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说网 > 成何体统:全2册 > 第三章 离间计

第三章 离间计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都市小说网 www.dsxsw.net,最快更新成何体统:全2册最新章节!

    她是社畜,不是初中女生,早就过了幻想世界围着自己转的年纪。大家落到这个局里,都是溺水之人,谁能浮上去全凭本事。

    这天是本月初一,后宫妃嫔要去给太后请安。

    按理本应是晨昏定省,但太后喜静,改了规矩,说是只需初一、十五前去问安。可想而知,每月这两日也成了必不可少的固定宫斗环节。

    庾晚音到的时候,发现除了太后,所有人都来早了。

    魏贵妃正端坐在殿中,一边撇着杯中茶叶,一边乜了她一眼。“庾嫔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呢,无怪乎来得如此之迟,倒让姐妹们好等。”

    庾晚音:“……”

    开始了。

    魏贵妃身后的丫鬟道:“主子贵人多忘事,庾嫔现在封了庾妃呢。”

    魏贵妃轻笑一声:“呵,怪不得。”

    庾晚音:“……”

    她想了半天这人是谁,终于记起来了。

    皇后病逝之后,中宫之位空悬至今,这位魏贵妃就在目前的金字塔顶端。她是魏太傅的妹妹,深得太后欢心,又仗着娘家势力,在后宫作威作福。

    她大概五章后会败在谢永儿手上,从此查无此人。

    庾晚音看她就像看一个死人,心中毫无波动地走流程。“妹妹路上有事耽搁了,万望姐姐们勿怪。”

    魏贵妃“啪”一声摔了茶杯。“你那是什么眼神?”

    庾晚音低眉敛目,酝酿了一下哭腔:“妹妹知错了。”

    魏贵妃身后的庄妃冷笑道:“她说有事,那是何等要事啊?该不会又是在牡丹园里与哪位侍从会面吧?”

    一旁的贺嫔与她一唱一和:“姐姐,这话可不敢乱说,仔细被她哭到陛下面前,又该……”

    夏侯澹道:“又该什么?”

    众妃:“……”

    现场呼啦啦跪了一地。

    夏侯澹一屁股坐到魏贵妃刚才坐的位子上,招招手让庾晚音上前。“你们刚才在说何事?”

    庾晚音迟疑道:“回陛下……”

    她正在用眼神问他:你来凑什么热闹?

    夏侯澹抬抬下巴:别管我,演你的。

    庾晚音想了想,当场开出一朵白莲。“回陛下,无非是姐妹们聊些闲话,不值一提的。”

    夏侯澹道:“是吗?”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贺嫔,“你来说。”

    贺嫔还跪在原地,吓得脸色煞白,哪儿敢再说什么,只道:“臣妾知罪。”

    夏侯澹道:“也行,省事。”

    他打了个手势,侍卫相当熟练地上前,贺嫔的哭叫声渐去渐远。

    夏侯澹又点庄妃,道:“那你说?”

    庄妃眼前一黑,险些瘫软在地。“臣妾……臣妾只是提醒妹妹,要一心侍奉陛下……”

    夏侯澹的手又抬了起来。

    庾晚音连忙咳嗽一声。

    她不明白夏侯澹突然加这一场戏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入戏太深,要为自己出头?

    庾晚音以前看宫斗文只当打发时间,如今穿到这儿朝不保夕,也对其他角色多了几分同理心。说到底都是制度的受害者,庄妃、贺嫔这两个小跟班紧抱魏贵妃大腿,也无非是为了活命。

    这俩人要真是出了什么杀招也就罢了,眼下只是口嗨了两句,却要直接送命,庾晚音心下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但她又怕夏侯澹演这一出是别有深意,自己开口阻拦反而坏事,一时举棋不定。

    庾晚音没有说话,夏侯澹却看了她一眼,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夏侯澹道:“打入冷宫吧。”又问侍卫:“刚拖出去的那个还没埋吧?”

    侍卫:“……”

    侍卫道:“属下去拦。”

    跪成一片的妃嫔中间,谢永儿悄然抬眼,望了庾晚音一眼,脸上的惊异一闪而过。

    两个炮灰离场了,众人只当这一劫过去了,正自暗中庆幸,就见夏侯澹的手指向了第三个人。

    夏侯澹彬彬有礼地问:“魏贵妃,你来说说?”

    魏贵妃如遭雷击。

    不,他不能,她是太后的人!

    魏贵妃颤声道:“回陛下……”

    夏侯澹道:“嗯?”

    珠帘后传出一道女声:“哼,皇儿好大的威风。”

    太后终于登场护崽了。

    太后瞧上去只有三十五六岁,打扮得雍容华贵,手上还牵着一个七岁的男孩。

    小太子长得极似夏侯澹,一张小脸紧紧绷着,目不斜视,被太后养成了一个精致乖巧的小傀儡。

    庾晚音瞥了夏侯澹一眼。

    夏侯澹正用“这是个什么东西”的眼神看着那个便宜儿子,表情一言难尽。

    幸好按照原文设定,小太子一直被太后拴在身边,原本也没与他见过几面,倒也不算OOC。

    太后坐到上首,受了夏侯澹与众妃的礼,冷冰冰道:“皇儿今日将威风摆到哀家门前来,是为何故?”

    夏侯澹似乎僵了一下,语带屈辱地缓缓道:“是儿臣一时急火攻心,冲撞了母后。”

    庾晚音:“?”

    太后对夏侯澹不满到了极点,因为他前日当堂发疯,诛杀了户部尚书,那是她手下的人。

    这个皇帝从小不服管教,野性难驯,她与他拉锯多年都无法将他完全控制在手心,这才退而求其次,准备扶植小太子。

    她知道想让夏侯澹死的不止自己一个,那端王也在徐徐图之。

    端王的实力深不可测,现在就暗杀夏侯澹的话,她并不能保证上位的一定是自己。

    就在她与端王龙争虎斗时,这疯子皇帝突然杀害自己手下一名要员,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太后原就打算借题发挥,给他敲敲警钟,却没想到他会主动送上门来。

    太后怒视全场一周,目光落到了庾晚音身上。“哀家听闻,皇儿最近被这女子迷得忘乎所以,时有惊人之举啊。”

    庾晚音琢磨着自己应该跪下。

    她跪到一半,又被夏侯澹拉了起来。

    夏侯澹道:“确实。”

    太后:“?”

    太后勃然拍案。“好啊,看来你眼中是越发没有哀家这个母后了。哀家今天便要代先帝教教你,何谓长幼尊卑!来人!”

    呼啦啦冒出来一群侍卫,围向庾晚音。

    夏侯澹喝道:“我看谁敢!”

    侍卫脚步一顿,询问地看向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气焰极盛。这皇帝早已有名无实,她今日更是一早打定了主意要让他认清这一点,当下异常强横地一挥手。

    侍卫越过皇帝去拖庾晚音。

    夏侯澹呼吸一滞,仿佛遭了当头棒喝,终于清醒了几分。“母后!”

    他气息急促,缓了几秒,才委曲求全地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走去朝她奉茶。“儿臣说‘确实’的意思是,儿臣这脾气确实可恶。母后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宫妃动气伤神,来来来,喝杯茶,有话好说。”

    这暴君居然能憋出这么一段话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真被那妖妃下了降头,为了保她已经不惜代价了?

    太后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庾晚音。

    庾晚音:“……”

    夏侯澹继续拍马屁:“多亏母后德被八方,儿臣才可将太子交托于母后教养。”他僵硬地抬手摸了摸小太子的头,捏出哄小孩的声音:“太子最近功课如何呀?”

    小太子比他更僵硬,恐慌地瞥了太后一眼。没有得到太后指示,只得试探着回道:“回父皇,儿臣功课尚可。”

    太后心念一动,突然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来。“太子才智超群,只是骑射功夫有些落下。也难怪,让他一个人学习骑射,终归寂寞了些。哀家听闻,那洛将军有个幼子,年纪与太子相仿。”

    夏侯澹道:“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道:“不若将他召进宫来,给太子当个伴儿吧。”

    太子伴读早已另有其人,那幼子进宫无名无分,纯粹是被扣作质子。

    洛将军是端王手下要将,太后此言已经把矛盾摆到了明面上,非要让端王为那户部尚书之死付出代价。

    夏侯澹踌躇了。“洛将军?他前阵子还在阵前杀敌卫国,此举是否有些……”

    太后第三次看向庾晚音。

    夏侯澹瞬间改口:“儿臣回去就拟旨。”

    庾晚音:“……”

    庾晚音被夏侯澹全须全尾地带出了太后的宫殿,终于回过味来,想明白了他今天演这一出大戏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让太后以为,削弱端王是她自己主导的,而皇帝浑浑噩噩,一心只想着妖妃。

    夏侯澹不仅能麻痹太后,还能麻痹端王。因为今天谢永儿也在场,回头肯定会与端王通气儿。

    庾晚音道:“看不出来,你脑子居然这么好使。”

    夏侯澹今天来时,显然算准了太后正在气头上,所以干脆进一步激怒她,主动送她一个机会,促成了此事。

    夏侯澹低声问:“你觉得如何?”

    庾晚音道:“很好很好,等他们互咬得两败俱伤,才好悄悄培养你自己的势力。不过这事讲究一个平衡,这边削一削,那边砍一砍,你也得当端水之王——端王。”

    夏侯澹看了庾晚音一眼,神情似有些沉闷,语焉不详道:“今天委屈你了。”

    庾晚音道:“问题不大。”

    她也不是傻子,已经看出了夏侯澹的另一个目的。他当众表现得如此偏宠自己,无非是想将自己推到台前当个幌子,顺带还能伪造一个虚假的软肋。

    庾晚音笑道:“万一哪天有刺客拿刀抵着我的脖子逼你就范,你就可以对他说‘傻了吧,爷不在乎’,然后一剑把我俩捅成个糖葫芦……”

    夏侯澹愣住了。

    “你……如果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生气?”

    庾晚音是真的没什么想法。

    她是社畜,不是初中女生,早就过了幻想世界围着自己转的年纪。大家落到这个局里,都是溺水之人,谁能浮上去全凭本事。别的不说,她自己被夏侯泊找上门见了一面,还送了张“王八”当信物,不也没告诉夏侯澹吗?

    庾晚音摆摆手道:“不要在意,我都理解。”

    夏侯澹沉默良久,才说:“我不会捅你的。”

    庾晚音敷衍道:“嗯嗯,不会不会,你是好人。”

    夏侯澹:“……”

    太后党扣下洛将军一个儿子犹不满足,转头又网罗了一个军纪不严、压榨百姓的罪名,弹劾了他军中一个副将,顺势塞了个文官进兵部当督查。

    端王的谋士们聚在一处争论不休。有人说太后终于控制住了皇帝,才会如此张狂;有人反驳说皇帝当堂诛杀户部尚书,怎么看也不像是太后的人,应该纯粹只是疯了。

    夏侯泊坐在上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争论,微笑道:“情势不明,有些计划还是可以施行的。是时候拉魏太傅下马了。”

    胥尧心头一跳。

    夏侯泊恰好问他:“准备妥当了吗?”

    胥尧家道中落,被端王救下,一直在暗中盯着魏太傅,意图复仇。但魏太傅行事谨小慎微,是太后党中难得的有些脑子的人,始终不露破绽。

    直到最近,胥尧终于抓住了他的把柄,还历尽艰险找到了一个证人。

    胥尧道:“证人已经保护了起来。”

    夏侯泊和缓道:“魏太傅巧言令色,将皇帝哄得晕头转向,深得圣心。单凭一个证人或许不足以将他定罪,我近期会另想办法找个证物。如此一来,也算报了令尊的仇。”

    胥尧听他主动提起老父,脸色更白了。“多谢殿下。”

    夏侯泊亲切地拍了拍他,说:“等魏太傅倒了,我会从中周转一下,或许可以把胥阁老接回来。”

    胥尧垂着脑袋,不让夏侯泊看清自己的神情,耳边回响起那暴君的声音:“只有朕敢救回胥阁老。端王不敢,因为他做贼心虚,害怕真相大白。待你的价值耗尽,你的老父便会‘恰好’殒命在流放地,你信不信?”

    他信不信?

    他的老父早年受先帝之恩,成了个冥顽不灵的拥皇党,满脑子忠君报国,一心支持那暴君,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他恨皇帝昏庸,更恨魏太傅奸佞。

    可他却一叶障目,从未想过魏太傅如此谨小慎微之人,当初是哪儿来的底气当堂叫板,构陷他的老父。

    几日后,小太子生辰,太后为他筹备了隆重的宫宴。

    端王也到场了。

    他这一亮相,满座的太后党没有一个人与他搭话。夏侯泊却仍是一脸谦恭有礼,温文尔雅地对小太子念了祝词,小坐片刻,才借故早退。

    他在夜色里兜兜转转,最后寻到了冷宫附近一处荒凉的小院。

    这是他与谢永儿互通密信商定的相会之处。他的暗卫已经在周边巡察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对他点了点头。

    夏侯泊走进了荒废已久的小屋。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谢永儿站在窗边,对他回眸一笑,道:“殿下。”

    夏侯泊怜惜道:“永儿,许久未见,怎么清减了?”

    窗下茂盛的杂草丛里,庾晚音嫌弃地心想:不愧是端王。

    庾晚音已经在这草丛底部躺了整整一个时辰。早在暗卫到达之前,她就在这里了。今夜略有晚风,她又躺得非常安详,气息平稳,掩在风声中,愣是没被发现。

    这幽会地点固然隐蔽,但架不住庾晚音看过剧本。

    这场幽会写在了《穿书之恶魔宠妃》里,她凑巧记住了。如果一切按照原文进行,那夏侯泊接下来就会对谢永儿提起魏太傅。

    果不其然,窗口断断续续地飘出人声:“……前段时间,魏太傅之子当街纵马,撞死了一个平民。那平民却是来都城告御状的,告的是家乡的巡盐御史贪污受贿,鱼肉百姓。”

    谢永儿问:“拦下御状,可是重罪?”

    夏侯泊道:“确是如此。那巡盐御史知晓此事,私下联系了魏太傅,魏太傅又护子心切,便与他合谋压下了此事。我们想翻出此案,将魏太傅定罪,需要一样证物。”

    “何物?”

    “无价之宝,一枚佛陀舍利子。此物记在巡盐御史的礼单上,应是被他拿去贿赂了魏太傅。然而我的人混入魏府,遍寻不到。许是魏太傅送入宫中,交给了胞妹魏贵妃……”

    谢永儿听着听着想了起来,《东风夜放花千树》里确实提到过,魏贵妃殿中摆着一只牙雕的鬼工球,分内外五层同心球,雕工精妙绝伦。这摆件被她藏于内室佛堂,当作宝贝供奉着,其实球心里藏了一枚舍利。

    谢永儿道:“既然如此,我去为你将它偷来。”

    听墙角的庾晚音:“……”

    太拼了。

    别人身为天选之女都这么拼,比你强的还比你努力,而且听谢永儿那春心荡漾的语气,好像还真的有点被夏侯泊迷住了。

    庾晚音暗暗叫苦。

    夏侯泊失笑道:“偷来?永儿如何能确知那舍利就在魏贵妃处?”

    谢永儿一时词穷,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既……既然殿下如此推论,肯定没错。”

    夏侯泊道:“永儿太过抬举了。”

    草丛中的庾晚音突然又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这回不是为了忍笑,而是为了保持镇定,因为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夏侯泊不可能是穿的。

    如果他与自己在同一层,看完《穿书之恶魔宠妃》穿了进来,那他肯定知道谢永儿是穿的,一上来就会与她相认——他俩是天然同盟,没有不相认的道理。

    即使他在谢永儿那一层,只看过《东风夜放花千树》,谢永儿连吉他都弹上了,他看一眼也就明白了。《东风夜放花千树》里,谢永儿与他无冤无仇,既然一起穿了,也没有不相认的道理。

    可他们直到现在聊起天来,还是一副拿腔拿调文绉绉的样子,而且谢永儿还在把他当原主忽悠。

    所以他确实是原主。

    刚才这段对话与《穿书之恶魔宠妃》里记载的完全一致,也证明了他俩的思想都没有脱离既定轨迹。

    换言之,庾晚音对“四个穿越者放下仇恨搓麻将”这一光明未来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现在只剩一个疑点:既然夏侯泊是原主,为何会特意上门勾搭庾晚音?

    仅仅是因为自己成了暴君宠妃吗?还是谢永儿为了斩断自己与他的潜在感情线,在他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反而弄巧成拙,使他注意到了自己?

    庾晚音思前想后,一时间忘了控制气息,陡然间听到草丛中传来了脚步声,她一下子屏住呼吸,冷汗沁出了皮肤。

    踏草声越来越近,有人举着忽明忽灭的火折子,走入了庾晚音的视野。她通过草叶缝隙朝上看去,依稀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胥尧。

    胥尧仍旧易着容,打扮成端王护卫的样子。庾晚音正在祈祷他绕过自己,就见他停下脚步,垂下目光,视线准确无误地与自己对上了。

    庾晚音死死憋着气,心脏快要在胸膛炸开。

    小屋里传出夏侯泊淡淡的询问声:“何事?”

    胥尧顿了顿,熄灭了火折子。“殿下,远处似乎有宫人在朝这边走来。”

    夏侯泊叹了口气,与谢永儿依依作别。

    等到所有人都撤走,连谢永儿的脚步声都消失之后,庾晚音终于猛然喘气,死死攥住了衣襟。

    胥尧明明发现了自己,却还是欺瞒了端王!离间计大成功!

    庾晚音还在努力回忆原文,想知道谢永儿会如何混入魏贵妃的殿里偷舍利子,结果隔天就听丫鬟小眉义愤填膺道:“听说谢嫔她们几个去了魏贵妃处做客,一直在讲小姐的坏话!”

    庾晚音:“……”

    敢情是靠黑我。

    一边黑我一边偷舍利,真有你的,谢永儿。

    到了下午,情势急转直下。魏贵妃大张旗鼓带了一队侍卫在后宫搞巡查,将上午招待过的几个妃嫔处挨个儿搜查了一遍,闹得鸡飞狗跳,连太后都被惊动了。

    太后让魏贵妃解释缘由,魏贵妃只说丢了首饰,疑心有人偷窃。但她转头又拉着太后说了一阵子悄悄话——显然是舍利子丢了。

    太后也猜到事关重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继续闹腾。

    于是无数太监挨了鞭子,无数宫女挨了耳光。

    庾晚音没去看热闹,躲在偏殿里嗑瓜子。没想到丫鬟突然进来汇报,说在她的后院里逮了个小贼。

    庾晚音走进后院一看,一个陌生的小太监被堵在墙角,低着头瑟瑟发抖,怎么问都不肯说自己为何偷摸进来。

    庾晚音已经习惯了有点什么事先往谢永儿身上猜,脑子一转,大致猜到了套路。

    她瞥了一眼那小太监脚边,有一块泥土略有松动。

    庾晚音笑了笑,和颜悦色地放了小太监,又遣退了旁人。等人都走了,她自己去刨那块土地,刨出了一颗不规整的珠子。

    把赃物藏到我这儿,万一被发现了还能祸水东引,真有你的,谢永儿。

    晚些时候,魏贵妃越闹越大,终于闹到了庾晚音家门口。

    魏贵妃对庾晚音搬出了最大的阵仗,一队人去院中掘地三尺,一队人去内室翻箱倒柜,剩下还有一队人按着庾晚音准备搜身。

    魏贵妃冷笑道:“陛下现在太后处回话,今日可没人保你了,小贱人!”

    夏侯澹道:“想不到吧,爷早退了。”

    魏贵妃:“?”

    魏贵妃被拖走了。

    深夜,庾晚音将一个食盒交给丫鬟。“去送给谢嫔,说是本宫做的夜宵,请她品尝。”

    谢永儿打开食盒,是一个光秃秃的白馒头。

    她捏碎馒头,摸到了一颗舍利子。

    翌日早朝,某端王党代表当庭弹劾魏太傅,控告他贪污受贿、阻拦御状,人证物证俱在。

    魏太傅进了大理寺,魏贵妃进了冷宫。

    庾晚音去藏书阁上班,半路遇到了一群妃嫔,谢永儿走在其间。

    夏侯澹这些年来对所有妃嫔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就地掩埋,大家都默默忍受惯了。陡然间冒出个庾晚音,硬生生反衬出了她们的悲惨,任谁也无法心理平衡。

    此时打了照面,资格最老的淑妃便开了腔:“哈,魏贵妃倒了,有人该春风得意咯。只是不知这好日子能得几时……”

    庾晚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以防夏侯澹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拖人。

    夏侯澹不在。

    那淑妃越发冷嘲热讽:“庾妃妹妹这是在盼着谁呢?还真以为……”

    “姐姐,慎言。”

    开口的居然是谢永儿。

    那妃子被她不咸不淡地劝了一句,自觉没趣,恨恨地瞪了庾晚音一眼,带着小团体扬长而去。

    谢永儿落在最后面,回头与庾晚音对视了一眼。

    庾晚音笑得分外慈祥。

    谢永儿目光躲闪,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做了个口型:“多谢。”

    这一日的盘丝洞工作小结,庾晚音与夏侯澹就听墙脚事件进行了深入分析,首先达成共识:端王还是原主。

    “那就好办了,”夏侯澹道,“这家伙没看过剧本,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这个优势。”

    庾晚音道:“还有,胥尧会对我放水,显然已经对端王起了异心。他在原文里是端王重用的谋士,能挖到这边来干活的话,一个顶十个。”

    夏侯澹道:“那还是得彻底离间他俩。”

    庾晚音道:“现在刚好魏太傅入狱,胥尧肯定会借机调查老父之案,说不定还会直接混进去盘问魏太傅。我们想栽赃给端王,就得早做准备,避免穿帮啊。不然你去大理寺威逼利诱一下魏太傅,提前串个供?”

    夏侯澹道:“可行。其实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胥阁老,不过他年老体弱,这些年在流放地备受欺凌,已经被折磨得疯疯傻傻,都不认得人了。”

    “惨。”

    “太惨了。”

    庾晚音摇头叹息:“人不能白疯,一并栽赃给端王吧。就说胥阁老是在接回来的路上被他下了毒,才搞成这样的?”

    夏侯澹道:“妙啊。”

    恶人击掌。

    大理寺狱专门用来关押犯事的高官,越往里走越是守卫森严。最深处的监牢暗不透光,只有几支火把照明。

    魏太傅缩在墙角坐着,听见脚步声,朝外一看,先看见两只金线绣龙纹的朝靴。

    魏太傅愣了愣,一边连滚带爬跪好,一边熟练地进入忽悠暴君环节。“陛下,臣冤枉啊!臣效死输忠,一心只想为陛下解忧,怎料那些小人……”

    夏侯澹没等他说到第三句,直接快进。“你替朕最后办一件事,朕可保你家人无虞。”

    魏太傅一听,这是非要自己死了,慌忙把眼泪挤出来。“求陛下听听此中内情!当时那巡盐御史……”

    夏侯澹又快进了。“你可知是谁害你?”

    魏太傅:“……”

    魏太傅战战兢兢抬起头。皇帝的面容隐在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知为何,他却笃定对方脸上,绝不是他所熟知的暴君的神情。

    夏侯澹道:“害你之事,下令的是端王,收集证据的是胥尧。你可能不记得这个人了,他是胥阁老之子,改头换面当了端王的谋士,背后阴人很有一套。”

    魏太傅大惊:“他还活着?”

    夏侯澹凉凉一笑道:“当初胥阁老出事,端王暗中救下胥尧,教他视你为毕生仇敌,筹谋数年,才将你扳倒。”

    魏太傅垂下头去,将牙槽咬出了血来。

    夏侯泊!

    他听见皇帝不带感情、近乎百无聊赖的声音:“好笑吧?朕那位好皇兄,当初借你之手除了胥家,如今又借胥家之手除了你。当真是一碗水端平,端得世间无两。”

    魏太傅眼前一黑。

    皇帝知道。

    皇帝竟然知道?!

    当年他加入太后党,奈何过于胆小,不堪大用,混了多年都没有出头。端王私下与他合计,劝他出面弹劾胥阁老,甚至帮他伪造了一堆天衣无缝的罪证。

    魏太傅的职业生涯里,只干过那一回富贵险中求的事。

    他成功了,在太后面前立了功,从此青云直上。

    这一切,皇帝就这样静静地看在眼里,犹如看戏吗?

    魏太傅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一时间万念俱灰,连辩白的勇气都失去了。“臣万死……臣自知再无活路,只有一问,陛下如何能得知此事?”

    这么多年,这暴君被他们当傻子哄着,难道一直是在装疯卖傻?

    可他若什么都看清了,又怎会一直隐忍不发,任由他们将为数不多的忠君之臣一个个除去?

    夏侯澹道:“哦,本来只是瞎猜的,诓了你一下,这不就诓出来了。”

    魏太傅:“……”

    夏侯澹转身渐行渐远。“胥尧若是托人来问,你便如实作答,就当为家人积福吧。”

    庾晚音这天照常在藏书阁坐班,忽然有宫人上楼来通传:“娘娘,楼下有个人未带手谕,说有事要禀告娘娘,又不肯告知姓名,只说娘娘见了他自然认得。”

    庾晚音下了几级楼梯,垂目一看,一个陌生的清秀青年正抬头望着她。

    庾晚音:“……”

    兄弟,你哪位?

    青年朝她一施礼:“庾妃娘娘。”

    庾晚音:“!”

    这个苦大仇深的声音——是胥尧!

    胥尧今天竟然没有易容,就这么顶着张罪臣之子的脸过来了?

    庾晚音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来吧。”庾晚音将人带到二楼,遣退了宫人,开门见山道,“出什么事了?”

    她没想到这人会来得如此之快。今天早些时候,她还在跟夏侯澹商量接回胥阁老的细节,自导自演的拦路群演还没安排上。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没替胥尧准备好一条逃脱之路,让他能平平安安倒戈,健健康康跳槽。

    这哥们儿此时行色匆匆,连易容都没来得及,该不会是后有追兵吧?

    胥尧一开口,仿佛印证了她不祥的猜测:“我有急事想求见陛下,不知娘娘可否行个方便?”

    庾晚音道:“本宫无权带人进宫,会被拦下的。要不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把陛下找来?藏书阁有守卫,没有手谕不得进入,你在这里很安全。”

    胥尧听她暗示追兵,诧异道:“娘娘也知道?”

    庾晚音道:“如果是关于胥阁老的事,我也大略知晓。”

    胥尧感慨道:“娘娘真是深得圣心。我正在调查家父当年的冤案,却不料端王似乎早有防备,准备好了将我铲除。方才我回到自己卧房,喝下一口茶水,发觉味道有异,腹中灼痛,才知自己已中了毒……”

    庾晚音道:“等一下!你中了毒?”

    她仔细打量胥尧,才发现他额上全是冷汗。

    庾晚音霍然站起。“先别说了,我去找太医。”

    胥尧一把拉住了她。“端王已经起了杀心,我便绝无活路。我偷了马车从后门逃出,暂时甩脱追兵,却又无法直接进宫,只得直奔此地。娘娘,胥尧死前只有一事相求。”

    庾晚音道:“先冷静,你会没事的。”

    胥尧微微一晃,唇角渗出血来。

    庾晚音又要去喊人,胥尧死死拽着她,语速极快:“我为端王办事多年,他的种种计划我都知晓。陛下若能救回家父,胥尧定会报答此恩。”

    庾晚音连忙宽慰道:“放心吧,陛下一言九鼎,胥阁老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胥尧眼眶一红。“家父……家父一生都盼着陛下能当个好皇帝。他若是回来了,定会披肝沥胆,竭尽毕生所学辅佐陛下。”

    他仿佛生怕他们食言,急于证明老父有被救回的价值。

    庾晚音心头悲凉,没有告诉他胥阁老已然疯傻,温声道:“陛下非常看重胥阁老的才学。”

    胥尧点点头,突然咳出一口血来,提气道:“追兵很快便要到了,娘娘,我将端王的许多计划记在了一本书里……”

    楼下忽然传来宫人的尖叫声:“起火啦!”

本站推荐:修仙高手混花都重生之都市仙尊神级龙卫官场局中局权路迷局总裁爹地惹不起闪婚试爱,家有天价影后宠妻入骨:神秘老公有点坏灵剑尊惊世医妃,腹黑九皇叔

成何体统:全2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都市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七英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七英俊并收藏成何体统:全2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