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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濒死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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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天暗地的洪荒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正若隐若现在其中,正是逃脱退去的沈冲,此刻他的身形有些狼狈,步态都是虚浮了很多。

    不曾想到,公孙甲子那一掌,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虽然有那柄厚重的灵器刀身缓冲,但还是将他五脏六腑都是震伤,此刻每走一段路,仍然会咳出口鲜血。

    那柄灵器长刀瞬间暗淡,已是被他收入须弥袋中,沈冲一脸怏怏的神色,心道真是踩了狗屎。

    刚刚跨越极西之地,此刻却又无奈之下返回到其中借以逃命,根本不知道那公孙甲子什么时候会出现,提心吊胆简直让他有些丧气。

    拖着重伤的身子行了一段路后,为了避开公孙甲子的追寻,他只能铤而走险,在漫天昏黄的风沙中,选择躲进隐蔽性较强的深沟险壑。

    遮天蔽日的狂风常年侵蚀下,很多形态万千的沟壑已然千疮百孔,盘根错节的连接起来,一旦躲入其中,很难发现,这让他心下大定,看来公孙甲子想要找到自己,并非那么容易。

    承受着体内巨大痛苦,沈冲用魔气强压住伤势,再度往沟壑深处潜行,他必须选择一处绝对安全之地疗伤,否则自己没有死在宏图殿的人手上,却要葬身这极西之地的洪荒之中。

    天色阴沉的可怕,呼猎的劲风穿过砂石间的孔洞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沿着一道百丈深的沟壑下潜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周遭的气息让沈冲心神一凛,心头生出不安的感觉。

    “咯吱咯吱……”忽然传出的异响让他眼皮突突直跳。

    被风化的松软岩石层不断剥落,随着沈冲身前不远处的峭壁上传来响动,那处岩层中一对锋利的尖爪从石壁中突然探出,那股不安的情绪瞬间放大。

    “他婶婶的,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他此刻当真哭笑不得,嘀咕着咒骂几声,哪里还敢耽搁,转身便朝着相反方向拖着重伤的身子拼命逃去。

    凭那一对利爪,他已经可以肯定即将出现的是何物,曾经跟随洪修九在此地修行时碰到过,几乎要了自己和沈妙生性命的凶煞兽类,噬骨蜥。

    记得洪修九当时也很震惊,显然没有想到此地会生有这种异兽。

    噬骨蜥只生在尸骨堆积如山之地,以残尸骸骨为食,成年后只食用百年以上的尸骨,一双锋利的前爪可以撕裂坚石硬壁,牙齿更是无坚不摧。

    若是沈冲此时没有受伤,倒也不惧怕这东西,只是此刻他五脏六腑几乎搅在一起,一丝魔气都很难提起,遇到此凶物怕是凶多吉少。

    沈冲奔掠的动静,竟然惊扰了那噬骨蜥,或许沈冲身上的血腥被它察觉,那细小的双目中泛着绿光,竟猛然从石壁窜出。

    整个身躯撑破了峭壁,砂石四射,只其尾巴便有数丈长短,整个身体呈现出细长形状,体表覆盖着厚厚的甲壳,呈现出与岩石无二的颜色。

    喀嚓喀嚓……

    四肢有力的踩踏地面,四爪如带钩的利刃深深抓进地面的岩石中,猛然间朝着沈冲的方向追赶而去,速度竟是超乎想象的迅捷。

    听闻身后传来的动静,沈冲又惊又怒,此刻全然顾不得被公孙甲子发现行踪,硬撑着往沟壑外面奔去。

    在深沟险壑中,自己的速度绝对比不上那噬骨蜥,想来不用多久,便会被其追赶上。

    沈冲本想取出灵器长刀,将其斩杀,但胸口稍一用力便传来的剧痛,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拼劲了全力,企图将那噬骨蜥甩掉,岂知那物好似感知力超常,不论沈冲如何转移行踪,总是被它顷刻间追赶上来。

    忽然想起,当时洪修九说过,此物乃属阴寒之兽,最是怕阳火。

    想到此处,沈冲狠咬下牙,一边将那公孙甲子的先祖问候了个遍,一边朝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而去。

    此刻他只能凭借记忆和感觉断定方向,曾经在那里,他和沈妙生苦修数月,最终锻体修炼做出了最后的突破,正是那熔岩山口!

    好在公孙甲子的身影并未出现,否则前狼后虎,沈冲怕是升天有望。

    分不清黑夜白昼,他只能是拼劲全力逃命,迈动沉重的步伐,埋头死命的奔行赶路,稍稍一耽搁,那噬骨蜥便靠近几分。

    有几次沈冲实在跑不动了,本想舍命一拼,但当他看到那异兽泛着寒光的双目时,顿时头皮一麻,只得放弃打算。

    这一逃一追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此刻的沈冲已然灯枯油尽,双腿只是机械的踩踏在崎岖岩石上,面色变得铁青,浑身上下全无一丝血色。

    这一路上的颠簸,让他体内伤势彻底恶化,能坚持到此刻已经是奇迹,就连后方的噬骨蜥,都不再紧追不舍,而是追追停停。

    沈冲一动,它便尾随而来,而沈冲停下来时,它竟然也缓缓伏下身,双目中的凶光却是越来越盛。

    沈冲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到头了,没想到自己大仇未报,新仇又至,此刻却要葬身在一只畜生口中。

    在这绝望之中,他的心境反而进入到一种古井无波的状态,似乎瞬间脱离了周遭的狂风,脱离了险地,整个人飘飘荡荡间,好似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这一悟,竟引得周遭魔气缓缓凝聚,汇入其已然空荡荡的灵气海中。

    沈冲双目黯淡,嘴角的血迹已然干结,他绝望了,他连一拼之力都已经失去,神志变得浑浑噩噩。

    “我为何要经受这般磨难?”

    “是谁让我落此险地?”

    “我究竟是谁?”

    “我怎会成为魔修?”

    “……”

    往日里从未出现过的疑问,山洪海啸般袭上他脑海,挣扎的表情浮现在年轻面孔上。

    “人为何会死?”

    “苏芊芊为何会死?”

    “沈嫂为何会死?”

    “我为何会死?”

    混沌之中,沈冲暗淡的眼神突然变得漆黑,就连眼白都同样被深邃的黑色侵蚀,好似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诡异,妖邪。

    猛然间,一阵黑光从他身躯内爆射而出,顷刻便是蔓延百丈之外,整片空间完全沉浸在一种绝对的黑暗中。

    这黑暗并未有什么特殊的用途,但是身处其中,却是不见五指,甚至就连呼啸的狂风都无法吹散分毫。

    那噬骨蜥同样被笼罩进黑暗之中,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其受到惊吓,所在之处突然发出喀嚓喀嚓声响,它竟然在地面刨出个坑洞钻了进去,似是天性。

    这一切沈冲自然不知,他心神仿若受到了牵引,完全沉浸在自顾自的玄奥审问中。

    不知多久,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地,口中毫无意识的反复叨念着那些疑问的话语,其内心深处同样被几个看似简单的疑问所填满。

    忽然,其神识中一点星光绽放光亮,让他神志猛地清醒,继而脑海中升起熟悉的感觉。

    这一点光亮之中,似是有着一粒种子般的存在,虽然这光亮在无尽黑暗中显得那样渺小,但凭空给人一种永恒的意味,仿佛永远不会被黑暗吞噬。

    这一刻,往昔的一幕幕猛然浮现沈冲脑海,这亮光,乃是昔日他与沈妙生在海底时遇到的奇异光团!

    沈妙生熟悉的音容笑貌好似就在身边,猛然将他思绪彻底拉回——

    “我和妙生有约定,我不能死在这里!沈嫂大仇未报!我的身世更加是个谜团!”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内心的呐喊,转化为一股倔强般的求生欲望,沈冲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微微抬起手臂,眼前无尽黑暗竟然丝毫无法阻碍他的视线!

    他明亮的双目此刻再度焕发神采,尤若夜空中两颗明亮星辰,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周身稀薄的魔气不断渗入体内,多多少少的还是将他破碎的五脏六腑修复了一些。

    目力所及,那噬骨蜥所在之处多了一个岩洞,想必它便是藏身其中。

    死里求生的过程,让沈冲的心神获得了彻底的洗礼,此时他心若磐石,天地之间除了沈妙生之外,想必再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心志。

    “我要活下去!”

    “那些想让我死的人,我将一个个将之毁灭!”

    “天下苍生何须怜悯,我在临死之际又何曾怜悯我!”

    他并不知道,这般心境之下,一颗未知名的虚无的魔性种子,已是在他心中扎了根……

    凭着最后一丝气力,他迈开步伐,向着一个方向而去,他双目绽放着慑人的光泽,若是他能看到自己的面孔,定然惊讶无比,从海底遭遇的那一点星光,此时竟然浮现在其双目之中,端的是诡异。

    随着其身形消失在原地,那片空间笼罩的黑暗骤然消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洞穴中藏匿的噬骨蜥探出尖尖的头颅,绿油油的双目谨慎的打量一下四周,似乎是对未知的黑暗有着本能的恐惧般,再也不敢追随而去……

    沈冲步履蹒跚的再度前行不久后,那熟悉的火山口终于映入眼帘,这让他彻底松了口气,直到此刻他才有种活下来的庆幸。

    极西之地中处处潜伏危机,他几乎凭着本能寻到此地。

    手脚并用之下,他艰难的攀爬至巨大山口,这几乎用尽了刚刚积蓄的所有力气,冲天而起的热浪比起狂风还要可怕,但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里反而是最为熟悉的安全藏身之所。

    昔日盘坐其中数月,那种锻体之时的痛苦,此刻想来仍是历历在目。

    但时过境迁,此时情况特殊,只要能让他安安静静的疗伤,活下去,那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吃力的站起身,沈冲虚弱的喘息着,眼前渐渐的恍惚起来,整个人一头栽进深深的山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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