维持着笑容,问道:“这么巧啊,两位也是来见济宁侯夫人的?”

    “是啊。”眉宇昳丽的崔大小姐应道。

    崔二小姐则是回以千娇百媚的一笑。

    鬼才信,她们多半是跟着她的马车才能进门来。阮素娥腹诽着,侧身道:“二位先请。”

    “你先请。”崔大小姐笑道,“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你是先到的。”

    阮素娥目光一闪,招手唤来萧府一名小丫鬟,先赏了一个八分的银锞子,继而附耳说了几句,末了道:“快去知会你家夫人。”

    小丫鬟飞跑着去正房传话。

    过了一阵子,木香笑盈盈地款步而来,先对阮素娥屈膝行礼:“阮小姐快请进,我家夫人在暖阁等着您呢。”

    阮素娥笑着颔首,举步踏上石阶。

    木香看向崔家两位千金,笑道:“我家夫人早就说过,没精力见崔家的人。眼下要待客,就更不得空了。”语毕屈膝一礼,又扬声吩咐近前的小丫鬟、婆子,“把门看好,别把不相干的人放进去。”

    崔家姐妹的脸色俱是青红不定,裴羽居然让她们吃了闭门羹,这是打定主意夫唱妇随,还是事先得了萧错的吩咐?她们用这法子进到萧府,已经将姿态放到最低,萧错夫妇怎么好意思拒之门外的?

    阮素娥则停下脚步,先是意外,没想到裴羽能有这般强硬的态度,原来那其实是个遇事吃硬不吃软的。随后又忍不住嗤笑崔家姐妹:这般死皮赖脸的,又是何苦来呢?

    她回眸望着崔家姐妹,定颜一笑。

    “不知好歹的东西!”崔大小姐低声说着,气冲冲上了马车。

    崔二小姐则对上阮素娥的视线,眼神里有怨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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