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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人生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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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妍伏在师老板身边,她的眼睛半睁着,泪水不停的从她的眼角处滚落下来,而师老板却好像已经是看不见她的泪水,而是茫然的睁着眼睛,望着天空,他的眼睛上好像是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翳,已经近乎于失明。www.Pinwenba.com

    一瞬间,这个人竟然衰老如斯。

    苏妍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哭泣,师老板还是似乎有所感应,伸出手来,努力把那两块黑白色的石头放到了苏妍面前:“拿走……拿走……”

    苏妍擦了擦眼泪,看着自己面前那两块石头,强忍住泪水,哽咽道:“你……这样,还不如……晚一点做这个阵法的好。”

    “这是很多代阴师的心愿了,”师老板微微喘着粗气,“京四派固步自封太久了,而散脉的人,虽然有的时候被他们说不择手段,但在通阴的路上,早就走的比解怨更远了,傅明水现在身上的力量,足以超越解怨的大多数人……不,应该说,除了那少数的几个,都可以的,而那也只是因为她缺乏经验而已,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成为,成为让所有通阴者都敬畏的存在,那样强的力量和体质……”

    “你现在还在说这个,”苏妍轻声抽泣着道,“我知道……我对结怨的过去,是知道的,可是对于你,我知道的太少了。”

    她泣不成声的样子,终于似乎也打动了师老板几分,他苍老的,皱纹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只是这笑容也带着些沧桑,隐藏在深深的如同刀刻一般的皱纹里,竟然有些凄凉:“我已经很老了,苏妍,知道我的过去有什么用呢。”

    苏妍摇摇头:“这对我有用,”她有些绝望的望着面前苍老的老人,“我以后,总得有些东西回忆吧?”

    “像我这种人,没什么好回忆的,”师老板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字一句,“不过,若是当年能遇到你,我大约也不会这样,走上这样一条路了。”

    这话一说,苏妍如遭雷击,她怔怔的抬起头,望着师老板,后者却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老人的面颊缓缓流下来。

    傅明水只觉得自己和原来,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她每走一步,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一分,每走一步,对周边事物的感知也就更加敏锐一分。

    她的力量在周身充盈着,带着前所未有的澎湃。

    傅明水走过来的时候那条长长的走廊,奇异的是,这次她走入这里,却和上次感受完全不一样,那些被关押在两旁牢房里的犯人,曾经让她觉得厌恶的同时,又有几分同情,然而这次走来,她再也感受不到这些人的存在。

    这里静静的,没有声音。

    没有活人的声音,也没有怨气,没有鬼魂的细碎的响动,整个结怨,整个散脉最大的地方,竟然成了一座死城,那样的寂静,就像是,傅明水在迷梦里感受到的一样。

    她忽然明白了,在迷梦为什么自己会有那样的感受。

    整个迷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里面所有的秘密和力量都被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只是原来藏着这个力量的人是师老板,而现在这个人,却是自己了。

    她擦了擦额头伤口渗出的血,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怎地,这次走在路上,在她的感觉里,反而没有那次苏妍带着她走路那般顺畅,而是感觉好像走入了迷宫,每次都会走到相同的地方,傅明水本身心绪也足够乱,她头脑一片混沌,也不去想为什么会这样,而是一味向前闷头猛走。

    这时她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傅明水心绪烦杂之际,也没有管这笑声是从谁口中发出来的,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后便转过身来。

    背后有一双阴渗渗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的望着她。

    傅明水望着那双眼睛,眼神也变的冷然起来,她努力压下所有心浮心燥的情绪,脸上的神情渐渐变的清明,她四周环顾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才恍神过来,刚才出神导致自己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在这里反复走了几次,竟然是陷入了迷宫一样的境地,想到这里,傅明水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沉静,她伸出手,弯腰按在地上,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只是轻声说了句:“解。”

    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她所处的阴森的走廊,火把骤然熊熊燃起,本来昏暗的走廊被照的如同白昼,只是火把的颜色却不是普通火把常见的温暖的红色,而是惨白惨白的色彩,带着渗人的磷光。

    这样的光芒下,走廊里完全没有阴影可以隐藏,那双眼睛的主人走了出来,出乎傅明水的意料,却是苏妍。

    苏妍面色苍白,整个人如同厉鬼一样,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气息,傅明水挑起眉看着她:“苏妍。”

    初次见到苏妍时候的良好印象已经烟飞云散,只是对于傅明水来说,苏妍只是帮助师老板做事情,并没有对她本人产生过什么恶意,傅明水并不想对她动手,只是……如果苏妍想要对她做些什么,那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事情?”傅明水又问了一遍。

    “我只是想来见见你,”苏妍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嘶哑,说完这句话,傅明水才发现苏妍的眼睛颜色也变了,不是刚刚那种黑色,而是奇异的暗紫色,在白色磷光的照耀下,这颜色带着种更为诡异的意味,傅明水看的也有些汗毛直竖起来,她盯视着苏妍,后者却不再往前了,只是站在原地,低下头,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傅明水感觉有些不妙,她的手指轻轻相扣,然后做了一些旁人难以做到的柔软的动作,那正是结怨里最精深的术法之一,起到的是“护”的作用,对于现在的傅明水来说,这种“护”的力量,比起其他的更能让她安心。

    仿佛是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些事情,师老板将散脉里的大部分力量,注入到傅明水的身体里,正因为她天生结怨的体质,和那两块玛尼石的平衡下,才让她承受住了这些力量,与此同时,傅明水也接收到了一些之前从来没有接收过的东西——包括那些在京四派前所未闻的,和结怨有关的术法。

    想一想,毕竟京四派是解怨世家出身,在这种东西上,毕竟没有常年钻研结怨的散脉之人来的更为精通。

    “我吃掉了他的魂魄,”苏妍喃喃的道。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是连傅明水也吃了一惊,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你疯了?”

    无论是结怨还是解怨,都把人的魂魄看为重中之重,用魂魄来为法作乱的也不在少数,但无论是师老板对可可他们的散魂取魄,还是杜居川和柳慕对喻明雅魂魄的利用,都只是单纯的用,而不是所谓的“吞食”。

    吞食这件事情,涉及到和祭祀相关的方方面面,对于古代人来说,敬神的时候如果有人用了不干净的东西祭祀,那极有可能会触犯到所敬神的利益,而对于魂魄也是如此,随意吞食掉不属于自己的祭品……所获得的力量与修为越多,所要受的反噬和苦痛就要越大。

    傅明水轻轻倒抽了口气,她望向苏妍,声音却变得越发冷静起来:“你为什么要吃掉他的魂魄?你并不是追求修为的结怨者,在结怨上也没有这样的天赋,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苏妍恍若未闻,而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抬起来,轻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原来总想着,男人也就那么回事,不管我怎么样,只想着他们自己就够了,齐池是这样,谁都是这样,本来我什么都没想要,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可是既然我遇见了,那我就——”

    她说到这里,反而就不往下说了,而是用一双越发紫红色的眼睛望着傅明水:“如果你不来棔城就好了,他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这样……只有这样的方式,能让我感受到我和他同在吧。”

    “如果没有你,一切会不会都不会发生,”苏妍摇摇头,惨烈的一笑,“如果没有你……”

    话音未落,她就向着傅明水扑了过来,傅明水在得到师老板的那些力量后,反应和灵敏度都要胜过之前不少,她一个侧身,避开苏妍,苏妍见一击未中,扔下手里的刀,又重新蜷起身子,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把什么东西吞进了肚子,只见她的肚子开始一点点鼓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开始向上漂浮,傅明水心下一冷,立刻就向走廊另一头狂奔而去。

    在脑海里幽幽的飘上来这样一条信息,结怨里有一种方法, 据说是专门针对那些修炼走火入魔的通阴者,这种人,别说是一向自诩正道的解怨对他们束手无策,就是同为结怨,也往往对这种人没有法子,因而有人异想天开,取了火药, 朱砂,等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加以鲜血和咒符,做了这么一种类似于炸弹的东西,现代有人研究,说这不过是把西方的手榴弹加以改造而已,但是刚刚见到苏妍的样子,傅明水可以肯定,这东西绝对没有手榴弹那么简单。

    这东西称为惊雷,而在结怨这边,想要点燃它,需要引子,而这引子,越强大越好,而看苏妍的样子,她正是把自己吞食了师老板的魂魄作为引子,继而来点燃这惊雷。

    不光如此,傅明水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凭直觉感觉到,这东西恐怕真的不是什么善类。

    心头隐隐的预感越发心惊肉跳,却听得后面传来一声闷响。

    傅明水一边尽力往另一头狂奔,一边微微侧头往后面望去,这一眼看过去,饶是她胆子大,也被这场景惊的眼角跳了几跳。

    只见满地黑气,苏妍的身体被高高抛上走廊顶部,然后重重跌落,她的身体在半空中炸裂开来,一片片血肉却没有四溅,维持着一个凝固的姿态,从她的身体里不断散发出怨气与魂魄,而苏妍本身的魂魄,在这样的变化中似乎也化为了厉鬼。

    本来这地方带着种空无一人的冷清,而苏妍这样的做法, 却似乎是唤醒了此地埋藏多年的秘密,这古牢房里,无数的厉鬼被她唤醒,大约是刚刚被化出来的缘故,还只是茫然的在原地转着头。

    傅明水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她的力量虽然强大, 但是毕竟毫无准备,在没有事先布置好阵法的情况下,和这么多厉鬼面对面交锋,她基本没有什么胜算,而转头看向那些厉鬼,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开始向着她的方向飘行了过来。

    傅明水天生结怨,能够把鬼魂的力量化为己用,因此对于鬼物来说,往往接触到她身上的“势”便会自动退缩,而这些鬼却似乎是被束缚的太久了,一感应到傅明水的结怨体质,反而变的更加疯狂。

    怨气铺天盖地的向自己袭来,傅明水脚步丝毫不敢停顿,同时她的双手结出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印结,也暂时阻碍了后面那些怨魂的追赶,转过一个弯,傅明水心里安稳了许多——大约前面便是出口,然而看到前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顿住了,那哪里是什么出口,而是一条死路!

    身后的魂魄却越来越多,阴冷的气息不断在走廊里蔓延着,傅明水刚才燃起的火把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渐次熄灭,傅明水深呼一口气,正准备拼死一搏时,头顶却传来一声啪嗒声,有光从外面照了下来,傅明水下意识抬头,一只手一把提住她的衣领,一下子把她拽了起来。

    傅明水立刻反应过来,双手在那出口一撑,立刻跳出了那洞口,顺手一滚,这时候那提她出来的那人立刻用什么东西把洞口盖住,然后嘴里开始念起一长串傅明水都听不懂的咒文,傅明水只感觉到身下一阵颤抖,随后那股阴冷的气息渐渐散去。

    她咳嗽了几声,那人听见了,却发出声冰冷冷的语句来:“也真是废物,难怪前一代阴师把你身上的力量封印了四成,要不然几个鬼物而已,怎么能伤害的了现任的阴师。”

    傅明水冷冷的瞥过去:“我不是阴师。”

    “你身上已经继承了他们全部的力量,”那人说着,头顶的鸭舌帽压的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否认也没有用。”

    这句话说出之后,他的声音和口气却变了,不再像刚才一样生硬又冷漠,而是带着点温和的教导语气。

    傅明水一怔。

    她缓缓的抬起头,一眨不眨的,仔细盯着面前这个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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