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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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盛云渺拿到了温持谨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毕业礼物。
是一部相机。
她喜欢拍照。
但她没有跟温持谨提过这件事，她不确定温持谨是知道，所以才送她这么高端的相机。还是无意买下来,恰好送对了。
盛云渺没去问,更没去旁敲侧击。
无论答案是什么，于当下的她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
温持谨回国后，盛云渺见他的次数并不多。
整个暑假,她也只见过他三次。
之后，她学校开学。
覃女士和温叔叔送她去学校，军训后的一天，她收到温持谨发来的消息,问她周末放不放假。
盛云渺盯着那条消息许久,放轻着呼吸回复：「放的，不过周五晚上还有活动,我周六再回家。」
温持谨：「活动几点结束？」
盛云渺：「好像九点。」
温持谨：「结束了给我电话，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盛云渺：「好。」
这条消息回过去后，温持谨没再给她任何回复。
鬼使神差的,盛云渺点开日历看了眼。
周二。
今天是周二。
很突然的,她想快点到周五。最好是她一闭眼一睁眼,时钟就转动到了周五晚上九点。
周五晚上，盛云渺参加完军训期间的班级活动后,便背着包跑到了校门口。
她连室友跟她说话的声音，也没听见。
校门口明亮灼灼，两侧路灯的光耀眼而夺目。
她一眼,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盛云渺眼睛晶亮，稍稍平缓了下气息,才放慢步伐走近。
她走近时，温持谨推开车门下来。
看到他出现，盛云渺有片刻惊喜。
温持谨看她呆愣愣站在原地，侧了侧头：“还不上车？”
盛云渺脚步一滞，连忙往前迈了一大步。
上了车，她才问旁边的人，“等很久了吗？”
温持谨瞥她一眼，低头看了眼腕表，“还行。”
盛云渺正要松口气，听到温持谨在她耳边慢悠悠补充：“不到一小时。”
“……”
看盛云渺尴尬的神色，温持谨眼眸里闪过一丝笑。
他勾了勾唇，低低道：“逗你的。”
他问司机：“刚到十分钟。”
司机笑着附和，说是。
温持谨的声线低沉，循着夜色钻入她耳朵，格外的撩人。
盛云渺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耳朵，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车内安静，司机专注的开车。
盛云渺开始正襟危坐，她偶尔瞟一眼旁边在看文件的人，忍不住好奇——坐车看资料不晕吗？
她是晕车比较严重的人，绝不会选择坐车的时候看手机看资料。
大约是她对温持谨投去的目光太多，温持谨侧头看她，“想说什么？”
他态度比较淡，但不会令盛云渺觉得他不喜欢自己。
盛云渺默了默，“你很忙吗？”
温持谨稍顿，敛眸看她半晌，忽而说：“军训累不累？”
盛云渺愣怔了下，如实回答，“不累，但有点热。”
温持谨兀自勾了下唇，“那是时候找你们学校领导聊聊了。”
盛云渺：“啊？”
温持谨看她，逗她玩似的，“军训改到秋天，才不至于把刚踏进大学校园的花朵晒焉。”
“……”
盛云渺呆了少顷，反应过来温持谨话里的意思。
她呆若木鸡半晌，脸不自觉地热了起来：“我哪有被晒焉？”
要不是她跟温持谨还不那么熟，她都想掏出包里的小镜子照照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晒焉，或者晒黑了。
看她有了点精神气的模样，温持谨很轻地笑了下。
看他脸上浮现的温和笑容，盛云渺眼睫轻颤，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下。
很奇妙的感觉。
盛云渺和温持谨真正的熟悉起来，在他面前暴露真实性情，是在大一那年的冬天。
她住校，少有回家。
她总觉得温家算不上是自己的家，在那儿住着有种陌生感。
久而久之，她回去的次数就变得少了。
一般情况下，只有覃女士给她打电话，催促了，她才会回家。
盛云渺在学校，相比较来说是受欢迎的性格。
她不是惊艳类型的女生，但整体气质特别让人觉得舒服。巴掌大的小圆脸，一双圆碌碌的杏眸，肤色冷白，让人看一眼就喜欢。
当然，这是盛云渺最开始对自己的自恋认知。
她是比较热心肠的人，也喜欢跟大家交朋友。她大学学的是导演专业，课业还算有趣，偶尔还会和同班同学一起排练编戏。
盛云渺住的宿舍，是四人寝。
一开始，她跟三人关系都不错。但渐渐的，她们好像都有些避着盛云渺。
她进宿舍，原本凑一起聊天说话的三人会忽然散开。
偶尔，她们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这些持续了一段时间，盛云渺终于在偶然一次机会听到了室友们的讨论。
那天是周六。
原本答应了覃女士回家，但前一晚看了部电影熬了夜，身体有点不舒服。为了不让覃女士担心，盛云渺给她发了条消息，便在宿舍继续睡下了。
室友大概是以为她回家了，出去吃了午饭回来，在宿舍里聊天。
刚开始，盛云渺并未被她们的声音吵醒，直至她们交谈的声音变大，她在睡梦中迷迷瞪瞪听了几句，然后睁开眼。
她们在聊她。
聊她穿的衣服，聊温持谨送给她的那个相机，聊她偶尔会背一两次的名牌包包。最后，还聊到了在校门口看她上的豪车。
盛云渺第一次进大学，也是第一次离开南城，来到北城这个比南城要大很多很多的大城市。
刚开始，她觉得自己跟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到现在，渐渐适应了下来，因为这儿有她的同学，朋友，和家人。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当作朋友的同学，好像并没有把她也当作是朋友。
至少，她听到的不太像。
刚开始听，她其实没太转过弯来。
直至她们用比较不堪入耳，有些瞧不起的语气提及她，提及来接她的温持谨，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也终于明白她们最近这段时间为什么看到自己回宿舍就散开，偶尔自己说点什么，也总尴尬笑着，不大愿意回应的原因。
盛云渺不是个愿意忍气吞声，也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她性格其实挺骄纵的。
她父亲刚去世的时候，还有人跟她妈说过，说你们家的渺渺以后没人宠了，不会还那么任性吧？
盛云渺回忆了一下，覃女士当时的回答。
她说，渺渺是没了父亲，又不是父母双亡。她爸爸在的时候她可以任性，那爸爸不在了，在我这儿也能任性。也是覃女士这些话，和从小到大对她的教育，让她即便是在外收敛，也还是带着些微的大小姐脾气的。
在听到室友们第三次提及，来接她的人是个大腹便便大叔，估计是包养她的人时，盛云渺拉开了床边的帘子。
在室友们错愕的视野里，她微微笑了笑，居高临下望着她们，“纠正一下。”
她温声：“你们看到的大腹便便的，是我们家司机。”
她唇角微弯，一字一句说：“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原来对我，和对我们家司机这么感兴趣。”
室友们瞪圆了眼，惊愕地望着她，想要说点什么。
盛云渺没给她们机会。
她慢悠悠下床，落地后又说了句：“这么感兴趣的话，下回他来学校接我，我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说完，盛云渺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三位室友尴尬的看着她，想解释。
“渺渺，我们不是那个——”
盛云渺正要回答，另一个室友说：“跟她解释什么？我们又没有说错。”
那个室友觑她一眼，冷嘲热讽道：“你南城人，在北城哪来的司机？”她上下打量着盛云渺，“还有你的那些包，你说你妈以前是个上班族，普通上班族能买得起那么贵的包吗？”
“……”
盛云渺听她说完，笑了笑，“你说得对。”
她挑了挑眉，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之前她生日，覃女士给她送的包。
“普通上班族是有点儿困难。”她歪了歪头，笑盈盈补充，“但我好像没说过，我妈是普通上班族吧？”
话落，她懒得跟她们解释，提着包走出了宿舍。
盛云渺其实是有气在的。
但她不擅长跟人吵架，至少在当下的那个时候，她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走出宿舍后，外面的冷风袭来，格外的凉。
盛云渺不受控的，打了个喷嚏。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感觉这座城市没有自己能去的地方。这儿，没有她的家。
跟覃女士说了不回去，她要突然回去温家，她肯定会多问多想。
盛云渺不想让她担心。
她思忖了会，点开手机翻了翻，决定去商场逛逛。
当然主要目的是暖暖身体。
北城的冬天，太冷了。
-
盛云渺一个人在商场游荡了许久。
她吃了东西，喝了奶茶，但还是觉得冷。
周末的缘故，商场人流量很大很多。
盛云渺茫然地张望看了一圈，决定去看电影。
不看电影，时间真的很难熬。
她看完电影出来时，已经到傍晚了。
外头的天黑了。
盛云渺在这座城市没有比室友更熟悉的朋友，她虽有两个同学也在北城读书，但联系并不多。
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往人家那儿跑。
纠结了会，看完自己银|行|卡余额的盛云渺决定今晚先住外面，明天再回学校。
周一了她去问问老师，有没有可能换个宿舍。
如果没可能，那她也不会怕她们，她就和她们一个宿舍住着。
盛云渺没想到的是，她会在去酒店的路上，接到温持谨电话。
外头冷风瑟瑟。
她出门时穿的不够多，耳朵和手指都冻的快要没知觉了。
手机铃声响起，盛云渺微蹙着眉头，慢了半拍才掏出手机。
在看到温持谨的来电显示，她懵了一瞬接通。
“喂？”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
那边顿了几秒，低沉凌冽的嗓音传到她耳朵边，“渺渺。”
盛云渺耳朵微动。
每回温持谨喊她的时候，她总觉得她名字格外好听。
盛云渺嘴唇翕动，应道：“嗯。”
温持谨：“你今天怎么没回家？”
他昨天回了趟家，听温宏远提过，盛云渺周末要回家。
盛云渺啊了声，不太会说谎的结巴了一下，“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逛街，就下周再回去了。”
说完，她自己心虚不已。
她不会撒谎，更不愿意在温持谨面前撒谎。
“这样。”温持谨淡淡的两个字落下。
盛云渺一阵心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怎么了吗？你今天回家了？”
温持谨微顿，偏头看向不远处捂着手在打电话的人，目光深邃。
他淡声：“没有。”
蓦地，盛云渺松了口气。
她正想问他怎么忽然给自己打电话，温持谨下一句话清晰地钻入她耳朵，“你现在跟同学在一起？”
盛云渺眨眼，含糊说：“……对……对啊。”
话落，她听到温持谨轻哂的声音。
那一刹那，盛云渺感觉自己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到温持谨说：“看来是我年纪大了。”
盛云渺一愣，“什么？”
温持谨默了默，淡声道：“眼花认错了人。”
听到这话，盛云渺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她呆站在原地须臾，低声问：“我没听懂。”
温持谨嗯声，“我在路上看到一个长得有点像我妹妹的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也不带着指责的意思。
可在‘妹妹’这两个字出来时，盛云渺就已经愣住了。
她耳朵里，不断回响着妹妹两个字。
温持谨说，她是他的妹妹。
虽然她和覃女士搬到了温家，但实际上，她和温持谨都从没叫过对方妹妹或者哥哥。两人都是成年人，一下子多出来个哥哥妹妹，也不太能适应。
迄今为止，盛云渺甚至没直呼过温持谨名字。
她每回都是开了口，又卡住。
这还是头一回，她听到温持谨说，她是他的妹妹。
那瞬间，盛云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是高兴的，但在高兴之余，又有点儿遗憾。至于在遗憾什么，当下的她并没有去深入了解。
话筒里的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盛云渺眨了眨眼，简单的梳理了一下情绪，梳理了温持谨说的话。
她下意识的张望，想知道他是不是就在附近。
但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在哪。
就在她要放弃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左边。”
盛云渺下意识往左。
她一眼，就看到从人潮中往自己这边走的人。
温持谨很高，他西装革履，身形颀长挺括，模样看上去沉稳，却又有些冷。
他颀长太强大了。
盛云渺怔怔地看着他，视线在他脸上停留须臾，再往下，落在他修长手指握着的手机上。
他还没挂断两个人之间的电话。
倏地，鼻间有沉稳的木质香袭来。
温持谨站在了她面前。
看着她，温持谨不急不缓放下手机，把电话挂断。
盛云渺眼睫一颤，想问他怎么在这。话到了嘴边，又感觉不太妥当。
她抿了抿唇，仰头望着他，正要开口，温持谨的手指忽然拂过她耳朵。
盛云渺当即僵在原地。
很快，温持谨温热的手指挪开，他微蹙着眉头，淡声问：“在这站了多久？”
盛云渺懵懵地回答：“五分钟？”
温持谨看了眼她身上穿着，拧着眉头，“先上车。”
盛云渺看他冷下来的脸色，微微有些害怕。
她点着头，小心翼翼道：“哦。”
听出她话语里的颤音，温持谨稍顿，低声说：“不是要凶你。”
他解释，“外面冷。”
盛云渺怔了怔，点头道：“我知道的。”
温持谨不会凶她。
虽然两人接触不多，也对对方不那么的了解，但盛云渺很清楚的知道，温持谨是个很好的人。
上了车。
温持谨让司机把空调开大些。
暖气袭来，盛云渺这才感觉自己冻僵的手指和脸颊，都再次有了温度。
车内静悄悄的，有种奇妙的氛围在萦绕。
盛云渺好几次开口想说话，却在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合适之间打转，把话收了回去。
蓦地，她听到温持谨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盛云渺侧头，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向他，“吃了麦当劳。”
但那不是晚饭。
是她从宿舍出来后吃的。
温持谨一顿，似不太能理解麦当劳这样的食物。
他点了下头，问她，“着急回学校吗？”
盛云渺摇头。
温持谨看她，“那陪我吃点东西？”
“……”
盛云渺一怔，下意识去看时间。
“八点了。”她诧异，“你还没吃饭？”
温持谨颔首，“开了个会。”
如果不是来这边开会耽误了时间，他也不会这么巧碰上在马路边晃荡的盛云渺。
闻言，盛云渺不再多问。
她点头答应下来。
温持谨也没询问她想吃什么，跟司机说了声：“去上回那家餐厅。”
盛云渺跟着温持谨进去才知道，他上回来的餐厅，是一家南城特色风味的餐厅。
一家私房菜馆。
看着那些熟悉的菜名和菜色，盛云渺眼睛亮了起来。
很突然的，她有点饿了。
坐下后，温持谨让她点菜。
盛云渺忽然想起来问：“你不是不吃辣吗？”
温持谨抿了口水，掀起眼皮看她，“谁跟你说的我不吃辣？”
盛云渺没敢吱声。
这是她观察出来的。
她跟温持谨在家里吃过几顿饭，她有注意过，他不吃辣这件事。
看她不说话，温持谨也没多解释。
“不是不吃。”他说，“可以吃。”
只是不喜欢而已。
盛云渺哦了声，提着笔看他，“那我选了？”
温持谨颔首，顺势把一侧的温水往她那边推了推。
这个点，过了晚饭高峰期。
很快，盛云渺点的菜便送了上来。
闻着熟悉的菜香味，她肚子开始叫，她有了胃口。
“吃吧。”温持谨看她一眼。
盛云渺点头，也没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盛云渺是喜欢吃辣的。
南城的人普遍辣口。
刚来北城的时候，她还很不适应这儿的吃食。她觉得这儿，很美食荒漠。
吃了两口，盛云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家私房菜馆的味道，有她在南城吃的感觉，味道也是对得上的。
盛云渺吃着吃着，一不小心吃多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吃了一碗米饭了。她下意识去看温持谨，他正慢条斯理的在吃饭，面前的菜和饭，只减少了那么一丁点。
“……”
尴尬。
察觉到盛云渺视线，温持谨撩起眼皮看她，“吃饱了？”
“……我……”盛云渺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我胃口好像有点大。”
听到这话，温持谨眼眸里闪过一丝笑。
他敛眸看了眼，说道：“你还在长身体。”
盛云渺一呆，“成年了还会长身体的吗？”
温持谨给她夹她喜欢吃的椒盐排骨，缓声：“会。”
盛云渺半信半疑，默默地又啃了块排骨。
温持谨低语，“再吃点，不吃浪费。”
盛云渺看着这一桌子食物，想了想也是。
她总不能让温持谨打包回去吧。
温持谨看着，就不像会愿意热饭菜的人。
又吃了一会，盛云渺这会不仅是饱，还撑住了。
她放下筷子。
温持谨瞥她，“吃饱了？”
盛云渺点头。
温持谨勾唇，偏头看向她，“送你回学校？”
“……”
盛云渺下意识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瞳。
包厢里的灯光是暖色调，让人一进来就觉得温暖。至少，盛云渺是这样感觉的。
两人此刻的距离也有些近。
盛云渺能清楚的看到，温持谨神情的变化，也能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无形中，她在温持谨面前已经暴露了许多。
安静半晌。
盛云渺摇了摇头，“不想回学校。”
温持谨微怔，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诚实的回答自己。
他盯着她，嗓音微沉，“想去哪？”
盛云渺：“不知道。”
她感觉北城这儿，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闻声，温持谨看她，“走吧。”
盛云渺：“去哪？”
温持谨：“不知道。”
“？”
盛云渺不可置信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持谨跟她说不知道？
这样的话，怎么一点都不像是温持谨会说的。
话虽如此，盛云渺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温持谨从私房菜馆离开了。
上了车，她听到温持谨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盛云渺没太听清。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两人安静的坐在后座，谁也不跟谁交流。
就在盛云渺想说话的时候，温持谨接了个电话。
他电话挂断时，车子驶进了小区的停车场。
温持谨偏头看向她，“怕吗？”
“……不怕。”盛云渺虽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温持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看似漠然冷酷，但他不会伤害她。
听到这话，温持谨勾了勾唇，“下车。”
盛云渺跟着他下车，进到电梯。
进去后，她才问：“这是你平时住的地方吗？”
温持谨挑了下眉，“还挺聪明。”
盛云渺无言，她本来就不笨好吗。
这儿离温氏集团这么近，她用脚指头猜也知道，这是温持谨日常住的地方。
看她不服气的小表情，温持谨轻笑了声：“不错。”
盛云渺不解，“什么？”
温持谨抬手，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有点精神气了。”
“……”
盛云渺怔了怔，直到跟着他进了屋，她才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温持谨在门口鞋柜找了找，没找到女士拖鞋。
他拧眉，拎出一双男士拖鞋看她，“先穿着，我让人送新的过来。”
盛云渺：“谢谢。”
看她换了鞋，温持谨才问：“我知道什么？”
盛云渺对上他眉眼，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没什么。”
看她不愿意说，温持谨也没多问。
他把手机递给盛云渺，淡声：“这是我助理，需要什么跟她说就行。”话落，他补充，“女助理。”
盛云渺接过他给过来的手机。
“我——”
她刚开口，温持谨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温持谨：“这儿有客房，你今晚睡这。”他看她，“介意吗？”
盛云渺眼睫轻颤，“不介意。”
她怎么会介意。
温持谨解释，“司机跟我跑了一天，老宅有点儿远，明天你想回去我再让他送你回去。”
盛云渺深呼吸了下，轻声说好。
拨通助理电话，盛云渺跟温持谨助理提了下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多。
她就在这住一晚。
挂断后，她把手机还给温持谨。
温持谨看她一眼，“待会助理过来你跟她沟通。”他指了指，“我到书房还有事。”
“……好。”
半小时后，温持谨的女助理来了。
是位长得很漂亮的姐姐。
盛云渺还是头一回知道，温持谨还有女助理。
助理姐姐看向她，笑容灿烂，“你就是温总的妹妹吧？”
盛云渺迟疑着点头。
助理笑笑，“长得真漂亮。”她夸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我给买过来了。”
话落，她问：“温总说你是第一次过来这边，我跟你说一下浴室的洗漱吧。”
盛云渺点头，跟着她去了浴室。
看助理熟稔的样子，盛云渺下意识地问：“你常常做这样的事吗？”
女助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她失笑，摇头：“当然不是。”
她看盛云渺，“你是温总交代的。”
鬼使神差的，她看着面前的小女生补充了一句，“温总回国后，你应该是第一个来这儿的人。”
对上女助理眼睛，盛云渺陡然生出了种心虚感。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追问男朋友往事一样。
意识到这点，她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助理了然，“我知道。”
她看盛云渺，“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盛云渺摇了摇头，“没有了。”
女助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她看盛云渺，“早点休息。”
“谢谢。”
人走后，盛云渺盯着紧闭的书房门半晌，还是没敢去打扰温持谨。
她进了客房。
……
书房里，温持谨接到女助理电话。
“温总，您交代的我都跟盛小姐说了。”她淡声，“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温持谨缄默了会，抬手揉了揉眉心，“你们女生，会因为什么事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回学校？”
女助理一噎，想了想：“如果是我大学时候，那只有跟室友闹了矛盾才会这样。”
她道：“小女生情绪都比较敏感，跟同学吵架拌嘴了不愿意面对很正常。”
温持谨嗯声：“知道了，辛苦。”
女助理受宠若惊，“好的，您跟盛小姐早点休息。”
温持谨挂了电话。
他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半晌，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外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温持谨思忖了会，本想给人打电话问问情况，但又觉得小女生的事，他插手并不太妥当。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跟盛云渺这个关系，盛云渺不一定会喜欢他调查，甚至插手处理。
-
盛云渺洗完澡后，便躺在床上睡觉。
她是有点儿困的。
但脑海里不断的回播室友们说的那些话，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们是那样子看自己的。
盛云渺越想越气。
翻来覆去好一会，她都没能睡着。
最后，她索性爬了起来。
打开房门时，客厅里没人。
盛云渺下意识看了眼另一边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温持谨是睡觉了，还是在书房。
抱着这种不确定，盛云渺缓慢地往书房门口挪动。
刚走近，书房门被人从里来开了。
她一惊，呆若木鸡地看着温持谨。
温持谨垂眸，“睡不着？”
盛云渺迟疑着点头，“你还在忙？”
温持谨：“刚忙完。”
他看盛云渺，“为什么睡不着？”
“……在想事。”可能是深夜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个时候的温持谨很温柔，盛云渺不自觉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事？”温持谨配合的低下头，目光柔和看她，“方便跟我说说吗？”
盛云渺看着他，有点儿纠结。
她其实不是个能藏事的人，更何况这事，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出来，她要憋屈很长一段时间。
“我说了，你会笑话我吗？”盛云渺没有和温持谨长久相处的经验，不是很确定地问。
温持谨：“不会。”
“哦。”
盛云渺抿了下唇，小声说：“我好像不怎么讨喜。”
温持谨一怔，“谁说的？”
“我自己。”盛云渺呼出一口气，“我好像，挺让人讨厌的。”
温持谨怔了怔，敛眸盯着她半晌，没搭腔。
盛云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抿着唇，自言自语说：“我今天跟室友吵架了，她们在背后说我。”
很多话，她没办法转述给温持谨，她只能这样发泄。
温持谨听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缄默半晌，忽而开口，“你有句话说错了。”
盛云渺正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听到这话时不服气地看他，“哪句？”
温持谨看她红了的眼眶，冲动地想给她擦擦眼泪。
但他忍住了。
他看着盛云渺，“你讨人厌这句话。”
盛云渺一顿。
温持谨说：“我不讨厌你。”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忽然的让盛云渺找回了些许自信。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温持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持谨看她，“不信？”
“不是。”盛云渺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说——”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被温持谨打断了。
“是不够。”温持谨说，“但我知道。”
即便没有和盛云渺深入认识了解，但温持谨也确信，他不讨厌她。
闻言，盛云渺眼睫轻颤了颤。
她错愕地望着温持谨，忽然找不到语言功能。
少顷。
盛云渺轻语，“温持谨。”
她头一回喊他名字。
温持谨抬了下眼，“想说什么？”
盛云渺安静了会，说道：“其实我不太喜欢现在的自己。”
温持谨一怔，正要开口，盛云渺便说：“我以前明明不这样的。但我现在就是控制不住多愁善感。”
“那你以前什么样？”温持谨问，“方便跟我说说吗？”
这一晚，盛云渺像打开了话匣子，跟温持谨说了很多很多自己过去的事。
可能是温持谨那句，不讨厌她戳中了她，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不知不觉，她感觉自己和温持谨亲近了许多。
那日后。
温持谨在偶然一次去了她学校，还去了她宿舍楼下。
当时盛云渺正在宿舍吃东西，隔壁宿舍的同学过来敲门，惊喜地告诉她说，“渺渺，你哥哥在楼下，说打你电话你不接。让我们过来跟你说一声。”
宿舍里另外三位室友呆住。
盛云渺也有些意外，“我哥？”
“对啊。”隔壁宿舍同学说，“你哥长得好帅啊！”
她忍不住夸耀，“太帅了。”
那天，和盛云渺认识的同学都知道了，她有个长得很帅很帅的哥哥。
不仅帅，她还很有钱。
最开始温持谨出现在她学校，说是她哥哥，不少人还存疑。
因为情哥哥也算哥哥，谁知道他们撒没撒谎。
但就算是情哥哥，也值得让大家羡慕嫉妒。
盛云渺一直没忘记，她跟温持谨回家吃了饭的隔天回宿舍时，室友们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后来一次，是学校的校庆。
温持谨作为被邀请的人出席，和学院校长走在一起，顺便提及了下她的存在。他当着她同学和老师的面告诉大家，她是他温持谨的妹妹，她有人护着。
-
后来的好几年，盛云渺和温持谨的关系都很好。
她有什么都会跟温持谨说，而温持谨，也习惯了听她抱怨吐槽。甚至习惯了，替她收拾烂摊子。
盛云渺追星，他帮忙买票，甚至买跨国机票送她过去。
盛云渺有喜欢的东西，他也会想尽办法送给她。
渐渐的，有些感情在发酵，变得不一样。盛云渺习惯性的跟温持谨撒娇，不知不觉，她那些隐藏起来的骄纵性格，全都曝露出来。
偶尔，她也会反省一下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合适。
可看到温持谨，她就有些忍不住。
这天，盛云渺被覃女士喊回温家吃饭。
她到家，下意识问：“妈，你不是说我哥回来吃饭吗？”
覃女士看她一眼，“你哥不回来你就不回来？”
盛云渺一僵。
她觉得覃女士这话，有点试探的感觉。
“不是。”她下意识否认，“我哪有这样说啊。”
她眼神飘忽，挪开眼看向别处，“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你说我哥今天也回来吃饭，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没有呢。”覃女士道：“你哥跟你温叔叔去林家了。”
盛云渺一愣，“林家？”
覃女士点头，“你林琪姐姐回来了，你哥去他家吃饭了。”
林琪，是盛云渺前段时间认识的人。
她是林家的大女儿，比盛云渺大几岁，比温持谨小几岁。
她曾听人提起过，温家有意跟林家联姻。
知道这事时，盛云渺产生过去问温持谨的冲动。
但忍住了。
她这个妹妹的身份去问，一点都不合适。
可当下听到，盛云渺还是不自觉地多问：“他……”
覃女士：“他是谁？”
盛云渺改口，“我哥跟温叔叔他们今天怎么去林琪姐他们家吃饭？是要谈什么合作吗？”
温声，覃女士好笑看她，“什么合作，私事合作。”
她淡声：“你哥今年都三十三了，该成家了。”
“……”
虽早有预料，但在听到的时候，盛云渺还是走了神。
她神色微滞，抿了抿唇说：“哦。”
覃女士看她，“你不喜欢你林琪姐？”
“……没有。”盛云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扬起笑脸，“我哥喜欢，我就喜欢。”
覃女士稍顿，点了点头。
母女俩对话到这，厨师喊两人吃饭。
饭桌上，盛云渺心神不宁的。
她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覃女士看她这样，微微皱了下眉头。
盛云渺没注意，找借口说自己困了，回楼上睡觉。
看她转身走远，覃女士低低叹了口气。
她看向窗外炙热的阳光，有些无奈。
……
温持谨和温宏远在林家吃了饭回家时，客厅只有覃女士一个人。
温持谨看了眼，“渺渺呢？”
覃女士和温宏远对视看了眼，她指了指，“困了，在楼上睡觉。”
温持谨应声：“我去看看她。”
人走后，覃女士蹙眉，“你怎么不拦着他？”
温宏远到她身侧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人这么大了，我怎么拦得住。”
覃女士无言，低问：“你们这顿饭吃的怎么样？”
温宏远瞥她一眼，“挺好。”
覃女士眼睛一亮，“持谨没有意见？”
“他没有意见。”温宏远语气平静，“只是跟我说，我那么喜欢林琪，就把林琪娶回来。”
覃女士被他的转述呛住。
她无言半晌，有些意外，“这不像持谨会说的话。”
温宏远也这样觉得。
奈何温持谨就是给他放了这样的狠话。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不需要温宏远插手。
他们父子关系不错，温宏远也不是封建思想的大家长。他们温家，没有需要联姻来维持事业的那一步。
他之所以想让温持谨联姻，是别的原因。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
覃女士问：“那现在……怎么处理？”
温宏远想了想，问她，“如果说，他们俩坚持，你会同意吗？”
覃女士一顿，看他，“你呢？”
温宏远没正面回答，只说了句：“我很喜欢渺渺。”
覃女士惊讶须臾，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持谨。”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真的很尴尬。
-
楼上的两人并不知道楼下的人在说什么。
温持谨敲了敲盛云渺的房门，得到她允许后走了进去。
看到他，盛云渺撇撇嘴，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温持谨看她，抬手摸了下她额头，“不舒服？”
“……没有。”
盛云渺把他的手挥开，有点不高兴，“我就是困了。”
温持谨挑眉，敛眸看她，“不太像。”
盛云渺紧抿着唇角看着他。
两人僵持须臾。
盛云渺第一个憋不住，“我听我妈说，你跟温叔叔去林家吃饭了。”
温持谨点头。
盛云渺看他这么实诚的样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看他，小声道：“林琪姐是挺配你的。”
“……”
温持谨一顿，总算知道她跟自己闹什么脾气了。
“是可以。”他看盛云渺回答。
盛云渺被他的回答哽住，差点想骂人。
“你……”她瞪圆了眼，“我就知道。”
“就知道什么？”温持谨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我话还没说完。”
盛云渺：“那你要说什么？”
温持谨看她，“配不配都是别人说的。”
他看她，“我还觉得林琪挺配我爸的。”
盛云渺：“？？？”
她瞪圆眼看着温持谨，“你你你……”
温持谨一脸我说错话了吗的表情看着她，“我什么？”
“温叔叔知道你这样说他吗？”盛云渺震惊，“你这话也太大逆不道了。”
温持谨捏住她指着自己的手指，塞回被子里。
“是有点。”他语气淡淡，“你别告诉他就行。”
盛云渺噎住。
她就算是有这个胆子，也开不出这个口。
再者，温宏远现在和她妈还有关系呢。
两人对视半晌。
温持谨看她，“以后他们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盛云渺：“你指什么？”
温持谨：“相亲。”
他敛眸看着她，眼眸里的情绪复杂。
“我的恋爱婚姻，我自己能做主。”
盛云渺听出了他话外之意。
她怔怔地望着他，低喃：“你总归是要结婚的。”
听到这话，温持谨笑了下，“如果没办法，那不结婚也可以，只要我未来的女朋友不介意就行。”
盛云渺嘴唇微动，下意识说：“你上哪儿找不介意你不跟人结婚的女朋友。”
话落，温持谨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
盛云渺眼眸微闪，想躲开他目光，却又舍不得。
无声半晌。
温持谨亲昵地摸了摸她脑袋，“睡吧，我回公司。”
盛云渺抬眸，“我也——”
“陪你妈妈一会。”温持谨看她，“我晚上再来接你？”
盛云渺立即答应。
从盛云渺房间离开，温持谨回了公司。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盛云渺和温持谨跟以前一样相处。但隐约的，她觉得哪儿有了些变化。
温持谨不再被安排去相亲。
他甚至更忙了。
盛云渺研究生毕业后，拍了两部属于自己的小片子。
都是短故事。
她放在网上，点播还蛮多。
偶然的一天，她跟温持谨回家吃饭。
覃女士问她找没找对象，她这个年龄可以谈恋爱了。
盛云渺摇头。
覃女士又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怔了半晌，想说没有，却又不习惯跟覃女士说谎。
母女俩安静了会。
覃女士忽然看着她说，“我之前一直忘了告诉你一个事。”
“什么？”
覃女士笑了笑，“我跟你温叔叔，准备分开了。”
盛云渺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覃女士：“不突然。”
她道：“我们本来也没领证的。”
盛云渺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覃女士：“之前说去，但耽搁了。后来我跟你温叔叔都觉得，我们俩这样相处也挺好，我也不用被人说是贪图你温叔叔的家产，所以我们俩就一直没去领证。”
这个是事实。
这个事实，并不是因为盛云渺和温持谨互相喜欢，两人才决定的。
也是巧合。
有回覃女士跟温宏远要去领证了，临时遇到了点事。
再后来，覃女士听到不少乱七八糟的传言，便跟温宏远约定，两人就搭伙过日子，他们这个年龄来说，一个结婚证有或是没有，并不重要。
从温家离开后，盛云渺整个人是呆滞的。
她有震惊，有意外。
却在这些情绪交错的其中，有自私的庆幸。
她妈和温叔叔要分开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跟温持谨，是允许在一起的。
很快，盛云渺就开始鄙视自私的自己。
她蜷缩在沙发一角，边鄙视自己边高兴。她忍不住，想跟个人聊聊天。
思来想去，盛云渺给宋泠泠发了消息，这种事，她只敢跟宋泠泠说。
-
温持谨在出差，并不知道盛云渺这边的事。
一周后，他出差回来，在办公室见到了许久没见到的人。
温宏远。
“爸。”温持谨看他，“您怎么来了？”
温宏远嗯声：“路过，过来看看。”
他张望看了一圈，问：“差不多该下班了吧？”
温持谨应声。
温宏远：“晚上我们父子俩在外面吃个饭。”
温持谨看他，猜到他有事跟自己说。
父子俩去了一家以前会去的私房菜馆。
温宏远还要了酒。
父子俩喝了两杯，温宏远看向他，“持谨。”
温持谨：“您说。”
温宏远很少在温持谨面前摆架子，也很少训他。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沉稳懂事，基本不会干不让他操心的事。唯一一件，大概是感情无法自控这件事。
但这事，谁都怪不了。
“你有没有想过，跟渺渺到国外生活？”
温持谨一愣，“什么意思？”
温宏远：“想过吗？”
“没有。”温持谨回答，“渺渺不喜欢国外。”
温宏远懂了。
“那你不怕——”他看他，“不怕别人议论？”
温持谨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温宏远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很轻地笑了下，“我为什么要在意？”
他说：“我跟渺渺没有血缘关系，您跟覃阿姨也没有领证。就算是你们领证了，我和渺渺，依旧不是亲兄妹，不是吗？”
温宏远自然知道温持谨说的是真的。
他抿了口酒，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和盛云渺母亲没有领过证这回事。
他沉默了会，“知道了。”
温持谨诧异。
温宏远：“你跟渺渺的事，我跟你覃阿姨管不了，也不会管。”
他看向温持谨，“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然你和渺渺不怕流言困扰，那我和你覃阿姨，也不会反对。”
温持谨：“您跟覃阿姨说过？”
温宏远颔首，“我们会分开一段时间。”
温持谨正要开口，注意到一段时间这几个字后，他懂了。
他们俩，是为了他和盛云渺的未来在考虑。
“爸。”忽然间，温持谨觉得喉咙有些干。
温宏远瞥他，“别矫情。”
他道：“我跟你覃阿姨年龄大了，分开后决定搭伙去国外转转。她说想找个旅游搭档，我陪她过去也不错。”
温持谨兀自笑笑，“我来安排。”
“不用你。”温宏远轻哼，“我还没老到不能做旅行计划的地步，我自己来。”
他嫌弃看他，“你都不知道你覃阿姨喜欢什么。”
温持谨被嫌弃了，却也不生气。
他举起酒杯，喝下。
“爸。”他看向温宏远，“谢谢。”
吃完饭，温持谨让司机送温宏远回去。
他自己打车。
温宏远也没拒绝。
毕业后，盛云渺就搬出了温家。
她在外面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温持谨来过几次，这儿很温馨，很舒服。
到楼下时，温持谨本想给盛云渺打个电话。
可想了想，又作罢。
他想给她个惊喜。
恰好，小区门口有不少小摊在卖东西。
其中还有个卖花的小妹妹。
温持谨走近，买了一朵花。
他提着花，循着夜色往自己走过了无数遍的一条路走，走至熟悉的屋门口。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盛云渺正在剪自己前两天拍的一个片子。
她走到门后，借着猫眼往外看了眼，在看到温持谨那张熟悉的脸后，盛云渺迅速开了门。
“你——”怎么过来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盛云渺忽而被一股重力拽入了怀里。
她身体一僵，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阵风吹来。
盛云渺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温……温持谨。”她推了推面前的人，“你是喝醉了吗？”
温持谨：“没有。”
他光明正大抱了盛云渺一会，嗓音微沉：“没醉。”
盛云渺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那你……”
“渺渺。”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持谨打断了。
盛云渺嗯声。
温持谨的低头，轻蹭了蹭她鼻尖，声线沙哑，“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盛云渺眼睫一颤，心跳跟着有了停滞。
“你在说什么？”她提醒温持谨，“我们俩……”
“不是兄妹。”温持谨目光灼灼看着她，“想吗？”
对上他赤诚的眼睛，盛云渺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
这件事，她想了很多年。
不确定什么时候喜欢上温持谨的，也不知道世俗允不允许，但她知道，除了温持谨，她不想跟任何人谈恋爱。
盛云渺和温持谨的恋爱。
让大家意外，却又不是那么的意外。
覃女士和温宏远分开了。
而温持谨和盛云渺在一起了，大家在知道的时候，自然也议论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大家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
温持谨这么多年，满心满眼都是盛云渺这个‘妹妹’。
而盛云渺更是把他当男朋友一样使唤了很多很多年。
和温持谨的恋爱，比盛云渺想象的要更快乐。
偶尔，宋泠泠还会嫌弃他们俩。
腻腻歪歪，一点都不是温持谨的作风。
奈何千言万语抵不过温持谨一句愿意。
只要对方是盛云渺，那让温持谨陪她做任何事。
包括秀恩爱。
他都‘唯首是瞻’，甘之如饴。
因为那个人是盛云渺，是他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女孩。
半个月后,盛云渺拿到了温持谨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毕业礼物。
是一部相机。
她喜欢拍照。
但她没有跟温持谨提过这件事，她不确定温持谨是知道，所以才送她这么高端的相机。还是无意买下来,恰好送对了。
盛云渺没去问,更没去旁敲侧击。
无论答案是什么，于当下的她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
温持谨回国后，盛云渺见他的次数并不多。
整个暑假,她也只见过他三次。
之后，她学校开学。
覃女士和温叔叔送她去学校，军训后的一天，她收到温持谨发来的消息,问她周末放不放假。
盛云渺盯着那条消息许久,放轻着呼吸回复：「放的，不过周五晚上还有活动,我周六再回家。」
温持谨：「活动几点结束？」
盛云渺：「好像九点。」
温持谨：「结束了给我电话，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盛云渺：「好。」
这条消息回过去后，温持谨没再给她任何回复。
鬼使神差的,盛云渺点开日历看了眼。
周二。
今天是周二。
很突然的,她想快点到周五。最好是她一闭眼一睁眼,时钟就转动到了周五晚上九点。
周五晚上，盛云渺参加完军训期间的班级活动后,便背着包跑到了校门口。
她连室友跟她说话的声音，也没听见。
校门口明亮灼灼，两侧路灯的光耀眼而夺目。
她一眼,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盛云渺眼睛晶亮，稍稍平缓了下气息,才放慢步伐走近。
她走近时，温持谨推开车门下来。
看到他出现，盛云渺有片刻惊喜。
温持谨看她呆愣愣站在原地，侧了侧头：“还不上车？”
盛云渺脚步一滞，连忙往前迈了一大步。
上了车，她才问旁边的人，“等很久了吗？”
温持谨瞥她一眼，低头看了眼腕表，“还行。”
盛云渺正要松口气，听到温持谨在她耳边慢悠悠补充：“不到一小时。”
“……”
看盛云渺尴尬的神色，温持谨眼眸里闪过一丝笑。
他勾了勾唇，低低道：“逗你的。”
他问司机：“刚到十分钟。”
司机笑着附和，说是。
温持谨的声线低沉，循着夜色钻入她耳朵，格外的撩人。
盛云渺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耳朵，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车内安静，司机专注的开车。
盛云渺开始正襟危坐，她偶尔瞟一眼旁边在看文件的人，忍不住好奇——坐车看资料不晕吗？
她是晕车比较严重的人，绝不会选择坐车的时候看手机看资料。
大约是她对温持谨投去的目光太多，温持谨侧头看她，“想说什么？”
他态度比较淡，但不会令盛云渺觉得他不喜欢自己。
盛云渺默了默，“你很忙吗？”
温持谨稍顿，敛眸看她半晌，忽而说：“军训累不累？”
盛云渺愣怔了下，如实回答，“不累，但有点热。”
温持谨兀自勾了下唇，“那是时候找你们学校领导聊聊了。”
盛云渺：“啊？”
温持谨看她，逗她玩似的，“军训改到秋天，才不至于把刚踏进大学校园的花朵晒焉。”
“……”
盛云渺呆了少顷，反应过来温持谨话里的意思。
她呆若木鸡半晌，脸不自觉地热了起来：“我哪有被晒焉？”
要不是她跟温持谨还不那么熟，她都想掏出包里的小镜子照照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晒焉，或者晒黑了。
看她有了点精神气的模样，温持谨很轻地笑了下。
看他脸上浮现的温和笑容，盛云渺眼睫轻颤，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下。
很奇妙的感觉。
盛云渺和温持谨真正的熟悉起来，在他面前暴露真实性情，是在大一那年的冬天。
她住校，少有回家。
她总觉得温家算不上是自己的家，在那儿住着有种陌生感。
久而久之，她回去的次数就变得少了。
一般情况下，只有覃女士给她打电话，催促了，她才会回家。
盛云渺在学校，相比较来说是受欢迎的性格。
她不是惊艳类型的女生，但整体气质特别让人觉得舒服。巴掌大的小圆脸，一双圆碌碌的杏眸，肤色冷白，让人看一眼就喜欢。
当然，这是盛云渺最开始对自己的自恋认知。
她是比较热心肠的人，也喜欢跟大家交朋友。她大学学的是导演专业，课业还算有趣，偶尔还会和同班同学一起排练编戏。
盛云渺住的宿舍，是四人寝。
一开始，她跟三人关系都不错。但渐渐的，她们好像都有些避着盛云渺。
她进宿舍，原本凑一起聊天说话的三人会忽然散开。
偶尔，她们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这些持续了一段时间，盛云渺终于在偶然一次机会听到了室友们的讨论。
那天是周六。
原本答应了覃女士回家，但前一晚看了部电影熬了夜，身体有点不舒服。为了不让覃女士担心，盛云渺给她发了条消息，便在宿舍继续睡下了。
室友大概是以为她回家了，出去吃了午饭回来，在宿舍里聊天。
刚开始，盛云渺并未被她们的声音吵醒，直至她们交谈的声音变大，她在睡梦中迷迷瞪瞪听了几句，然后睁开眼。
她们在聊她。
聊她穿的衣服，聊温持谨送给她的那个相机，聊她偶尔会背一两次的名牌包包。最后，还聊到了在校门口看她上的豪车。
盛云渺第一次进大学，也是第一次离开南城，来到北城这个比南城要大很多很多的大城市。
刚开始，她觉得自己跟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到现在，渐渐适应了下来，因为这儿有她的同学，朋友，和家人。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当作朋友的同学，好像并没有把她也当作是朋友。
至少，她听到的不太像。
刚开始听，她其实没太转过弯来。
直至她们用比较不堪入耳，有些瞧不起的语气提及她，提及来接她的温持谨，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也终于明白她们最近这段时间为什么看到自己回宿舍就散开，偶尔自己说点什么，也总尴尬笑着，不大愿意回应的原因。
盛云渺不是个愿意忍气吞声，也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她性格其实挺骄纵的。
她父亲刚去世的时候，还有人跟她妈说过，说你们家的渺渺以后没人宠了，不会还那么任性吧？
盛云渺回忆了一下，覃女士当时的回答。
她说，渺渺是没了父亲，又不是父母双亡。她爸爸在的时候她可以任性，那爸爸不在了，在我这儿也能任性。也是覃女士这些话，和从小到大对她的教育，让她即便是在外收敛，也还是带着些微的大小姐脾气的。
在听到室友们第三次提及，来接她的人是个大腹便便大叔，估计是包养她的人时，盛云渺拉开了床边的帘子。
在室友们错愕的视野里，她微微笑了笑，居高临下望着她们，“纠正一下。”
她温声：“你们看到的大腹便便的，是我们家司机。”
她唇角微弯，一字一句说：“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原来对我，和对我们家司机这么感兴趣。”
室友们瞪圆了眼，惊愕地望着她，想要说点什么。
盛云渺没给她们机会。
她慢悠悠下床，落地后又说了句：“这么感兴趣的话，下回他来学校接我，我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说完，盛云渺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三位室友尴尬的看着她，想解释。
“渺渺，我们不是那个——”
盛云渺正要回答，另一个室友说：“跟她解释什么？我们又没有说错。”
那个室友觑她一眼，冷嘲热讽道：“你南城人，在北城哪来的司机？”她上下打量着盛云渺，“还有你的那些包，你说你妈以前是个上班族，普通上班族能买得起那么贵的包吗？”
“……”
盛云渺听她说完，笑了笑，“你说得对。”
她挑了挑眉，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之前她生日，覃女士给她送的包。
“普通上班族是有点儿困难。”她歪了歪头，笑盈盈补充，“但我好像没说过，我妈是普通上班族吧？”
话落，她懒得跟她们解释，提着包走出了宿舍。
盛云渺其实是有气在的。
但她不擅长跟人吵架，至少在当下的那个时候，她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走出宿舍后，外面的冷风袭来，格外的凉。
盛云渺不受控的，打了个喷嚏。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感觉这座城市没有自己能去的地方。这儿，没有她的家。
跟覃女士说了不回去，她要突然回去温家，她肯定会多问多想。
盛云渺不想让她担心。
她思忖了会，点开手机翻了翻，决定去商场逛逛。
当然主要目的是暖暖身体。
北城的冬天，太冷了。
-
盛云渺一个人在商场游荡了许久。
她吃了东西，喝了奶茶，但还是觉得冷。
周末的缘故，商场人流量很大很多。
盛云渺茫然地张望看了一圈，决定去看电影。
不看电影，时间真的很难熬。
她看完电影出来时，已经到傍晚了。
外头的天黑了。
盛云渺在这座城市没有比室友更熟悉的朋友，她虽有两个同学也在北城读书，但联系并不多。
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往人家那儿跑。
纠结了会，看完自己银|行|卡余额的盛云渺决定今晚先住外面，明天再回学校。
周一了她去问问老师，有没有可能换个宿舍。
如果没可能，那她也不会怕她们，她就和她们一个宿舍住着。
盛云渺没想到的是，她会在去酒店的路上，接到温持谨电话。
外头冷风瑟瑟。
她出门时穿的不够多，耳朵和手指都冻的快要没知觉了。
手机铃声响起，盛云渺微蹙着眉头，慢了半拍才掏出手机。
在看到温持谨的来电显示，她懵了一瞬接通。
“喂？”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
那边顿了几秒，低沉凌冽的嗓音传到她耳朵边，“渺渺。”
盛云渺耳朵微动。
每回温持谨喊她的时候，她总觉得她名字格外好听。
盛云渺嘴唇翕动，应道：“嗯。”
温持谨：“你今天怎么没回家？”
他昨天回了趟家，听温宏远提过，盛云渺周末要回家。
盛云渺啊了声，不太会说谎的结巴了一下，“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逛街，就下周再回去了。”
说完，她自己心虚不已。
她不会撒谎，更不愿意在温持谨面前撒谎。
“这样。”温持谨淡淡的两个字落下。
盛云渺一阵心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怎么了吗？你今天回家了？”
温持谨微顿，偏头看向不远处捂着手在打电话的人，目光深邃。
他淡声：“没有。”
蓦地，盛云渺松了口气。
她正想问他怎么忽然给自己打电话，温持谨下一句话清晰地钻入她耳朵，“你现在跟同学在一起？”
盛云渺眨眼，含糊说：“……对……对啊。”
话落，她听到温持谨轻哂的声音。
那一刹那，盛云渺感觉自己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到温持谨说：“看来是我年纪大了。”
盛云渺一愣，“什么？”
温持谨默了默，淡声道：“眼花认错了人。”
听到这话，盛云渺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她呆站在原地须臾，低声问：“我没听懂。”
温持谨嗯声，“我在路上看到一个长得有点像我妹妹的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也不带着指责的意思。
可在‘妹妹’这两个字出来时，盛云渺就已经愣住了。
她耳朵里，不断回响着妹妹两个字。
温持谨说，她是他的妹妹。
虽然她和覃女士搬到了温家，但实际上，她和温持谨都从没叫过对方妹妹或者哥哥。两人都是成年人，一下子多出来个哥哥妹妹，也不太能适应。
迄今为止，盛云渺甚至没直呼过温持谨名字。
她每回都是开了口，又卡住。
这还是头一回，她听到温持谨说，她是他的妹妹。
那瞬间，盛云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是高兴的，但在高兴之余，又有点儿遗憾。至于在遗憾什么，当下的她并没有去深入了解。
话筒里的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盛云渺眨了眨眼，简单的梳理了一下情绪，梳理了温持谨说的话。
她下意识的张望，想知道他是不是就在附近。
但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在哪。
就在她要放弃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左边。”
盛云渺下意识往左。
她一眼，就看到从人潮中往自己这边走的人。
温持谨很高，他西装革履，身形颀长挺括，模样看上去沉稳，却又有些冷。
他颀长太强大了。
盛云渺怔怔地看着他，视线在他脸上停留须臾，再往下，落在他修长手指握着的手机上。
他还没挂断两个人之间的电话。
倏地，鼻间有沉稳的木质香袭来。
温持谨站在了她面前。
看着她，温持谨不急不缓放下手机，把电话挂断。
盛云渺眼睫一颤，想问他怎么在这。话到了嘴边，又感觉不太妥当。
她抿了抿唇，仰头望着他，正要开口，温持谨的手指忽然拂过她耳朵。
盛云渺当即僵在原地。
很快，温持谨温热的手指挪开，他微蹙着眉头，淡声问：“在这站了多久？”
盛云渺懵懵地回答：“五分钟？”
温持谨看了眼她身上穿着，拧着眉头，“先上车。”
盛云渺看他冷下来的脸色，微微有些害怕。
她点着头，小心翼翼道：“哦。”
听出她话语里的颤音，温持谨稍顿，低声说：“不是要凶你。”
他解释，“外面冷。”
盛云渺怔了怔，点头道：“我知道的。”
温持谨不会凶她。
虽然两人接触不多，也对对方不那么的了解，但盛云渺很清楚的知道，温持谨是个很好的人。
上了车。
温持谨让司机把空调开大些。
暖气袭来，盛云渺这才感觉自己冻僵的手指和脸颊，都再次有了温度。
车内静悄悄的，有种奇妙的氛围在萦绕。
盛云渺好几次开口想说话，却在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合适之间打转，把话收了回去。
蓦地，她听到温持谨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盛云渺侧头，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向他，“吃了麦当劳。”
但那不是晚饭。
是她从宿舍出来后吃的。
温持谨一顿，似不太能理解麦当劳这样的食物。
他点了下头，问她，“着急回学校吗？”
盛云渺摇头。
温持谨看她，“那陪我吃点东西？”
“……”
盛云渺一怔，下意识去看时间。
“八点了。”她诧异，“你还没吃饭？”
温持谨颔首，“开了个会。”
如果不是来这边开会耽误了时间，他也不会这么巧碰上在马路边晃荡的盛云渺。
闻言，盛云渺不再多问。
她点头答应下来。
温持谨也没询问她想吃什么，跟司机说了声：“去上回那家餐厅。”
盛云渺跟着温持谨进去才知道，他上回来的餐厅，是一家南城特色风味的餐厅。
一家私房菜馆。
看着那些熟悉的菜名和菜色，盛云渺眼睛亮了起来。
很突然的，她有点饿了。
坐下后，温持谨让她点菜。
盛云渺忽然想起来问：“你不是不吃辣吗？”
温持谨抿了口水，掀起眼皮看她，“谁跟你说的我不吃辣？”
盛云渺没敢吱声。
这是她观察出来的。
她跟温持谨在家里吃过几顿饭，她有注意过，他不吃辣这件事。
看她不说话，温持谨也没多解释。
“不是不吃。”他说，“可以吃。”
只是不喜欢而已。
盛云渺哦了声，提着笔看他，“那我选了？”
温持谨颔首，顺势把一侧的温水往她那边推了推。
这个点，过了晚饭高峰期。
很快，盛云渺点的菜便送了上来。
闻着熟悉的菜香味，她肚子开始叫，她有了胃口。
“吃吧。”温持谨看她一眼。
盛云渺点头，也没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盛云渺是喜欢吃辣的。
南城的人普遍辣口。
刚来北城的时候，她还很不适应这儿的吃食。她觉得这儿，很美食荒漠。
吃了两口，盛云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家私房菜馆的味道，有她在南城吃的感觉，味道也是对得上的。
盛云渺吃着吃着，一不小心吃多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吃了一碗米饭了。她下意识去看温持谨，他正慢条斯理的在吃饭，面前的菜和饭，只减少了那么一丁点。
“……”
尴尬。
察觉到盛云渺视线，温持谨撩起眼皮看她，“吃饱了？”
“……我……”盛云渺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我胃口好像有点大。”
听到这话，温持谨眼眸里闪过一丝笑。
他敛眸看了眼，说道：“你还在长身体。”
盛云渺一呆，“成年了还会长身体的吗？”
温持谨给她夹她喜欢吃的椒盐排骨，缓声：“会。”
盛云渺半信半疑，默默地又啃了块排骨。
温持谨低语，“再吃点，不吃浪费。”
盛云渺看着这一桌子食物，想了想也是。
她总不能让温持谨打包回去吧。
温持谨看着，就不像会愿意热饭菜的人。
又吃了一会，盛云渺这会不仅是饱，还撑住了。
她放下筷子。
温持谨瞥她，“吃饱了？”
盛云渺点头。
温持谨勾唇，偏头看向她，“送你回学校？”
“……”
盛云渺下意识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瞳。
包厢里的灯光是暖色调，让人一进来就觉得温暖。至少，盛云渺是这样感觉的。
两人此刻的距离也有些近。
盛云渺能清楚的看到，温持谨神情的变化，也能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无形中，她在温持谨面前已经暴露了许多。
安静半晌。
盛云渺摇了摇头，“不想回学校。”
温持谨微怔，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诚实的回答自己。
他盯着她，嗓音微沉，“想去哪？”
盛云渺：“不知道。”
她感觉北城这儿，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闻声，温持谨看她，“走吧。”
盛云渺：“去哪？”
温持谨：“不知道。”
“？”
盛云渺不可置信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持谨跟她说不知道？
这样的话，怎么一点都不像是温持谨会说的。
话虽如此，盛云渺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温持谨从私房菜馆离开了。
上了车，她听到温持谨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盛云渺没太听清。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两人安静的坐在后座，谁也不跟谁交流。
就在盛云渺想说话的时候，温持谨接了个电话。
他电话挂断时，车子驶进了小区的停车场。
温持谨偏头看向她，“怕吗？”
“……不怕。”盛云渺虽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温持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看似漠然冷酷，但他不会伤害她。
听到这话，温持谨勾了勾唇，“下车。”
盛云渺跟着他下车，进到电梯。
进去后，她才问：“这是你平时住的地方吗？”
温持谨挑了下眉，“还挺聪明。”
盛云渺无言，她本来就不笨好吗。
这儿离温氏集团这么近，她用脚指头猜也知道，这是温持谨日常住的地方。
看她不服气的小表情，温持谨轻笑了声：“不错。”
盛云渺不解，“什么？”
温持谨抬手，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有点精神气了。”
“……”
盛云渺怔了怔，直到跟着他进了屋，她才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温持谨在门口鞋柜找了找，没找到女士拖鞋。
他拧眉，拎出一双男士拖鞋看她，“先穿着，我让人送新的过来。”
盛云渺：“谢谢。”
看她换了鞋，温持谨才问：“我知道什么？”
盛云渺对上他眉眼，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没什么。”
看她不愿意说，温持谨也没多问。
他把手机递给盛云渺，淡声：“这是我助理，需要什么跟她说就行。”话落，他补充，“女助理。”
盛云渺接过他给过来的手机。
“我——”
她刚开口，温持谨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温持谨：“这儿有客房，你今晚睡这。”他看她，“介意吗？”
盛云渺眼睫轻颤，“不介意。”
她怎么会介意。
温持谨解释，“司机跟我跑了一天，老宅有点儿远，明天你想回去我再让他送你回去。”
盛云渺深呼吸了下，轻声说好。
拨通助理电话，盛云渺跟温持谨助理提了下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多。
她就在这住一晚。
挂断后，她把手机还给温持谨。
温持谨看她一眼，“待会助理过来你跟她沟通。”他指了指，“我到书房还有事。”
“……好。”
半小时后，温持谨的女助理来了。
是位长得很漂亮的姐姐。
盛云渺还是头一回知道，温持谨还有女助理。
助理姐姐看向她，笑容灿烂，“你就是温总的妹妹吧？”
盛云渺迟疑着点头。
助理笑笑，“长得真漂亮。”她夸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我给买过来了。”
话落，她问：“温总说你是第一次过来这边，我跟你说一下浴室的洗漱吧。”
盛云渺点头，跟着她去了浴室。
看助理熟稔的样子，盛云渺下意识地问：“你常常做这样的事吗？”
女助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她失笑，摇头：“当然不是。”
她看盛云渺，“你是温总交代的。”
鬼使神差的，她看着面前的小女生补充了一句，“温总回国后，你应该是第一个来这儿的人。”
对上女助理眼睛，盛云渺陡然生出了种心虚感。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追问男朋友往事一样。
意识到这点，她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助理了然，“我知道。”
她看盛云渺，“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盛云渺摇了摇头，“没有了。”
女助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她看盛云渺，“早点休息。”
“谢谢。”
人走后，盛云渺盯着紧闭的书房门半晌，还是没敢去打扰温持谨。
她进了客房。
……
书房里，温持谨接到女助理电话。
“温总，您交代的我都跟盛小姐说了。”她淡声，“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温持谨缄默了会，抬手揉了揉眉心，“你们女生，会因为什么事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回学校？”
女助理一噎，想了想：“如果是我大学时候，那只有跟室友闹了矛盾才会这样。”
她道：“小女生情绪都比较敏感，跟同学吵架拌嘴了不愿意面对很正常。”
温持谨嗯声：“知道了，辛苦。”
女助理受宠若惊，“好的，您跟盛小姐早点休息。”
温持谨挂了电话。
他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半晌，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外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温持谨思忖了会，本想给人打电话问问情况，但又觉得小女生的事，他插手并不太妥当。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跟盛云渺这个关系，盛云渺不一定会喜欢他调查，甚至插手处理。
-
盛云渺洗完澡后，便躺在床上睡觉。
她是有点儿困的。
但脑海里不断的回播室友们说的那些话，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们是那样子看自己的。
盛云渺越想越气。
翻来覆去好一会，她都没能睡着。
最后，她索性爬了起来。
打开房门时，客厅里没人。
盛云渺下意识看了眼另一边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温持谨是睡觉了，还是在书房。
抱着这种不确定，盛云渺缓慢地往书房门口挪动。
刚走近，书房门被人从里来开了。
她一惊，呆若木鸡地看着温持谨。
温持谨垂眸，“睡不着？”
盛云渺迟疑着点头，“你还在忙？”
温持谨：“刚忙完。”
他看盛云渺，“为什么睡不着？”
“……在想事。”可能是深夜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个时候的温持谨很温柔，盛云渺不自觉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事？”温持谨配合的低下头，目光柔和看她，“方便跟我说说吗？”
盛云渺看着他，有点儿纠结。
她其实不是个能藏事的人，更何况这事，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出来，她要憋屈很长一段时间。
“我说了，你会笑话我吗？”盛云渺没有和温持谨长久相处的经验，不是很确定地问。
温持谨：“不会。”
“哦。”
盛云渺抿了下唇，小声说：“我好像不怎么讨喜。”
温持谨一怔，“谁说的？”
“我自己。”盛云渺呼出一口气，“我好像，挺让人讨厌的。”
温持谨怔了怔，敛眸盯着她半晌，没搭腔。
盛云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抿着唇，自言自语说：“我今天跟室友吵架了，她们在背后说我。”
很多话，她没办法转述给温持谨，她只能这样发泄。
温持谨听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缄默半晌，忽而开口，“你有句话说错了。”
盛云渺正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听到这话时不服气地看他，“哪句？”
温持谨看她红了的眼眶，冲动地想给她擦擦眼泪。
但他忍住了。
他看着盛云渺，“你讨人厌这句话。”
盛云渺一顿。
温持谨说：“我不讨厌你。”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忽然的让盛云渺找回了些许自信。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温持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持谨看她，“不信？”
“不是。”盛云渺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说——”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被温持谨打断了。
“是不够。”温持谨说，“但我知道。”
即便没有和盛云渺深入认识了解，但温持谨也确信，他不讨厌她。
闻言，盛云渺眼睫轻颤了颤。
她错愕地望着温持谨，忽然找不到语言功能。
少顷。
盛云渺轻语，“温持谨。”
她头一回喊他名字。
温持谨抬了下眼，“想说什么？”
盛云渺安静了会，说道：“其实我不太喜欢现在的自己。”
温持谨一怔，正要开口，盛云渺便说：“我以前明明不这样的。但我现在就是控制不住多愁善感。”
“那你以前什么样？”温持谨问，“方便跟我说说吗？”
这一晚，盛云渺像打开了话匣子，跟温持谨说了很多很多自己过去的事。
可能是温持谨那句，不讨厌她戳中了她，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不知不觉，她感觉自己和温持谨亲近了许多。
那日后。
温持谨在偶然一次去了她学校，还去了她宿舍楼下。
当时盛云渺正在宿舍吃东西，隔壁宿舍的同学过来敲门，惊喜地告诉她说，“渺渺，你哥哥在楼下，说打你电话你不接。让我们过来跟你说一声。”
宿舍里另外三位室友呆住。
盛云渺也有些意外，“我哥？”
“对啊。”隔壁宿舍同学说，“你哥长得好帅啊！”
她忍不住夸耀，“太帅了。”
那天，和盛云渺认识的同学都知道了，她有个长得很帅很帅的哥哥。
不仅帅，她还很有钱。
最开始温持谨出现在她学校，说是她哥哥，不少人还存疑。
因为情哥哥也算哥哥，谁知道他们撒没撒谎。
但就算是情哥哥，也值得让大家羡慕嫉妒。
盛云渺一直没忘记，她跟温持谨回家吃了饭的隔天回宿舍时，室友们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后来一次，是学校的校庆。
温持谨作为被邀请的人出席，和学院校长走在一起，顺便提及了下她的存在。他当着她同学和老师的面告诉大家，她是他温持谨的妹妹，她有人护着。
-
后来的好几年，盛云渺和温持谨的关系都很好。
她有什么都会跟温持谨说，而温持谨，也习惯了听她抱怨吐槽。甚至习惯了，替她收拾烂摊子。
盛云渺追星，他帮忙买票，甚至买跨国机票送她过去。
盛云渺有喜欢的东西，他也会想尽办法送给她。
渐渐的，有些感情在发酵，变得不一样。盛云渺习惯性的跟温持谨撒娇，不知不觉，她那些隐藏起来的骄纵性格，全都曝露出来。
偶尔，她也会反省一下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合适。
可看到温持谨，她就有些忍不住。
这天，盛云渺被覃女士喊回温家吃饭。
她到家，下意识问：“妈，你不是说我哥回来吃饭吗？”
覃女士看她一眼，“你哥不回来你就不回来？”
盛云渺一僵。
她觉得覃女士这话，有点试探的感觉。
“不是。”她下意识否认，“我哪有这样说啊。”
她眼神飘忽，挪开眼看向别处，“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你说我哥今天也回来吃饭，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没有呢。”覃女士道：“你哥跟你温叔叔去林家了。”
盛云渺一愣，“林家？”
覃女士点头，“你林琪姐姐回来了，你哥去他家吃饭了。”
林琪，是盛云渺前段时间认识的人。
她是林家的大女儿，比盛云渺大几岁，比温持谨小几岁。
她曾听人提起过，温家有意跟林家联姻。
知道这事时，盛云渺产生过去问温持谨的冲动。
但忍住了。
她这个妹妹的身份去问，一点都不合适。
可当下听到，盛云渺还是不自觉地多问：“他……”
覃女士：“他是谁？”
盛云渺改口，“我哥跟温叔叔他们今天怎么去林琪姐他们家吃饭？是要谈什么合作吗？”
温声，覃女士好笑看她，“什么合作，私事合作。”
她淡声：“你哥今年都三十三了，该成家了。”
“……”
虽早有预料，但在听到的时候，盛云渺还是走了神。
她神色微滞，抿了抿唇说：“哦。”
覃女士看她，“你不喜欢你林琪姐？”
“……没有。”盛云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扬起笑脸，“我哥喜欢，我就喜欢。”
覃女士稍顿，点了点头。
母女俩对话到这，厨师喊两人吃饭。
饭桌上，盛云渺心神不宁的。
她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覃女士看她这样，微微皱了下眉头。
盛云渺没注意，找借口说自己困了，回楼上睡觉。
看她转身走远，覃女士低低叹了口气。
她看向窗外炙热的阳光，有些无奈。
……
温持谨和温宏远在林家吃了饭回家时，客厅只有覃女士一个人。
温持谨看了眼，“渺渺呢？”
覃女士和温宏远对视看了眼，她指了指，“困了，在楼上睡觉。”
温持谨应声：“我去看看她。”
人走后，覃女士蹙眉，“你怎么不拦着他？”
温宏远到她身侧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人这么大了，我怎么拦得住。”
覃女士无言，低问：“你们这顿饭吃的怎么样？”
温宏远瞥她一眼，“挺好。”
覃女士眼睛一亮，“持谨没有意见？”
“他没有意见。”温宏远语气平静，“只是跟我说，我那么喜欢林琪，就把林琪娶回来。”
覃女士被他的转述呛住。
她无言半晌，有些意外，“这不像持谨会说的话。”
温宏远也这样觉得。
奈何温持谨就是给他放了这样的狠话。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不需要温宏远插手。
他们父子关系不错，温宏远也不是封建思想的大家长。他们温家，没有需要联姻来维持事业的那一步。
他之所以想让温持谨联姻，是别的原因。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
覃女士问：“那现在……怎么处理？”
温宏远想了想，问她，“如果说，他们俩坚持，你会同意吗？”
覃女士一顿，看他，“你呢？”
温宏远没正面回答，只说了句：“我很喜欢渺渺。”
覃女士惊讶须臾，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持谨。”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真的很尴尬。
-
楼上的两人并不知道楼下的人在说什么。
温持谨敲了敲盛云渺的房门，得到她允许后走了进去。
看到他，盛云渺撇撇嘴，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温持谨看她，抬手摸了下她额头，“不舒服？”
“……没有。”
盛云渺把他的手挥开，有点不高兴，“我就是困了。”
温持谨挑眉，敛眸看她，“不太像。”
盛云渺紧抿着唇角看着他。
两人僵持须臾。
盛云渺第一个憋不住，“我听我妈说，你跟温叔叔去林家吃饭了。”
温持谨点头。
盛云渺看他这么实诚的样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看他，小声道：“林琪姐是挺配你的。”
“……”
温持谨一顿，总算知道她跟自己闹什么脾气了。
“是可以。”他看盛云渺回答。
盛云渺被他的回答哽住，差点想骂人。
“你……”她瞪圆了眼，“我就知道。”
“就知道什么？”温持谨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我话还没说完。”
盛云渺：“那你要说什么？”
温持谨看她，“配不配都是别人说的。”
他看她，“我还觉得林琪挺配我爸的。”
盛云渺：“？？？”
她瞪圆眼看着温持谨，“你你你……”
温持谨一脸我说错话了吗的表情看着她，“我什么？”
“温叔叔知道你这样说他吗？”盛云渺震惊，“你这话也太大逆不道了。”
温持谨捏住她指着自己的手指，塞回被子里。
“是有点。”他语气淡淡，“你别告诉他就行。”
盛云渺噎住。
她就算是有这个胆子，也开不出这个口。
再者，温宏远现在和她妈还有关系呢。
两人对视半晌。
温持谨看她，“以后他们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盛云渺：“你指什么？”
温持谨：“相亲。”
他敛眸看着她，眼眸里的情绪复杂。
“我的恋爱婚姻，我自己能做主。”
盛云渺听出了他话外之意。
她怔怔地望着他，低喃：“你总归是要结婚的。”
听到这话，温持谨笑了下，“如果没办法，那不结婚也可以，只要我未来的女朋友不介意就行。”
盛云渺嘴唇微动，下意识说：“你上哪儿找不介意你不跟人结婚的女朋友。”
话落，温持谨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
盛云渺眼眸微闪，想躲开他目光，却又舍不得。
无声半晌。
温持谨亲昵地摸了摸她脑袋，“睡吧，我回公司。”
盛云渺抬眸，“我也——”
“陪你妈妈一会。”温持谨看她，“我晚上再来接你？”
盛云渺立即答应。
从盛云渺房间离开，温持谨回了公司。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盛云渺和温持谨跟以前一样相处。但隐约的，她觉得哪儿有了些变化。
温持谨不再被安排去相亲。
他甚至更忙了。
盛云渺研究生毕业后，拍了两部属于自己的小片子。
都是短故事。
她放在网上，点播还蛮多。
偶然的一天，她跟温持谨回家吃饭。
覃女士问她找没找对象，她这个年龄可以谈恋爱了。
盛云渺摇头。
覃女士又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怔了半晌，想说没有，却又不习惯跟覃女士说谎。
母女俩安静了会。
覃女士忽然看着她说，“我之前一直忘了告诉你一个事。”
“什么？”
覃女士笑了笑，“我跟你温叔叔，准备分开了。”
盛云渺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覃女士：“不突然。”
她道：“我们本来也没领证的。”
盛云渺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覃女士：“之前说去，但耽搁了。后来我跟你温叔叔都觉得，我们俩这样相处也挺好，我也不用被人说是贪图你温叔叔的家产，所以我们俩就一直没去领证。”
这个是事实。
这个事实，并不是因为盛云渺和温持谨互相喜欢，两人才决定的。
也是巧合。
有回覃女士跟温宏远要去领证了，临时遇到了点事。
再后来，覃女士听到不少乱七八糟的传言，便跟温宏远约定，两人就搭伙过日子，他们这个年龄来说，一个结婚证有或是没有，并不重要。
从温家离开后，盛云渺整个人是呆滞的。
她有震惊，有意外。
却在这些情绪交错的其中，有自私的庆幸。
她妈和温叔叔要分开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跟温持谨，是允许在一起的。
很快，盛云渺就开始鄙视自私的自己。
她蜷缩在沙发一角，边鄙视自己边高兴。她忍不住，想跟个人聊聊天。
思来想去，盛云渺给宋泠泠发了消息，这种事，她只敢跟宋泠泠说。
-
温持谨在出差，并不知道盛云渺这边的事。
一周后，他出差回来，在办公室见到了许久没见到的人。
温宏远。
“爸。”温持谨看他，“您怎么来了？”
温宏远嗯声：“路过，过来看看。”
他张望看了一圈，问：“差不多该下班了吧？”
温持谨应声。
温宏远：“晚上我们父子俩在外面吃个饭。”
温持谨看他，猜到他有事跟自己说。
父子俩去了一家以前会去的私房菜馆。
温宏远还要了酒。
父子俩喝了两杯，温宏远看向他，“持谨。”
温持谨：“您说。”
温宏远很少在温持谨面前摆架子，也很少训他。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沉稳懂事，基本不会干不让他操心的事。唯一一件，大概是感情无法自控这件事。
但这事，谁都怪不了。
“你有没有想过，跟渺渺到国外生活？”
温持谨一愣，“什么意思？”
温宏远：“想过吗？”
“没有。”温持谨回答，“渺渺不喜欢国外。”
温宏远懂了。
“那你不怕——”他看他，“不怕别人议论？”
温持谨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温宏远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很轻地笑了下，“我为什么要在意？”
他说：“我跟渺渺没有血缘关系，您跟覃阿姨也没有领证。就算是你们领证了，我和渺渺，依旧不是亲兄妹，不是吗？”
温宏远自然知道温持谨说的是真的。
他抿了口酒，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和盛云渺母亲没有领过证这回事。
他沉默了会，“知道了。”
温持谨诧异。
温宏远：“你跟渺渺的事，我跟你覃阿姨管不了，也不会管。”
他看向温持谨，“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然你和渺渺不怕流言困扰，那我和你覃阿姨，也不会反对。”
温持谨：“您跟覃阿姨说过？”
温宏远颔首，“我们会分开一段时间。”
温持谨正要开口，注意到一段时间这几个字后，他懂了。
他们俩，是为了他和盛云渺的未来在考虑。
“爸。”忽然间，温持谨觉得喉咙有些干。
温宏远瞥他，“别矫情。”
他道：“我跟你覃阿姨年龄大了，分开后决定搭伙去国外转转。她说想找个旅游搭档，我陪她过去也不错。”
温持谨兀自笑笑，“我来安排。”
“不用你。”温宏远轻哼，“我还没老到不能做旅行计划的地步，我自己来。”
他嫌弃看他，“你都不知道你覃阿姨喜欢什么。”
温持谨被嫌弃了，却也不生气。
他举起酒杯，喝下。
“爸。”他看向温宏远，“谢谢。”
吃完饭，温持谨让司机送温宏远回去。
他自己打车。
温宏远也没拒绝。
毕业后，盛云渺就搬出了温家。
她在外面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温持谨来过几次，这儿很温馨，很舒服。
到楼下时，温持谨本想给盛云渺打个电话。
可想了想，又作罢。
他想给她个惊喜。
恰好，小区门口有不少小摊在卖东西。
其中还有个卖花的小妹妹。
温持谨走近，买了一朵花。
他提着花，循着夜色往自己走过了无数遍的一条路走，走至熟悉的屋门口。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盛云渺正在剪自己前两天拍的一个片子。
她走到门后，借着猫眼往外看了眼，在看到温持谨那张熟悉的脸后，盛云渺迅速开了门。
“你——”怎么过来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盛云渺忽而被一股重力拽入了怀里。
她身体一僵，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阵风吹来。
盛云渺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温……温持谨。”她推了推面前的人，“你是喝醉了吗？”
温持谨：“没有。”
他光明正大抱了盛云渺一会，嗓音微沉：“没醉。”
盛云渺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那你……”
“渺渺。”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持谨打断了。
盛云渺嗯声。
温持谨的低头，轻蹭了蹭她鼻尖，声线沙哑，“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盛云渺眼睫一颤，心跳跟着有了停滞。
“你在说什么？”她提醒温持谨，“我们俩……”
“不是兄妹。”温持谨目光灼灼看着她，“想吗？”
对上他赤诚的眼睛，盛云渺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
这件事，她想了很多年。
不确定什么时候喜欢上温持谨的，也不知道世俗允不允许，但她知道，除了温持谨，她不想跟任何人谈恋爱。
盛云渺和温持谨的恋爱。
让大家意外，却又不是那么的意外。
覃女士和温宏远分开了。
而温持谨和盛云渺在一起了，大家在知道的时候，自然也议论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大家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
温持谨这么多年，满心满眼都是盛云渺这个‘妹妹’。
而盛云渺更是把他当男朋友一样使唤了很多很多年。
和温持谨的恋爱，比盛云渺想象的要更快乐。
偶尔，宋泠泠还会嫌弃他们俩。
腻腻歪歪，一点都不是温持谨的作风。
奈何千言万语抵不过温持谨一句愿意。
只要对方是盛云渺，那让温持谨陪她做任何事。
包括秀恩爱。
他都‘唯首是瞻’，甘之如饴。
因为那个人是盛云渺，是他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