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苍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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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一牵着那名幼童，上了马车。马夫驾车行驶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了青山镇不远处的天苍县。
进了天苍县县城，马夫突然发现，街道上的巡逻士兵比往常都多了一倍。且每人都配备了响箭，方便遇袭时传讯求援。
这一路上，端坐在马车之中的元一，一直斜靠着，思绪纷纷不知道在想什么。身旁的孩童也盘腿打坐，面容上偶然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片刻后便恢复如初。
元一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说。
马夫在街市内放缓了速度，一刻钟后才行驶到了清水牌坊，牌坊周边尽是一些贩卖果蔬的菜农，在地上摆摊经营。
元一开口示意马夫停车，给了他一钱银子后，便抱着幼童徒步离开。
他顺路买了一些果蔬和两条肥大的鲤鱼，等来到天苍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临近黄昏。
攀爬过几千级的青石台阶，元一来到一片紫竹林。紫竹林内有一条幽深的小路。小路通向的是一座茅草屋，草屋正门处有一木牌，上面铁画银钩的写着两个大字，归元。
草屋没有锁门，元一走进屋内后，点燃了几盏油灯。而后从后院取出了一块木牌，他用双指化作刻刀，刻上了青山镇千户，张林远的姓名，而后放于正堂之上。
正堂上有着一块无名牌位，不知道供奉着谁，张林远的牌位被放至于左后方。随后三柱敬神香燃起，被插于香炉上。
那名幼童自进屋开始，便一直站在元一身后。
元一望着面前的牌位，沉默了许久，想起了那个一直唤他英雄的姑娘，而后才缓缓开口。
“元初，你说，究竟何谓英雄。”
幼童不假思索便开口道，“书上说，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两者皆具，是为英雄。”
元一转过身，慈祥地看着这刚年满六岁的娃娃，“这是书上说的，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名叫元初的幼童思考了片刻，而后躬身道，
“徒儿以为，所谓英雄者，敢为常人之不敢为，敢当常人之不敢当，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拥宁折不弯之品，得杀伐果断之魂，怀救济天下之心。”
元一听言，笑道，“那青山镇死战不退的千户军是不是英雄？”
“徒儿以为，自当是。”
“那镇外以一人之躯，拦杀数千精怪的张千户是否是英雄？”
“自当是。”
“可他们都没有力挽狂澜，他们没能阻拦住无尽深林的精怪，更没能救下青山镇的百姓，可以说他们的死毫无价值，即便如此，为何你还觉得他们是英雄？”
“这……”元初一时语凝。
元一轻抚着元初的头，轻轻拍了拍，“好了，别想这些没用的了，为师命你背诵的药经，背的怎么样了？背到第几章了？”
元初一改方才的神色，骄傲的抬起头，“师傅，药经的七十二卷已经全部记于心中。”
元一眉毛一扬，有些欣喜，刚想开口表扬，却见元初面色一黑，瘫倒在地上。
元一赶忙将其抱起，而后拉开他的上衣。只见其胸口处，有一道恐怖的伤痕，伤痕之上，弥漫着如同树根一般的黑色纹理。
这些黑色纹理如同活物般，蜷曲跳动着。它每跳动一下，元初的面色便暗淡一分。
元一见状，赶忙运功，右手的双指直插其极泉穴。在元一的身上，黑色的死气如浪潮般喷涌而出，正厅内的灯烛疯狂跃动。
在黑色死气渡入后。元初胸口的黑色纹理得到了暂时的压制，黑色纹理跳动挣扎了片刻，便缓缓退去，最后消失不见。
元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药丸，喂于元初口中，而后将右掌轻放于胃俞穴，运功加快药物吸收。
片刻后，元初的面色恢复正常，却仍旧昏迷。
“这反噬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
元一眉头一皱，上一次元初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七天前，那一次的反噬极其凶猛，元一足足运功压制了三天才退去。
“再这样下去，元初最多只有一年的寿命，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传说中的天虚灵液。可天神界的天虚宫已覆灭近千年，天虚山都已经被夷为平地，这天虚灵液哪里还能寻得？”
天虚灵液，是产于天神界天虚山之巅的一块灵石，此灵石吸纳日月精气，数年才凝炼一滴。此药，虽药效单一，却药性温和，可调理中和一切反噬紊乱之症。
元一绞尽脑汁无果后，便将元初抱回卧房，暂时无碍的元初沉沉睡去。
每次见到元初胸口上的伤痕，他都会回想起过往，他记起了在六年前，那个铁笼之中被斩断四肢，濒死之际，却对他微笑的姑娘，记起了那个脊柱被缝上羽翅，虚弱无力，却仍旧咒骂不停的壮汉，还有那个被刨开心脏，脐带还连接着母体，那本该在襁褓之中，被父母疼爱的婴儿。
“封灵……封渊……”
元一呢喃念着两个名字，他突然觉得自己变了，曾经的自己似乎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悲悯，没有怨愤。他有的，只有手中的冰冷的长剑。
但是现在的他，剑入鞘已经六年，也悬壶济世了六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似乎就从遇见她开始。
元一不自觉走到了天苍山山顶，他俯瞰着整座天苍县。稀疏的灯火，温暖不了如此凄冷的夜，尽管此刻正值盛夏。
“多美的风景，你若看到，定会十分喜欢......”
…………
戌时三刻，因为青山镇受袭的缘故，紧临的天苍县也风声鹤唳。此时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房门禁闭。
夜间的巡城士兵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不单单是他们的职责，也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
突然一阵西北风掠过，被系于紫竹林的铜铃铛，啷当作响。
元一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始皇死后，三国并立，此后术先生受三王所托，一日之间封杀天下大妖，隔绝天神、天魔两届。自此，天武界只剩下了一些弱小的精怪。千年来，那些精怪一直存在，却很少出现在人类面前，仅仅是为了裹腹的话，山林间的山猪野鹿，更加容易得手，如非万不得已，怎么会突然袭杀人类呢？”
元一越想越不对劲，那些精怪都是由飞禽走兽演变而来，或寿长而化妖，或吞吃了什么仙草灵根，身体发生异变。
不论如何，它们都有接近成人的灵智，且善于明哲保身。活的好好的，又怎么会不顾生死地跑去青山镇和张林远拼命，打不过可以逃啊。
况且这次袭击青山镇的精怪种族有数十种之多，其中不乏猫鼠，蛇鼬这种天敌，它们相见不相互残杀已是不易，又怎会相互合作？
还有，张林远为什么要走出镇子，是怕打斗中错伤百姓吗？从那尸山的尸体数量来看，似乎这次袭击的主要目的真就是张林远。
如果说，他们的目标是张林远，那他走出镇子，是想要以身为饵，便可以理解了。
可是，从尸体腐化程度来看，他死在前，而百姓死在后，如果目标是张林远，那它们为何还要屠杀百姓？
“为了吃？没道理，真为吃，估计骨头都留不下。”
“难道他们的目的是南越吗？的确，自始皇死后，三国鼎立，彼此间明争暗斗千余年，最后导致此地武道传承逐渐断绝。现如今，这一界生灵确实孱弱不堪。可我记得现在这三个国家都有人王遗留下来的道兵坐镇。而且背后还有术先生的影子，难道三界之中还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术先生叫板？”
元一脑袋越想越乱。
“不想这些了，我又不是南越之主，更不是天武之人，操心这闲事做什么？”
“唉，为难的是，之前答应过敖烈，帮扶关照一下张林远，可是前些日子元初反噬，我分身乏术。本来是为了还他人情，却不料这人情越欠越大，越欠越多。”
元一一想到这，眉头皱的更深了。
“与师弟和敖烈分别了近六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过得怎样。之前必安还有书信传来，说两位弟妹怀胎已有数月，算算时日，那两个侄儿或者侄女，应该都有一周左右了。”
“敖烈也当爹了，看来谢必安已经成功拔除了他体内魔种。不过总的来说，这也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喜事。诶，喜事……”
“如果她还活着，我……”
他是真心为自己的师弟和结义兄弟高兴，也真心思念着某个人。
西北风吹得更急了，元一身上的黑色锦服，也被吹拂的猎猎作响。紫竹林的铃铛声连绵不绝，变得愈发急促。
“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慢。”
此时的元一，身上的死气越发浓郁，如实质般汹涌。
他背手而立，眼神中，杀机猛然迸发。身上的黑色死气骤然凝炼，在黑夜中闪烁着瘆人的幽光。
“去。”
这一片黑雾似有灵智般，服从命令，一分为二。一股化作刀兵向山下涌去，另外一股，化作兵卒鬼将，嘶吼着冲进了天苍县。
…………
天苍县千户施芒，此刻身穿制式盔甲，手持九尺长柄刀，端坐于县城正中的清风桥。
在他身后，有三百千户军，整齐排列，如有情况，方便及时支援。
施芒今年三十有二，正值壮年，身材高大，双臂壮硕，百斤重的长刀在他手中挥如臂指。
他虽无统帅之资，却勇猛过人。十年前就曾任张林远麾下先锋。二十二岁的少年将军，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张林远突然被弹劾，疑于妖物勾结，他在朝堂上供认不讳，南越之主因念他军功卓著，特免其一死，但活罪难饶，罚其背穿八锥，官贬至青山镇千户。
至此，在“有心人”的操纵下，受罚后的张林远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伤口久久不能痊愈，还多亏元一出手，救回其一条性命。
但是卧床多年，中毒已深的他血气崩坏，一身武功只剩十之三四。
曾经威风凛凛的抚远大将军，变成了瘦骨嶙峋，虚弱多病的青山镇千户。
施芒不满朝廷如此对待张林远，上书求同罪同罚。南越之主应允，好在施芒受罚时，没被动手脚，仅仅修养了数月便痊愈。
峦山郡总兵，吴广，其生父吴涵，便是被妖物活活撕咬致死。所以吴广十分痛恨这帮孽畜，连带着，他也十分不喜与妖族勾结的张林远。
若非没有上令，他不敢擅自动兵。恐怕他早就率领峦山郡十万军卒，杀进无尽深林。
但是今日，在见到明明可以自保身退，却仍死战到底的张林远，吴广也不禁肃然起敬。不由让他猜测，之前的勾结妖族之罪，是否藏有猫腻。
要知道，抚远，威远，镇远，定远，四大将军可是越国武将的最高官职，各掌四方之境。
其中抚远主管西境。已是万分显贵之身，怎会做如此不明智的决定。
张林远被贬后，接壤南越三郡十八县的无尽深林，袭杀越国百姓的事件便骤然增多。
而且，第一个被真正屠杀殆尽的人类县镇，也是张林远所管辖的青山镇。
…………
夜有些深了，天苍县内悄然无声。突然，西北方一支响箭窜天而起。
施芒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瞬间飞驰而出，地上的青石都被他踏的碎石四溅。不过十息，他便持刀赶到。
巡逻天苍县西北角的二十名千户军，此刻已经尽皆殒命，街道上满是他们的残肢断臂，肺腑脏器泼洒一地。
周围的住户，此刻惊慌失措，一些女子见此场面，惊声尖叫，一些壮汉见此，也不免搜肠刮肚。甚至一些胆小之人，身下已尽是黄白之物。
施芒扫视四周，在其不远处，两只白毛豺狼，一只虎皮人熊，此刻正肆意捕食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受惊的平民，四散而逃。施芒见状，睚眦欲裂，怒火中烧，一声暴喝。
“孽畜！受死！”
元一牵着那名幼童，上了马车。马夫驾车行驶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了青山镇不远处的天苍县。
进了天苍县县城，马夫突然发现，街道上的巡逻士兵比往常都多了一倍。且每人都配备了响箭，方便遇袭时传讯求援。
这一路上，端坐在马车之中的元一，一直斜靠着，思绪纷纷不知道在想什么。身旁的孩童也盘腿打坐，面容上偶然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片刻后便恢复如初。
元一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说。
马夫在街市内放缓了速度，一刻钟后才行驶到了清水牌坊，牌坊周边尽是一些贩卖果蔬的菜农，在地上摆摊经营。
元一开口示意马夫停车，给了他一钱银子后，便抱着幼童徒步离开。
他顺路买了一些果蔬和两条肥大的鲤鱼，等来到天苍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临近黄昏。
攀爬过几千级的青石台阶，元一来到一片紫竹林。紫竹林内有一条幽深的小路。小路通向的是一座茅草屋，草屋正门处有一木牌，上面铁画银钩的写着两个大字，归元。
草屋没有锁门，元一走进屋内后，点燃了几盏油灯。而后从后院取出了一块木牌，他用双指化作刻刀，刻上了青山镇千户，张林远的姓名，而后放于正堂之上。
正堂上有着一块无名牌位，不知道供奉着谁，张林远的牌位被放至于左后方。随后三柱敬神香燃起，被插于香炉上。
那名幼童自进屋开始，便一直站在元一身后。
元一望着面前的牌位，沉默了许久，想起了那个一直唤他英雄的姑娘，而后才缓缓开口。
“元初，你说，究竟何谓英雄。”
幼童不假思索便开口道，“书上说，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两者皆具，是为英雄。”
元一转过身，慈祥地看着这刚年满六岁的娃娃，“这是书上说的，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名叫元初的幼童思考了片刻，而后躬身道，
“徒儿以为，所谓英雄者，敢为常人之不敢为，敢当常人之不敢当，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拥宁折不弯之品，得杀伐果断之魂，怀救济天下之心。”
元一听言，笑道，“那青山镇死战不退的千户军是不是英雄？”
“徒儿以为，自当是。”
“那镇外以一人之躯，拦杀数千精怪的张千户是否是英雄？”
“自当是。”
“可他们都没有力挽狂澜，他们没能阻拦住无尽深林的精怪，更没能救下青山镇的百姓，可以说他们的死毫无价值，即便如此，为何你还觉得他们是英雄？”
“这……”元初一时语凝。
元一轻抚着元初的头，轻轻拍了拍，“好了，别想这些没用的了，为师命你背诵的药经，背的怎么样了？背到第几章了？”
元初一改方才的神色，骄傲的抬起头，“师傅，药经的七十二卷已经全部记于心中。”
元一眉毛一扬，有些欣喜，刚想开口表扬，却见元初面色一黑，瘫倒在地上。
元一赶忙将其抱起，而后拉开他的上衣。只见其胸口处，有一道恐怖的伤痕，伤痕之上，弥漫着如同树根一般的黑色纹理。
这些黑色纹理如同活物般，蜷曲跳动着。它每跳动一下，元初的面色便暗淡一分。
元一见状，赶忙运功，右手的双指直插其极泉穴。在元一的身上，黑色的死气如浪潮般喷涌而出，正厅内的灯烛疯狂跃动。
在黑色死气渡入后。元初胸口的黑色纹理得到了暂时的压制，黑色纹理跳动挣扎了片刻，便缓缓退去，最后消失不见。
元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药丸，喂于元初口中，而后将右掌轻放于胃俞穴，运功加快药物吸收。
片刻后，元初的面色恢复正常，却仍旧昏迷。
“这反噬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
元一眉头一皱，上一次元初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七天前，那一次的反噬极其凶猛，元一足足运功压制了三天才退去。
“再这样下去，元初最多只有一年的寿命，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传说中的天虚灵液。可天神界的天虚宫已覆灭近千年，天虚山都已经被夷为平地，这天虚灵液哪里还能寻得？”
天虚灵液，是产于天神界天虚山之巅的一块灵石，此灵石吸纳日月精气，数年才凝炼一滴。此药，虽药效单一，却药性温和，可调理中和一切反噬紊乱之症。
元一绞尽脑汁无果后，便将元初抱回卧房，暂时无碍的元初沉沉睡去。
每次见到元初胸口上的伤痕，他都会回想起过往，他记起了在六年前，那个铁笼之中被斩断四肢，濒死之际，却对他微笑的姑娘，记起了那个脊柱被缝上羽翅，虚弱无力，却仍旧咒骂不停的壮汉，还有那个被刨开心脏，脐带还连接着母体，那本该在襁褓之中，被父母疼爱的婴儿。
“封灵……封渊……”
元一呢喃念着两个名字，他突然觉得自己变了，曾经的自己似乎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悲悯，没有怨愤。他有的，只有手中的冰冷的长剑。
但是现在的他，剑入鞘已经六年，也悬壶济世了六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似乎就从遇见她开始。
元一不自觉走到了天苍山山顶，他俯瞰着整座天苍县。稀疏的灯火，温暖不了如此凄冷的夜，尽管此刻正值盛夏。
“多美的风景，你若看到，定会十分喜欢......”
…………
戌时三刻，因为青山镇受袭的缘故，紧临的天苍县也风声鹤唳。此时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房门禁闭。
夜间的巡城士兵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不单单是他们的职责，也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
突然一阵西北风掠过，被系于紫竹林的铜铃铛，啷当作响。
元一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始皇死后，三国并立，此后术先生受三王所托，一日之间封杀天下大妖，隔绝天神、天魔两届。自此，天武界只剩下了一些弱小的精怪。千年来，那些精怪一直存在，却很少出现在人类面前，仅仅是为了裹腹的话，山林间的山猪野鹿，更加容易得手，如非万不得已，怎么会突然袭杀人类呢？”
元一越想越不对劲，那些精怪都是由飞禽走兽演变而来，或寿长而化妖，或吞吃了什么仙草灵根，身体发生异变。
不论如何，它们都有接近成人的灵智，且善于明哲保身。活的好好的，又怎么会不顾生死地跑去青山镇和张林远拼命，打不过可以逃啊。
况且这次袭击青山镇的精怪种族有数十种之多，其中不乏猫鼠，蛇鼬这种天敌，它们相见不相互残杀已是不易，又怎会相互合作？
还有，张林远为什么要走出镇子，是怕打斗中错伤百姓吗？从那尸山的尸体数量来看，似乎这次袭击的主要目的真就是张林远。
如果说，他们的目标是张林远，那他走出镇子，是想要以身为饵，便可以理解了。
可是，从尸体腐化程度来看，他死在前，而百姓死在后，如果目标是张林远，那它们为何还要屠杀百姓？
“为了吃？没道理，真为吃，估计骨头都留不下。”
“难道他们的目的是南越吗？的确，自始皇死后，三国鼎立，彼此间明争暗斗千余年，最后导致此地武道传承逐渐断绝。现如今，这一界生灵确实孱弱不堪。可我记得现在这三个国家都有人王遗留下来的道兵坐镇。而且背后还有术先生的影子，难道三界之中还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术先生叫板？”
元一脑袋越想越乱。
“不想这些了，我又不是南越之主，更不是天武之人，操心这闲事做什么？”
“唉，为难的是，之前答应过敖烈，帮扶关照一下张林远，可是前些日子元初反噬，我分身乏术。本来是为了还他人情，却不料这人情越欠越大，越欠越多。”
元一一想到这，眉头皱的更深了。
“与师弟和敖烈分别了近六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过得怎样。之前必安还有书信传来，说两位弟妹怀胎已有数月，算算时日，那两个侄儿或者侄女，应该都有一周左右了。”
“敖烈也当爹了，看来谢必安已经成功拔除了他体内魔种。不过总的来说，这也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喜事。诶，喜事……”
“如果她还活着，我……”
他是真心为自己的师弟和结义兄弟高兴，也真心思念着某个人。
西北风吹得更急了，元一身上的黑色锦服，也被吹拂的猎猎作响。紫竹林的铃铛声连绵不绝，变得愈发急促。
“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慢。”
此时的元一，身上的死气越发浓郁，如实质般汹涌。
他背手而立，眼神中，杀机猛然迸发。身上的黑色死气骤然凝炼，在黑夜中闪烁着瘆人的幽光。
“去。”
这一片黑雾似有灵智般，服从命令，一分为二。一股化作刀兵向山下涌去，另外一股，化作兵卒鬼将，嘶吼着冲进了天苍县。
…………
天苍县千户施芒，此刻身穿制式盔甲，手持九尺长柄刀，端坐于县城正中的清风桥。
在他身后，有三百千户军，整齐排列，如有情况，方便及时支援。
施芒今年三十有二，正值壮年，身材高大，双臂壮硕，百斤重的长刀在他手中挥如臂指。
他虽无统帅之资，却勇猛过人。十年前就曾任张林远麾下先锋。二十二岁的少年将军，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张林远突然被弹劾，疑于妖物勾结，他在朝堂上供认不讳，南越之主因念他军功卓著，特免其一死，但活罪难饶，罚其背穿八锥，官贬至青山镇千户。
至此，在“有心人”的操纵下，受罚后的张林远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伤口久久不能痊愈，还多亏元一出手，救回其一条性命。
但是卧床多年，中毒已深的他血气崩坏，一身武功只剩十之三四。
曾经威风凛凛的抚远大将军，变成了瘦骨嶙峋，虚弱多病的青山镇千户。
施芒不满朝廷如此对待张林远，上书求同罪同罚。南越之主应允，好在施芒受罚时，没被动手脚，仅仅修养了数月便痊愈。
峦山郡总兵，吴广，其生父吴涵，便是被妖物活活撕咬致死。所以吴广十分痛恨这帮孽畜，连带着，他也十分不喜与妖族勾结的张林远。
若非没有上令，他不敢擅自动兵。恐怕他早就率领峦山郡十万军卒，杀进无尽深林。
但是今日，在见到明明可以自保身退，却仍死战到底的张林远，吴广也不禁肃然起敬。不由让他猜测，之前的勾结妖族之罪，是否藏有猫腻。
要知道，抚远，威远，镇远，定远，四大将军可是越国武将的最高官职，各掌四方之境。
其中抚远主管西境。已是万分显贵之身，怎会做如此不明智的决定。
张林远被贬后，接壤南越三郡十八县的无尽深林，袭杀越国百姓的事件便骤然增多。
而且，第一个被真正屠杀殆尽的人类县镇，也是张林远所管辖的青山镇。
…………
夜有些深了，天苍县内悄然无声。突然，西北方一支响箭窜天而起。
施芒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瞬间飞驰而出，地上的青石都被他踏的碎石四溅。不过十息，他便持刀赶到。
巡逻天苍县西北角的二十名千户军，此刻已经尽皆殒命，街道上满是他们的残肢断臂，肺腑脏器泼洒一地。
周围的住户，此刻惊慌失措，一些女子见此场面，惊声尖叫，一些壮汉见此，也不免搜肠刮肚。甚至一些胆小之人，身下已尽是黄白之物。
施芒扫视四周，在其不远处，两只白毛豺狼，一只虎皮人熊，此刻正肆意捕食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受惊的平民，四散而逃。施芒见状，睚眦欲裂，怒火中烧，一声暴喝。
“孽畜！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