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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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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律微笑,凝视她,神色温柔,“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我明早再过来看你。”

    云静好点头,待他离开了,她一直紧绷的心,才终于软塌下来,又累又困,蜷缩在床上,便再也不想动弹,不想睁眼,就这么静静躺着,心中的伤痛也缓了下去,耳边似有人声低语,她似醒非醒地睁开眼来,却蒙蒙地看不清楚,只感觉手被谁轻轻握住,指尖冰凉,拂过之处,却是点点温柔……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她见屋里没人,便盘膝坐在床上,功行三十六周天后,便开始试着逼出血管里的韧线。

    那韧线细若毫毛,在血液之中运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但若挣扎使力,全身便会疼痛无比,后果不堪设想。

    她折腾了半天,巨大的痛楚袭上全身,豆大的冷汗凝在额上,痛得她失去了理智,才总算逼出了一根。

    她喘息着瘫软在床上,,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漉漉的,脸色更是苍白像鬼,恍惚间,听见有脚步声走近,是阿鲁尔命侍女抬了热水进来,侍候她梳洗更衣,她这才强撑着起身。

    没有宫里的豆蔻兰汤,这简单的木桶,腾腾的热水,倒也清新洁净。

    沐浴后,整个人精神都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润。

    侍女呈上了几套衣裳让她挑选,她挑了一套素净的穿上,缓缓行至镜前,随手挑了一枚玉簪将湿发松松绾起。

    这时,阿鲁尔送了早饭过来,摆了满满一桌,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便见忽律走了进来。

    他笑着坐到她身旁,眼眸清澄如水,柔声道,“饿了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便叫他们多做了一些,有粥,有面,有甜汤,还有点心,总有一样你喜欢吃的。”他说着,便亲手用银勺舀了一碗热粥递给她,又道,“你试试这个,是用新鲜鲫鱼切片滚粥,再撒上切成细末的紫菜,十分鲜美,你一定喜欢。”

    云静好接过粥碗,舀了一勺吃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忽律便又夹了几样点心放入她碗内,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道,“我才听说,昨夜里,君少秦的人也查到了那小院,只是晚了一步。”

    云静好的手一顿,手中的银筷忽然跌落,敲在瓷碗边缘,却又从桌上滚到地下。

    忽律笑吟吟地弯腰,从桌下拾起那银筷,命阿鲁尔给她重取了一双,放在她的手边,继续道,“你不见了两天,他便两天没合眼,急得茶饭不思,连早朝都误了,整个人憔悴得不像话,瘦得几乎脱了形。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我刚认识他时,他每回用膳,哪怕是再喜欢的菜,他也从不吃两口以上,他说,一个欲成大事的人,就不能有特别偏好,不能有弱处让人知道,而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他宠着他的皇后,却又亲手将她的皇后送进了大牢,他将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封为选侍,却又一道圣旨将那女子幽禁在长门殿。但是对你,他却是破天荒的了,什么都可以放弃,甚至连命都不要了,长公主拿你的身份去威胁他,要他交出随身的金牌,他明明知道,金牌落在长公主手里,便是祸患无穷,却还是交了……你说,他傻不傻?”

    云静好一惊抬头,就见忽律正兴致勃勃地吃着,用银筷子夹了一小块糖糕放入嘴里,慢慢地嚼了,就着手边的热茶吞了下去,这才道,“你一直以为,是他放火烧了云家大宅,是他杀了你最亲的人,其实,是长公主烧了云家大宅,再利用此事,在你们之间挑拨离间,不止如此,长公主还与我联袂合谋,要颠覆他的王朝,只要他一死,这大好河山,便是长公主的了,是不是?”

    云静好却笑了,“我原以为长公主是聪明人,如何就变笨了?夺取君少秦的天下,就如此简单?”

    “长公主也是计划周详的,她施了离间计,就是要让你伤心绝望,让你对君少秦心生怨恨,将你逼走,你是君少秦致命的弱处,你一走,君少秦自然是满天下地寻找你的下落,哪还有心思防范身边的人?只要他一松懈,长公主便有机可乘。”

    忽律清清淡淡地说出这番话,却让云静好浑身颤抖了起来,仿佛有冷风从窗边脉脉而入,盛夏的天气,却冷得寒彻筋骨。

    忽律倒极为体贴,起身行至窗前,合上了窗扇。

    云静好一时有些恍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想让你知道,此番长公主起事,若君少秦死了,便一定是你拖累了他,若他没事,但只要你回到他身边,只要你留在中原,便早晚还会拖累他。他那么在乎你,三千宠爱在一身,但从来过幸便有扰君之嫌,这道理,你应当明白。”

    忽律笑了笑,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命阿鲁尔上茶,那是贺兰特有的苦茶,带着一股清苦的味道,但喝下去后,却满嘴茶香,舌尖清甜如蜜,十分特别。

    云静好喝了半盏下去,身子一暖,倒冷静了下来,笑得漫不经心,“从来过幸便有扰君之嫌,照可汗这么说,我还真是罪该万死。”

    “其实也没到罪该万死的地步。”忽律笑容可掬地望着她,“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随我回贺兰,做我的王后,从此远离中原,对你对君少秦都好。”

    “可汗好算计!”云静好冷笑,“我若随你回贺兰,你仗着手里有我这人质,还不知要怎样威胁君少秦呢?”

    奸计被人当面戳穿,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忽律摊开手,决定死不认账,“别错怪好人,是长公主利用你威胁君少秦,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给你指条明路。”

    云静好笑着点头,“对,可汗什么都没做,只是放火看戏,看他姑侄二人鹬蚌之争,你好坐收其利。长公主若赢了,你是他的同谋,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长公主若输了,你手里有我,君少秦也只能任你予取予求,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可汗更聪明的人了!”

    忽律含笑看她,索性单刀直入,“若我真的拿你来威胁君少秦呢?”

    云静好一口干脆地回答,“你敢威胁他,我便杀了你!”

    忽律哈哈大笑,好一阵笑得说不出话来,云静好极有耐性,等着他笑完了,才淡淡地道,“你不用想了,君少秦不会受你威胁,没了我,他还有后宫三千,他所背负的,是天下,是家国,儿女私情与江山社稷相较,终究是轻如鸿毛。”

    “你未免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忽律挑眉,眼里犀光闪动,“不如,我们来赌一把,看看君少秦是要江山还是美人?”

    云静好一惊,只听他笑道,“如果不出所料,长公主很快便会有所行动,她赢了便罢,若输了,我们就来赌,看看君少秦会不会来救你,我这别院布满了最烈性的磷火剧毒,一旦踩到,磷火喷发,立时引燃,丈许内一切皆会烧为灰烬。他是皇帝,有整个天下在等着他,整个朝廷在等着他,若他愿意为你以身犯险,便是我赢了,你便要答应我的要求,做我的王后,若他不来……”

    “若他不来,便是你输了。”云静好缓缓打断他,忽地抽出他腰间的佩剑,那宝剑在她手里优雅一挽,冰冷锋刃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她淡淡含笑,剑刃寒光微漾,映着她如雪容颜,艳煞人,“你若输了,你的命便是我的,如何?”

    阿鲁尔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忽律却是哈哈大笑,“这个刺激,好,我赌!”

    云静好扔了剑,迎上他的目光,良久,他轻慢一笑,望住她的眼睛缓缓道,“现在你或许讨厌我,但总有一天,我会强过君少秦,令你心甘情愿抬头仰望。”

    云静好只是一笑,心想,你就做梦吧!

    不过,她原打算逃的,现在看来,只能是留下来了,她要留在忽律身边,与君少秦里应外合,助他一臂之力,拿下整个贺兰,踏平大漠,一统河山!

    她在心里筹谋着,便没再说话,忽律也沉默了下来,只静静看她,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出声。

    等喝完了茶,云静好本想说一两句义正词严的逐客令,将忽律打发走,但后来想想,这别院是人家的,严格说来,自己只是个俘虏,实在是没什么立场同主人要求什么,所以便只能由他继续坐着。

    忽律这一坐,便坐了整整一天,直到陪着云静好用了晚饭,才告辞离开。

    他一走,云静好便赶紧关了屋门,继续运功逼出剩余的韧线,因怕伤到腹中孩子,她不敢过于急进,只能是慢慢来,一个晚上下来,总算是逼出了三根,还剩两根,就容易多了。

    此时,天还未亮,她打开窗子,望向皇宫的方向,只觉星辰从未如此澈亮,夜空从未如此明朗。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眉眼变得越加温柔,泛着润润莹光,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似有甘甜的泉水淌过,“宝宝,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这世上,娘亲最爱两个人,除了宝宝,还有你的爹爹,只是,娘亲曾经错怪你的爹爹,十分对不住他,你说,他会不会怨恨娘亲?”

    “宝宝,你知道吗?刚开始你爹爹很坏,动不动就吓唬娘亲,对娘亲大呼小叫的,可娘亲也不是好欺负的,有一回将他绑了起来,狠狠抽了他一顿,才算是报了仇。”

    “宝宝,娘亲现在很想很想他,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是在睡觉,还是准备要早朝了?宝宝,你想不想他?过了明晚,娘亲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宝宝……”

    她沉浸在思念的泥沼中,欲罢不能,直到天亮了,才疲倦地睡去。

    下午时,有侍女送了晚饭过来,十分精致可口,她胃口也很好,竟将桌上摆放的菜肴吃了个精光,刚吃罢,阿鲁尔便来请她,说忽律让她过去一下。

    她稍稍梳洗了一下,将一盒胭脂悄悄藏在了身上,然后便跟着阿鲁尔去了。

    阿鲁尔将她带到了忽律的住处,送她到门口,便道,“陛下正等着夫人,夫人进去吧。”

    于是,她只得自己推门进去,屋里有些静,八扇描有繁复丽纹的屏风后,忽律正倚案自斟自饮,琥珀色的美酒醇香四溢,闪着珠辉般晶莹的光泽。

    听见脚步声,他一笑抬头,嗓音略有些嘶哑,“昨夜睡得可好?”

    云静好点头,“好极了,多谢可汗关心。”

    忽律凝视她许久,忽而一笑,“坐下,陪我喝两杯。”

    云静好落座,却并不接那玉杯,只道,“我不胜酒力,请可汗见谅。”

    忽律倒也不逼她,微微一笑道,“你只陪着我便好。”

    他自顾饮酒,也不知有什么心事,云静好竟在他眼底看见了深浓的悲哀,末了,他泄恨似的提起酒壶,也不用杯就喝了一大口,瞬间酒液倾注,激灵灵洒了他一脸。

    云静好取了身上的丝帕递给他,他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眼中血丝横陈,“你很像她。”

    “像谁?”

    云静好一愣,却见他颓然趴倒在几案上,呵呵畅笑着,好似醉得狠了,笑得浑身都在轻颤,满嘴醉话,“你见过那样狠心的母亲吗?为了争宠,便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敌国去做人质,有的时候,我很羡慕阿鲁尔,他虽因贫穷被家人送进了王宫当太监,又随我离乡背井到了天朝,可他的母亲没有忘记他,每年冬天,他的母亲都会不远千里给他送来厚厚的冬衣,更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总对他笑,但母妃却从不对我笑,她只将我当成是累赘,我恨她,恨她将我生下来,恨她让我受了那么多苦……”

    刺鼻的酒气萦绕于口鼻,醺得云静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皱眉起身,想要离开,忽律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他指尖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目光痴痴流连在她脸上,“阿好,你恨过吗?若是你的母亲那样对你,你会恨吗?”

    “我没有恨过。”云静好看进他眼眸深处,笑容淡淡,“即便待我再不好,她终是生我养我的人,我不能恨。”

    忽律静默,淡淡水雾在他漆黑的眼睛里氤氲开来,这一刻,他就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握住了她的手,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暖,他也舍不得放开。

    “你的手很暖,跟她的一样……”

    他忽而飘忽一笑,如春风掠过池塘碧波,只是,话还没说完,他面色便骤然由白转红,捂胸颤抖不止,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

    “你怎么了?”云静好大惊失色,他却忽然拽住她的衣衫,薄唇一牵,却是点点猩红喷溅,直溅到她身上,染红了她的双手和胸口!

    她连忙将他扶上床,朝外头唤了几声,“阿鲁尔”!

    阿鲁尔一进屋,便自榻旁的药匣里取出一粒颜色鲜红似血的药丸,又倒来一碗水,将那药丸化进水里,周围的空气中立时充斥着一种刺鼻的辛辣气味。他端了药碗,想要喂忽律服药,谁知,忽律虽然昏了过去,却还是死死地攥着云静好的衣裳。

    没办法,云静好只得接过那药碗,舀起一勺,凑到忽律嘴边,将药汁一点点灌进他口中。

    一碗药下去,忽律喘过一口气,微微睁眼,却又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他瘦削身躯蜷缩如婴孩,定定望着她,那哀哀的眼神,单薄无助到了极点。

    刹那间,云静好仿佛看见了幼年的自己,那时的她,被病痛折磨得快要死了,也曾这般单薄无助,也曾这般哀哀地看着自己娘亲,不愿娘亲离开她病榻前半步。

    她叹口气,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又顿住,再看他已合上眼沉沉睡去,唇边有孩童般恬静的笑。

    阿鲁尔默默退了出去,将门从外面合上。

    见阿鲁尔离开了,云静好才抽回手,敏捷指尖探在忽律腰间,轻轻地一抹-----------那由纯净黄铜打造而成的可汗虎符便被她握在了掌心!

    那虎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显得十分厚重,符身的花纹繁复而精巧,如同一只威武凶猛的老虎,大张着口,尖锐的齿,仿佛能听到它的低吼,其中透出嗜血的气息。

    它代表着可汗无上威权,有了它,拿下整个贺兰都城,便是易如反掌的事。

    云静好抚|摸着那凹凸纹样,只觉冰冷而坚|硬,她取出带来的胭脂,仔细涂抹在符身上,再缓缓印在丝绢上,因着用力,那丝绢上便清晰印出了符身的图纹!

    她忙将那丝绢收入袖中,再用另一块丝绢将符身上的胭脂擦去,一点痕迹不留,然后才将虎符放回忽律身上。

    第二天,忽律醒来时,却是阿鲁尔在一旁侍候他服药,那药苦得很,他皱眉喝完,阿鲁尔立即端了清水来给他漱口。

    他抚胸喘息,沙哑开口,“昨晚也是你侍候我服药吗?”

    “昨晚是夫人喂陛下服药,不是奴才。”阿鲁尔一边回话,一边捧了梳盒过来,侍候他梳头更衣。

    忽律由着他侍候着换上衣裳,又用青盐漱了口,脸上浮现恍惚笑容,“昨晚,我还以为是母妃回来了,她很像母妃……”

    阿鲁尔觑着他的神色,却迟疑道,“夫人言止端方,姿容无双,堪为贺兰王后,只是,奴才看她戾气太重,是块肥羊肉,只是烫得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大扎手,可汗未必降得住她……”

    忽律闻言沉默,良久只是一笑,大步出了屋子。

    此时,云静好刚刚逼出最后两根韧线,恢复了内力,不多时,侍女抬了热水进来,侍候她沐浴更衣。

    沐浴完,她穿了雪白的丝衣坐在铜镜前,闭目养神,心里想着,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回宫一趟,要跟君少秦说明一切,将虎符的图样交给他,让他派人尽快打造一枚一模一样的,她才好偷梁换柱,换下忽律身上真的虎符。

    正思量间,侍女已为她梳好了发髻,簪上了珠钗步摇,她起身正准备更衣,便见忽律走了进来,阿鲁尔跟在他后头,手里端着雕刻精美的漆盘,上面搁着一套堇色繁花纱裙,他含笑向她道,“这是我叫人专为你裁制的,堇色清新可人,倒正与你相配,你换了吧。”

    云静好一眼扫去,好一套锦绣流光的华衣,端的是美若云锦,她笑着接过,毫无抗拒之意,道了声,“多谢可汗。”

    忽律笑容愈深,凝视着她的玲珑眉目,心中不禁一荡,只觉越看越爱,竟不忍移开目光,此时,他倒是有些明白了,明白了君少秦为什么会为她入魔。

    而云静好见他还站在屋里,便道,“可汗打算看着我换衣?”

    忽律这才收回魂魄,哈哈一笑道,“如果你邀请,我倒是很愿意!”

    “如果我不邀请,可汗是不是准备亲自侍候我换衣?”云静好微扬了脸,黛眉挑起,气愤之下,声音便有些冷|硬。

    原以为他会厚脸皮继续刁难,没承想,他竟退了出去,极有君子风度地向她微微欠身,淡淡笑道,“我不过玩笑罢了,又岂敢冒犯佳人?”

    说不敢是假的,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她如今不过是他的俘虏,他想怎样便怎样,但比起男|欢女爱的短暂欢|愉,他却更享受捕猎的过程,将一个人驯服的精神快意。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云静好才从屋里出来,那堇色的纱裙,与她雪肤红唇相映,艳色烈烈,却又高雅脱俗,似步下云端的仙女。

    他惊艳不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全被她吸引住了。、

    这时,阿鲁尔已将早饭摆在了庭中,忽律更是亲自取了桌上的茶杯递给云静好,“这茶里加了沙枣花蜜,是沙枣花开得最盛之时的蜂蜜,最是清香甜美,你尝一下?”

    云静好接过那杯子,轻饮了一口,赞道,“倒是比宫里的蜜茶好喝,可汗果然极有心思。”

    忽律一笑,又深深看进她眼底,“昨晚我有没有吓到你?”

    云静好摇头笑了笑,只饶有兴致地吃着那碟色泽艳丽的栗子糕,却听他又道,“除了阿鲁尔,便只有你见过我病发的样子,是不是很没用?”

    云静好望向他,那眼神,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将他蛊惑,“什么叫没用?我一出生,所有大夫都说我是短命的,我也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饭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我师父倒是个有本事的,但也只能保我活个五六十岁,只是不能动气动怒,偏偏我又是个容易动气的,常常害得自己痛苦不已,但就这样,我也没觉得自己没用,命是自己的,要么别活了,要么就继续努力活下去,如此而已。”

    要么别活了,要么就继续努力活下去,的确,人生也只有这两条路可选,有用或是没用,健康或是不健康,都只有这两条路。

    忽律轻笑出声。

    云静好不再说话,只专注品尝着美食,大约是怀孕的缘故,她胃口是越来越好了。

    用完了早饭,忽律命阿鲁尔取来了一只木匣,轻轻打开,里面竟是一顶珠冠,凤首高昂,光华璀璨,当中一颗鸽血红的宝石,似一滴鲜血凝在脂玉上,灼然生辉,照亮了所有。

    忽律笑吟吟地问她,“这是贺兰王后的凤冠,你可喜欢?”

    云静好钩了钩唇角,“可汗是不是太心急了,我还没输,不是吗?”

    忽律笑起来如醇酒一般,殷切地望着她,“我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让你瞧瞧我的诚意,在这里,你只是君少秦的妾室,但在贺兰,你却是我唯一的王后,是大漠最尊贵的女人。”

    云静好的笑容一点点加深,忽律以为她是心动了,她却眸子一转,突然换了话题,道,“在屋子里闷了两天,你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忽律脸上有了疑色,但到底还是答应了,在他将云静好带进别院的那一晚,他无意间触及云静好的手腕脉搏,那时,他便知道,云静好的血管里被人埋下了致命的韧线,现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他料定了云静好逃不走,便是答应她的要求也无妨。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让她在脸上蒙了面纱,也不敢带她走远,只在别院附近走了走,但这也足够了,足够让云静好摸清了方向,知道从哪条路可以回到皇宫。

    入夜,外头值守的侍女在角落里睡迷了过去,她便无声息地出了门,避过了巡夜的护卫,直接出了别院。

    她如今恢复了内力,轻功十分了得,若是有人在,只觉得眼前一花,连道黑影也不见。

    很快,皇城的轮廓就有些清晰了,她轻车熟路地便到了乾元殿,见小顺子正端了炖盅从殿里出来,吩咐守在殿外的小太监道,“皇上心情不好,你退了吧,别再扰了皇上。”

    那小太监望着他手里的炖盅,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儿,便同他开起了玩笑,“师父,这样鲜美的鸡汤,皇上不吃,倒是又便宜你了,几时也让我尝一口?”

    小顺子看着他,微微冷笑,“这是长公主殿下吩咐人送来的,你若不怕死,可以拿回去全吃了!”

    那小太监也是极聪明的,将这话微微咀嚼,有如醍醐灌顶,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副惊骇欲死的模样,再不敢多嘴,忙不迭退了。

    待他们走了,云静好才推开了那扇熟悉而久违的殿门,里面弥散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龙涎香气,到了屏风前,她却有刹那迟疑,骤然驻足,竟没有勇气迈过去,只傻傻地站在那儿,心里万千念头纷涌起伏---------他视她为至亲至爱之人,以一片真心相与,她却没有给他全部的信任,辜负了他,如今,她知错了,但他会不会还在恼她,会不会原谅她的愚蠢?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在屏风前百般踌躇,就是没有信心迈过去。

    这时,屏风后却传来了君少秦淡淡温柔的声音,“静好,是你吗?”

    她一惊,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脸上顿时火烧一般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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