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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寻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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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时节,水边的芦苇生得很是旺盛,随着风,荡起层层波澜,有时候风忽然大起来的时候,哪怕夜里没有月亮也能看见满天白白的芦花,飘啊飘啊,我的心也便这样随着它们,飘啊飘啊,也许就这样到我的银铃那去了。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风带着芦花向西北而逝了,而我却要逆着这白色絮流往东南而去。想到此处,褪下身上套着甲胄的外套,提起同样摘去套子的天狼,站在车头上,便就这样催着马。一边还唱着曲儿,我本就不懂什么音律,只能照着郭佩的那曲儿的节奏来,便也现成了几首:

    星夜野径芦花飘,风急浪起人逍遥,不眠不休思娇俏,我独笑,世间只你好!

    三月无月天自朗,芦花飞花风也香,人立车头拄天狼,可曾忘?有你在远乡。

    ……

    黑袍乌靴灵犀铠,人呼狼啸马车载,破风而去故人来,登瀛台,我笑天下白!

    最后一首唱完时,当真天就泛白了,晨雾中,看了看天狼,果然有了些灰黑的痕迹,心中竟有一些心疼,长长出了口气,收起这位老兄弟,也罩起自己原本的黑色外套,恢复出行人的打扮,不再这般肆意高歌。陈哥知道我要出行,甚而给我画了一条他认为最安全的路线,果然,这一路,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只是这样让我一路无聊了许多。

    太阳刚刚起来,天很快就热了起来,我也有些吃不住甲中的那份捂燥,乘着四下无人,赶紧褪下,套上以前银铃给我做的衣服,摸着衣襟,带着一丝暖暖的笑,慢慢赶着马,倚着车,终于察觉出一丝困意,慢慢遁入梦乡。

    恍惚间,似乎在一个厅中,一个人跪在我的前面,旁边人报与我说此人要归降与我。而我竟忽然想起这个人好像要行刺与我,心中立时紧张起来,嘴中偏就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什么举动;眼见着此人真就忽然跃起,提起一把尖刀刺来,随即我明知银铃会来救我,我却还是生生把手伸出,抓住了她的剑尖。

    醒来时,手中感觉有些痒痒,眼睛颇是费力的睁开,太阳已经在天当空了,很是耀眼。努力定睛看着手时,才发现是马缰被马拽着,在掌中来回拖曳。用手挡住煞是刺眼的阳光,闻着周围不知何处飘来的想不起的什么香气,又换了个姿势依着车,很是舒适惬意。眯盱着眼四周随意看看,只这回竟真的看见人了。

    不过许是那梦作怪,看着那人竟让我感觉那人就是梦里刺我的那人,当时让我有些吓了一跳,不过看着那人木讷憨笑的胡子拉碴的脸,我也只能笑笑,随意打了个招呼,继续轻打马背,就这般悠闲地走了。

    还是那人很是礼貌地提醒了一句:“这位西来的客人,来吃个饭吧,您看,马也快走不动了。”

    要说我的肚子确实很不争气,一听到吃饭,便咕噜了一声,对此,我也只能笑笑自己,勒住了马,随口对那人说道:“你是店家掌柜?”

    “这位客官,我只是个伙计,这里方圆几十里就这处供南来北往的客人吃饭,既然客人路过,便就请来吃些东西再上路吧?”

    “你这伙计倒识些礼节,不似有些酒肆伙计般死拉硬拽客人,好,便就你这家了。”我调转马头,顺着他指示的方向,驾车过去了。

    原来这里是个渡口外的小村子,在村旁道上便有了这样一个吃饭的所在,灶膛里烧着芦苇杆和什么其它东西,合着锅里似是肉的香气,真的让我很是饿了。眼见着一艘渡船远远离开,这里一时也没什么人,偌大的所在,十几张矮桌,地上几十个芦扎的垫子,倒也很是有些独特的韵味。只是此刻也只有我一个享用了。

    旋即一个操着荆州东边口音的大叔上来问我要些什么,我也没注意,只管说了一句:“上三斤猪肉,再上些米饭,上些米酒也好,其他随便上些吧。”

    “您饭量可真……”我连忙点头,手比划了一下我的块头,他这才点头,转身过去准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仿佛是说,“个子大,饭量大。”

    我笑了笑,注意力很快被在芦苇间嬉戏的儿童所吸引,几个男孩子,正在拿着颇粗的芦苇杆玩着打仗的游戏,一种自己十年前也在玩的东西。看着他们做来回冲杀,我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时候,和我的那帮兄弟在襄阳的所有地方不断重复玩着的游戏,不过我们的学的多是霍去病征匈奴的场景,不知道这帮孩子玩的是什么。忽然我看到几个小孩向后倒下,将芦苇杆横举,然后另几个小孩冲过去时就倒在了地上,接着便扭打了起来时,我便知道演的是什么了,就是不知道中间谁是我。不过他们打得也太真实了些,乡下孩子果然比我们厉害些,看着看着,我都开始有些紧张了。

    随即便要站起,便就在站起的那一刹那,便觉后心下面一点一阵紧,立刻锥心的疼痛传来,立刻让我知道不好,心神散乱,竟被人偷袭了。

    顾不得疼痛,心念到处,身体立刻前冲,就地打了个滚,再站起来时,立刻回身,还真是那个伙计提着一个剔猪肉的锥子向我冲来了。待我想到之时,锥尖带着血腥味已到眼前,随即身向后倾,手向上抓住此人胳膊,狠狠向右边摔了出去。只是在空中借不得力,也使不上力,当我背部再次落地时,我觉着我这番疼痛比他还要严重。赶紧站起之时,将笛囊在地上拖了一下,也将我记性给拖出来些,赶紧拔出刺,抢上一步,冲了过去,踢开他手上剔骨锥,用我的刺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是何人?为何行刺与我?”我喘着粗气,另一只手总想到后面去摸摸伤口,看看那里怎么样了。

    他躺在地上脸上喜悦和悲伤的表情不断调换,嘴中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等死,这番情景让我当真摸不着头脑了。只得转过脸去看着那掌柜,只见那掌柜和另外的几个伙计全傻了眼看着我,见我看过去都忙分辩说不干他们事。

    “非是欲罪你等,却告诉我此人是谁?”我有些又气又急。

    “我们也不知道,此人自南边过江而来,他说他叫夏筹,说到处都乱想要找个饭碗,只是因为最近人手不够,我这才留了他,他其他干什么都干不好的,就招徕客人还行,便让他专到道上去请客人来。”这番话真的点醒了我,我当真知道此人是谁了,还真的就是此人了。

    我摇了摇头,收起了刺,“你这番却是为何?你这模样,显是在民间辗转多时,那夏氏父子是何等人,你难道不清楚么?”

    “不全为此,”他见我不杀他,却问他这些问题,睁开眼睛,有些犹豫,但似乎又有些心有不甘,还是说了出来:“你只知道大义凛然说些仁义道德,你却知道那些狱卒怎么折辱于我,与你说你怎会明白……我被他们这番……后赶将出来,连条谋生的路都没有,长沙也没有人敢用我。只能扒船偷跑到这荆扬之交,不需查验户籍的小村子里做这番事情,勉强度日,否则便只能乞讨了。这一切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平安风云侯。”他说着便有些激动,最后眼泪顺着比上次憔悴许多的面庞上留下,让我不免有些可怜他。

    不过最后一句的功用对于周围更大,立时引得那边议论纷纷,我知道,平安风云侯的名号在天下还是颇能唬住些老百姓的。

    “你还能用自己的手做些事情,这很好。”我手又想去后面摸摸,但还是忍住了。挺直身体,念起一些事情,我便说道:“而且这次你只伤到了我,按我们之约,我放了你,这里你可能不能呆了,以后你找我还是很方便,天下何人不识我,这些钱给你。”本想在钱袋中找些给他,但觉得显得太小心眼,便将全袋扔给他了,“你走吧,去北面,给随便某个城的户籍官,在乱捏造一个好一点的名字,你便能在那里活下来了,现在这个世道,这些户籍官都比较好收买。你可能觉得太多了,便算我赔偿你在狱中的苦日子了,况且我还挨了你一下子,你不算赔了,走吧。找个地方好好想想,你活在这个世上到底为的什么?你走,你走,以后如果还是想杀我,你来的时候,我们再谈。”

    他真的走了,在我坐到位置上再回头看时,只见芦苇荡中,有几支在乱摇,我心中若有所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些失心疯了,不过一时我也懒得想这个,就觉得口渴,便让他多拿些汤水上来。

    不过眼前的人都没见动,见到我看他们后,他们都有些惊慌失措地跪下了。

    这些百姓有时也真的有些大题小做,要在平时我决计会过去搀扶他们,再道貌岸然地说一通大道理,可这会儿,我真的没有这份精神。只能尽力大喝一声,:“给我起来,这是我与那人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言毕,自怀中再掏出一个钱袋来,想着夫人的准备果然是大有用处及好处的,扔给他们后,便再次大喝道:“快给我上肉,我饿了,还有给我的马喂些草料,它们也饿了,还有……给我后面伤口清理一下。”言毕褪掉上衣,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伤口好像不浅,至少衣服刮扯得挺疼的,虽然阳光一下子晒到了身上,可是我还是觉出一丝寒意,心中竟觉着有些对不住那人了。

    “士可杀,不可辱也。”我叹了一口气,“可你这士选错主了。”

    只是这顿饭吃得没什么滋味,心中对这事情不免耿耿于怀,这番我是心胸宽大了,可是遇上这么一个人,以后日子便可能有些难过了。

    吃完,他们说我给的太多,还要给我找钱;我让他们给我多带了几天的饭食,他们说还有余;而且还补充说,给的确实太多了,我便说算赔他们一个伙计了。

    走的时候,才发觉几乎全村子的人都在我的后面围成了一个大圈,就这样看着我,还离我八丈远外半圆形站开。我整了整衣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也就打了打招呼,他们便立刻给我让了一条道。紧接着,我便看着他们把各种馍馍,熟肉往我车上面搬。最后道声谢谢,便打马离开了,此时我整个人都有些恹恹欲睡,上车后很快就睡了过去,随马拖我走了。

    下午我睁开过几次眼,都是一条路通向东方,周围千里不变的芦荡,只是影子越拉越长,天也越来越暗。

    我可能有些病了,很可能是因为那一下的缘故,伤口有些化脓,后面衣服湿湿粘粘的。幸得路只有一条,几天我都是这样侧依着,没怎么管着马。

    饿了,就随便胡乱吃些,渴了,便喝些水,过了几日,眼前景色不变,身体也仍不见好,整个身体也被颠得非常难受,便让马儿彻底停下来,就在路边安顿下,让马也歇歇。

    头脑间的事情很简单:我想银铃。经常在梦中梦到她,却经常会在醒之前离开她,醒的时候我会不明所以的哭出来;在这时,平安风云侯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受伤少年而已。有时也会梦到些其他的,比如说这一夜,我便梦到了那个人,他又要刺杀我。

    我被噩梦惊醒,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睁眼四处观看,却发现周围芦荡之中真的有人,而且不止一个,随手提起身边不远天狼,便要站起来发现车内竟然也有人。

    “谁!”我也不清楚这声喊好,还是不喊好。但车内我舞不开天狼,立刻退出车外,跳到路上,扯开武器套子,立刻放出狼牙在车门口虚晃,随即警觉地四处张望,不知道是为了壮胆还是吓唬别人大声喝道,“出来,否则,我把你们打成破瓢。”

    “别……别,这位大爷,我们只是讨口饭吃,我们拿您一些吃的,你可以不当回事,但对我们撑过一天,那可就是一天啊。”一个哀求着的成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丛中出来一个人。

    “那可以叫醒我啊,要些吃的,我也可以给你们,干吗来偷啊?”心中虽然有些窝火,但念及这个念头,便又只能让自己口气软了下来。

    “孩子不懂事,你就原谅他们吧。小元,快出来,给这位大爷磕头。”小孩子就偷东西了,没大人教怎么可能,这番话叫人怎么能信,不过看着此人近前身上的衣服,以及一个可怜的小孩跪在了车上,我还是硬不起来了,这个大人应该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所以才会专门出来劝我。

    “你们有多少人?”我问了问,顺便收起了天狼,将那个孩子扶起,让他下车去,却在他跪过的膝头的地方,留下了两块破布,让我忽然想起孟德兄那句话:“哀吾百姓,念之断肠。”

    “三十多人,扬州那里逃荒过来,听说荆州地方官儿们好,本来想到荆州去讨些生活,可是没想到关口路隘盘查甚紧,我们根本进不了荆州之境。”那人似乎对我也有些放心了,而我才知道现在我已到扬州地界了,只是这里我便有一处不明了。

    我们今年这么缺劳工,却为何这般不让这些人进来,老师这究竟是为何,不过老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告诉我,以后我便去问他便是。而且也可能是扬州不让出,只是我这般出来却又似乎太轻松了,总让我觉得他们的话不太可信。

    “你们人都在哪里,我去你们那里看看。”我提了个意见。

    “不行,大爷,您别去,我们那里有女人……”他话没说完,但我很快就能想明白怎么回事,看着他们的衣服,便可以知道那些女人身上穿的是什么样子。

    叹了口气,自己上车,把自己所有吃的全拿了出来,再次出来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声:“叫你们的人多来几个。”心中却在想,被骗便就被骗这回吧。

    我又进了车,把自己的衣服拿出几件,甚而连自己的车里的垫的东西全撕扯了起来,车的挂帘,全给我拽了下来。

    才发现我车上东西还真的不少,等我扔完,转过身来的时候,便在车前发现了一座小山。我看了看他们后面陆续过来却不敢擅动的人,基本上都是些看着很是邋遢男子和小孩。便指着前面的小山,说道:“这些你们拿走,还有这个。”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老婆,她真的太有预见性了。随着这个钱袋的飞出,我的怀中还有两袋,在车内刚刚居然发现还有几袋。

    “还有,你过来……”我蹲在车前,很像我在上阖那里看到的老农吃饭的样子一样,很是憨厚地招呼最开始碰见的那个中年人:“你们最近靠什么营生?”

    “江水里有鱼……”我点点头,便听到下面他的问题,我就想着他们一定会问的:“您到底是谁?”

    不过,我先不回答他的问题:“你们拿钱去买几条船,再买几张网,找个好点地方自己就可以建一个小村子,以后你们的生活就有了着落了。”我说的很是理想化,但我也真的没什么其他主意了。

    看他们把东西都拿走了,我才一催马,随即带着笑意,直到眼前没了人,冲着天大声撂下了一句:“我叫谢智,不过你们估计认不识我。”

    天下间估计没人不知道平安风云侯,但谢智的名声显然要小很多。所以我听到后面若隐若现的大喊:“谢恩公,多谢了。”

    我的姓真是好,至少我当时就是不清楚,那些人说的谢恩公,是喊我的姓,还是就是谢谢这个恩公。

    我其实没做什么,这些东西只够他们活多几天,不过如果他们的真的去买船,买网,最后真的在水边建个村子的话,那我才算做了一次好人,我的话作用也会更大,当时便想着回来时一定要再看看这里的情况。

    车子轻生了很多,马拖着车的速度立刻快了很多,而我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直到,我再次看到了在我车上的那两块破布。

    捡起来,看着它们,眼中不知何时流出了眼泪。我把它们收了起来,珍藏了好久。

    不过,第二天我才发现,我的身体似乎在就在昨天晚上出了那件事情后,好了很多。那天正午我路过一座熟悉的山,我看了它一路,看着上面烟雾缥缈,想着上面的冰湖,以及上面飘雪中的那道熟悉却久远的影子。

    其下又走了两天,找到驿站换了一次马,那里附近守卫的士兵还是我们的,考虑现在自己身份,我是和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带我去驿站的。驿站的人对我的身份很是好奇,但不敢问,因为我身边站了十数个我们的战士。由他们照应,我这一路都会是很方便的,不过听他们说,他们接到命令,让他们收拾营盘,说随时可能都要离开了,而且阎兄已经带了不少兄弟去东面吴郡了,杨哥最近也不知去向,现在他们一切听小廖将军的指挥,而小廖将军也经常到处军营跑,不是很好找。因为他作战勇敢异常,办事果决异常,所以最近他升得很快,已经成为这里第二把手了。我特别注意到,这帮战士提到这个小廖将军时,最喜欢的就是加上异常二字。我忽然想起那个人了,而且还想起另外一人,以及一个叫疯狗的词语。

    请他们吃了一顿酒,算对他们帮助我的一些报偿,他们说觉得不好意思,但喝酒吃肉的时候还真没有什么推辞的,而且我还要让他们给我指一条去找现在小廖将军所在的路。

    不过这帮北方汉子最好的也是让我最喜欢的便使他们的豪爽,因为刚刚吃过饭,我便骑着马,一个人帮我赶车,另一个骑马带着我。

    路上逢着一个军营,他们便去替我问询,不过基本上回答都是一个过去的时间,比如说几天前来过,让他们小心戒备,准备拔营。

    我有些疑惑,但不便问他们,只能随便和他们说笑,心中却在挂念曾路过的那座山。

    找到小廖的那天正赶上四月初一,夏天也算正式到了,我那天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便是认为自己找到之所以称这一季为夏天的缘由,原因便是那天下了一天的雨,下得我无可奈何,无法可想,以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那天的傍晚,地面已经颇是泥泞,车陷了好几次,若不是车很轻,那天不知道会折腾多久。不过这两个人还是很开心,他们说,跟着我跑是一种美差,因为每天吃好喝好,回去也有的牛吹,甚而他们来是通过二十多个兄弟抓阄才得到的机会。

    而我也只能陪他们一起穷开心了,而且为了让他们看得顺眼些,我甚而穿着灵犀铠,挂着天狼,不过赶上刮风下雨,总算比前几天身上捂出一身臭汗舒服了很多,所以今天心情还不错,至少不比前几天更差。

    便就在我们快要到我们的下一个军营时,我在路上碰上了这个带着十数个随从正要西去的小子。

    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定睛看着果然眼熟,便再没有一丝犹豫,自马上提起天狼,挥舞致意:“廖化将军么?”

    这小孩应该才十七岁左右,胡子却有些架势了,加上一身连环铁铠确实气派十足,不过一张口就露了馅,那一口稚气未脱的声线却是怎么掩盖不住的:“平安风云侯大人么?”

    说完便要下马,还是让我一声喝止了:“身披战甲不需行礼,况且,我已是庶民,将军不必如此,若是行礼,应是我对你行礼。”

    “哈哈,有您这样的庶民么……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他很是爽朗地指着我的穿着,笑了起来,不过旋即看到我身边有两个士兵,而且很是眼熟的样子,便赶紧质问道。

    “啊,报廖将军,我们是吕亭营的,我们是送平安风云侯过来见您。”他们两个立刻同时大声报告。

    “吕亭?你们军营只有二十多个人吧?你们不在那里出事怎么办?一个不就行了,是不是想跟着风云侯享享好日子?因为这次是因为风云侯,他不会让我罚你们,我也算了,要不然小心你们屁股开花,你们明早赶紧回去。风云侯,下着雨,我们到附近一个我们的军营说话。”这个小子进步是很大,整个事情解决的很是利索,没有留下任何疑问和后续可能性。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人不能这样怪罪,让我自己都有些歉疚感了,最后我还又扔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回去替我请大伙儿吃顿好的。

    昭关,伍子胥一夜白头之处,吴楚交接之地,也是现在我们一个比较重要的屯兵大营。约有五百多人在关上下驻扎。

    我们花了一个半时辰才到,到的时候除了关隘城头的灯火,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稍微擦拭了一下自己,便在给我安排的屋子里等廖化,我让他把自己的做完,再来找我。结果几乎到深夜他才来找我,脸上都带着浓重的倦意,却还是带着笑看着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让他赶紧去休息。

    那夜梦中,我要去见银铃,正要过昭关,在人群中挤了好长时间不能行动,待出得城后,却发现自己的头发也全白了。

    第二日,我与他一同上路,他要赶去合肥,我便和他在早饭和路上说了一会话。

    我记得我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兄弟?他在荆西那里?”

    “不错,他叫廖昊,不过他现在在合肥我那里。”

    “噢,他怎么过来的?”

    “明孜一战,听说一城只有您活了下来……您还在战前把他派出去送信,保了他一命……后来,他原来属的那个旅也没人了,骆欣大人看我弟就一个小孩,知道我是他哥,就把他给我送来了,现在编到我们这里来了。”

    “那也好,当时全城能打仗的就他岁数最小,当然派他了。”提起那仗我便有些黯然,只能随口说说,而且立刻用其他话语把这话推过去,“你们为何把兵分得如此散,一旦有乱事,我们怎么照应,很多军营只有几十个人。”

    “没有办法,其实陶谦也是个老狐狸,他以刺史之名,借口没有供给给养如此庞大的军队,其实我们只有几千人,却到处乘机刺我等不干事,杨阎两位大哥便让我们各县分一些士兵下去,尤其在一些重要隘口布上重兵,其他地方便几乎只是当个警戒哨位应个景,做个到处努力看守防备的样子,而且便于就在各县支些粮草。幸得陶谦也只是个刺史而已,况而上面现在我们人多,他也不好拿我们怎么着,但似乎去年秋天后他也在整顿自己的兵马,他说给我们筹粮草,其实给自己也留了一份。这里的好几位郡王也和他一般,看我们眼神都不对。不过杨哥让我们准备离开,这是州牧大人派人来传的消息,可能就这几日了,到时候也就不用受这股恶气了。只是杨哥却在北面现在不知到哪位郡王了,就是在那里游说,意思是免得我们到处树敌,我想可能是让那帮人认为我们还会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吧,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其实我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装作什么山贼狠狠打他们这帮混蛋一下子就畅快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面部表情却装得很是轻松。

    “我完全同意廖化将军的意见。”我的脸部表情比他还正经和轻松,让他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不敢乱动,他们心里清楚,真打起来,就他们那帮松包和我们打,我们一个黄巾军可以打他们十个,再加一百个陶谦,换作那几个郡王,可能数量更多。”他的声音压得很小,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有帮我安排一下,我想去吴郡,帮我安排一下船和过江的地方吧,要不然可能会很麻烦。”

    “嗯,是的,以前没有大水的时候,是自历阳那里望南一些渡江到当涂去最方便,因为那里江心有小洲,水势平缓,过去快也安全。不过现在水大,过去的地方,只能我找人带您去了。一直向南,有一片丘陵在叫姚沟和汤沟这两个地方之间,我们在那里原本一个小山包那里起了一个船坞,从那里乘我们的船直接到江南一个山头上,然后继续往南,然后沿路折向西,考虑山路难行,骑马大约还有半个月,如果五月前赶到吴郡可能都是比较正常的。”他顿了顿,然后忽然对我说了一句显得更加正经八百的话:“听说南边那一整座山很漂亮(黄山,作者注),有空可以顺便去看看。”

    “你去过?”

    “没时间,以后有机会我回去的。”

    还有些事情我没问,因为我觉得不是很重要,让他替我稍微安排了一下后,我们便互相道声珍重了以后,我便和他道别了。

    其下三天多向南陆路之行,摆渡不足一日,终到江南岸,心中空空荡荡,总是有影子在心中晃,晃得我有些想哭。

    车被我丢在了北岸,带上自己所有的行李,只带上两匹马和天狼以及长枪,继续着下面漫漫征途,能支持我一人如此孤寂远行的,便只有那一个原因了。心中除了觉着自己带着两大件这般的凶器,有些显得不太友好,自己其他一切还不错。

    这确实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山,顺着高地,行了一日后,我便对着面前郁郁葱葱的一整座山群,其间层峦叠嶂,云雾缠绕,奇峰鳞次栉比,偏有白纱缠绕其间,平添一份仙风道骨,这让我游玩的心情大生,不过我更愿带着银铃一起来游玩,不过找到她的时候,我可能各种麻烦事也都该来了。

    山势陡峭险峻,其间松必为难得一见佳品,其干苍劲有力,其枝百折不挠,其叶聚如圆盘,更难得在绝壁罅隙之处也有其踪,其性何其韧也!因进山着实无路,只能在山间小径上慢慢曲折绕行,山脚随潺潺清流而行的平坦之地还有几处村落,所喜民风淳朴,一路无碍。

    所谓此地山水人皆美,我与天地不觉共醉于其间而不能自拔,这方圆百里之地,竟让我走了五天才出去。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很有收获的,不光为这山间胜景,更为救了一个人。

    这是个年轻小伙子,既然称其为小伙子,那便是因为他比我大,否则便叫他小子了。当时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再见到他,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当时的他只是这里西面一座大山的学医人,他也只是来这里采药,所以,我便是救了一个采药的学医人。

    他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幸亏山下有藤蔓托拽了他一下,等我下午见着他时,他只是晕了过去,腿受了些伤,我用马驮着他,虽然我认定前面会有村庄,而且事后证明,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到,但当时我还是折返了回去,走到早上离开的村庄,把他交付给了村民照看,等到他醒了我才放下心来。

    他很感激我,我说没什么;他说他叫董奉,我便说我叫谢智;他果然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们很是诚心的交了个朋友;我们说也许我们以后会见面的,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至少要比他的期望要悲观不少。

    五天后,我在一个樵子的指示下离开了这座美丽的山。走了半日才发现,山美是美,但心中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我的心中除了它很美,竟找不出什么词把它同其他美景分离开,至少头脑中想不出来了。

    于是,我认为我可以堂堂正正去找银铃了,我想我是真的爱着她。头脑中可以没有其他东西,可我却总是想起她。但我也知道另外一件事,我还爱着一个“逝去”的人。

    初平元年四月二十一日,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跋涉数千里路程我才终于赶到了吴郡,最后一段时间很是倒霉几乎天天遭雨,每天行不了多少路程;但我也真是非常幸运,我错过了几日前这里的一场“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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