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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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再次拉回她的思绪，是一个陌生号码，她重整精神，接起来。
“陆佳宁小姐，是你吧？”
竟是费南的秘书！陆佳宁瞬间精神归位。
“您好，我是陆佳宁。”
“是这样的，我刚刚联系过费总，近一周时间之内，费总只有今天下午能抽出两小时时间接受采访，你那边安排是怎样的？”
“今天下午是吗？”
“是的。”
“我这边完全没问题，随时都可以过去。”
“那好，那我们就定在今天下午三点，地址我会另行给你发送过去。”
“好的好的，”陆佳宁连忙应承，“那今天下午三点，不见不散！”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笑了一下，然后道：“不见不散。”
“你笑什么呢？”坐在对面悠闲品茗浓香咖啡的费南懒洋洋地问。
季航抬头冲他笑笑，并不言语。
“今天下午的采访地点安排在哪儿合适呢？”费南望着窗外碧蓝高远的天空自言自语。
“听公司的人说，这个小编辑为了约到你的采访，几乎天天致电盛唐，她的电话我估计都快要被列入黑名单了吧！”季航想起前台小妹接电话时的苦瓜脸就暗觉好笑。
“要不是我老爹亲自下旨，谁爱接受这种专访！整天忙得天昏地暗，还得硬抽出时间和记者周旋。”费南嘟嘟囔囔，一张精致好看的脸在初冬惨白的日光下愈显精致。他的皮肤本来就好，又因格外注重保养，所以相比起一般男性的肌肤，更多了份细腻，少了份粗犷，十足一副贵胄公子相。
身边陆陆续续走过几个冬天里依旧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孩，行经费南身边时，无一例外地都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驻了几秒。
费南依旧一副风度翩然的模样，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眼神柔和，显得他整个人有种温润干净的气场，令人看着仿佛如沐春风，平和宁静。
当然，这种气场，异性应该体会更深，季航腹诽，看见费南冲不远处一个肆无忌惮盯了他很久的女孩露出一个特别良善的笑容。
“就安排在这儿吧。”费南冷不丁地开口，端起咖啡悠然品尝，眼神已从那女孩身上归位，身心明显愉悦至极。
“咖啡馆？”季航觉得费南未免太过敷衍。
“你不觉得这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吗？”
季航无语，实在无法想象一身艺术气息的费南行将管理一家偌大公司的样子。
“你别忘了通知那个记者。”说完，便招来服务员，点好一杯卡布奇诺，吩咐送到刚刚那个年轻女孩的卡座去。
季航彻底失语，抚额叹口气，心想你还真把我当你私人秘书了！
陆佳宁打起精神整理好采访资料，抬头看一眼时间，还不到中午12点，想起沈小艺的短信，心中一动，便收拾包包，边往外走边给发短信——
“我出去一趟，下午上班之前还没回来的话，就说我去盛唐了。”
一路打车来到仁心医院，陆佳宁下车后望一眼眼前漂亮干净的欧式建筑，心中暗暗腹诽，私立医院果然不一般。
打给沈小艺，得知她还在科室里，马上就要去餐厅吃饭，于是问清楚她的位置，准备先去和沈小艺汇合。
医院内里装修现代化，地板墙壁明净锃亮，陆佳宁一路按照沈小艺的指示来到7楼的妇产科，一眼便望见正在咨询台记录东西的沈小艺。
这还是陆佳宁第一次看到沈小艺穿护士服的样子。粉红色的护士服妥帖干净，漂亮的护士帽俏皮地斜带在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上，白白净净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侧脸宁静平和，唇角的一抹淡笑显出她身上不多见的温柔气质。
其实沈小艺本来就很温驯漂亮，陆佳宁心想，只是性格太过豪爽，掩盖了她偶尔流露出来的难得的一丝温柔。
正自顾自地想着，沈小艺已抬头看到了她，随即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还没忙完？”
“快了，核对完这几张单子就行了，你先去那边坐一会儿。”沈小艺指指摆放在墙边的一排长椅，陆佳宁依言过去坐下。
据之前沈小艺的描述，陆佳宁知道仁心医院7、8两层为妇产科，7楼是病房，8楼是产房，却从没想过这两层的装修竟都是以粉红色为主色调。她一路看过来，病房里面舒适宁静，不乏一些可爱俏皮的贴纸，环境设计十足十地为孕妇着想，她蓦然有些感慨起来。
沈小艺没让她多等，快速换下一身装备，套上一件时髦的短羊绒外套，便带着她向电梯方向走去。
“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工作环境原来这么棒啊！”
“都是一样的忙，无所谓好不好啦！你怎么突然到这边来找我？想开了？”
陆佳宁失笑，“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打算来看看。”
沈小艺知道陆佳宁要来本就挺高兴，现如今听到这话，终于感到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于是便拉着陆佳宁快走几步，语气轻快地道：“我们先去吃饭，回来我给你走后门！”
中午的电梯是十分拥挤的，大多都是病人家属，可能多亏了私立医院的原因，来这儿看病的，大多家境富裕，人员素质普遍较高，所以尽管人多，却秩序井然，电梯内部堪称安静。
陆佳宁低着头被沈小艺拉进电梯，挤到了后方的位置。
“陈医生好。”沈小艺跟侧后方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热络地打招呼。
“你好，”那位陈姓医生礼貌地笑笑，“去吃饭啊。”
“嗯。看陈医生这身打扮，想必不是去餐厅吃吧。”
陆佳宁眼角余光瞥了瞥陈医生的衣着，要不是听沈小艺唤他“陈医生”，她还以为是哪个病人家属呢！
“对啊，朋友来了，去外面吃。”
那位陈医生语带笑意，看起来十分好相处的样子，不然沈小艺想必不会主动说这些琐碎的话。
“这么巧，我朋友今天也来了，我们也正打算去外面吃呢！”说着，戳戳陆佳宁的胳膊，示意她回头露个脸。
陆佳宁于是很矜持地回过头，冲那位陈医生点点头致意，顺带大致扫了眼他的长相。
嗯，样貌清俊，温文尔雅，配温柔的沈小艺最好不过了。
陈医生也并没有过多地在陆佳宁身上费心，转而继续和沈小艺聊起天来。陆佳宁不甚在意地听着，知晓最终她和沈小艺的用餐地点，定在了那位陈医生和朋友约定的杭帮菜馆。
陆佳宁看着身边表情雀跃的室友，半晌，终是无奈一笑——这小妮子半生风风火火，不想碰到感□□也是会忸怩作态的呀！
很快她俩就在那位陈医生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家饭馆。菜馆内部设计舒适典雅，天花板上垂挂着一个个造型精致的红灯笼，每个卡座外围都有生长茂盛的绿植遮挡，充分保障顾客的隐私，这样的风格倒不像是中式饭馆，反而像足了西餐厅。
点好菜之后，沈小艺偷偷望了一眼饭馆最里面的那处座位，回过头来神神秘秘地对陆佳宁道：“这医生怎么样？”
陆佳宁笑笑，“你喜欢就好。”
沈小艺愣住，“你怎么这么说啊？”
“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说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
沈小艺却反常地不好意思起来，“很明显吗？那他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这我哪知道，你去问问他呗！”
“哎，你别闹，我是真问你呢！”
“你喜欢就去追呗！”陆佳宁无奈，“我对他又不了解，我怎么知道这人看不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啊！”
沈小艺嘿嘿直笑，低着头拿手无意识地划拉着桌面。
陆佳宁却突生感慨，看起来再大大咧咧、再自信的沈小艺，面对自己心上人的时候，都变得患得患失，无限自卑和不确定，那当年的她呢？足足暗恋一个人五年，不曾对任何人说起，甚至都不晓得暗恋对象认不认识自己，陆佳宁现在想想，竟对自己徒生出一股悲壮的敬佩。
啊，对了，她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沈小艺兴致冲冲地又开口，“当初捡到你手机的那个人，和陈医生名字一样呢！我当时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知道他不是陈医生，两个人声音不同嘛！”
陆佳宁却愣住，“你是说，那个陈医生叫陈帆？”
“嗯，不过捡到你手机的不是陈医生啦，两个人声音都不一样的！”
现在想想确实不一样，陆佳宁回忆着电梯里陈医生的声音，他的声音偏柔和一点，说话时配上笑容，很容易给人一种温和柔顺的感觉。至于电话里的那个陈帆，他的声音比较低沉，质感偏冷，可能跟他当时生病的原因有关，陆佳宁还清楚地记得他在电话里咳嗽了不止一次。
“我说那人也真够可以的，放你一次鸽子，居然又把你约出来，你也真挺大胆的，还真去了！”沈小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陆佳宁无可避免地想起徐翔，情绪一下子受到了影响。
“反正手机都还回来了，不提了。”
沈小艺看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了，大明星，”陈帆无奈地看着对面包裹严实的徐翔，“我保证这附近没狗仔。”
徐翔瞪他一眼，利落地除下口罩，但黑色鸭舌帽还是照旧戴在头上。陈帆见此也只能叹着气摇摇头。
“我说你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跟朋友见个面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至于么！再说了，我是男的，就算被拍到，也出不了啥绯闻！”
徐翔只略略抬头扫他一眼，并不言语。
“得，我不跟你说，您老爱咋地咋地！”说罢，端起茶杯，悠悠然地品起茶来。
“下午几点开始？”徐翔终于沉沉开口，却是问开正经事。
“我们是2点上班，专家3点坐诊，还早着呢！”顿了顿，瞧见徐翔面容波澜不动，斟酌着又道，“这次是在训练的时候伤到的？”
徐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比赛。”
陈帆平静地点点头，心却往下沉了沉。之前徐翔还没回国的时候，他就听到有关他负伤的流言传出来，本不以为意，却在几日之后接到他的电话，说是打算在近期内回国，那时他心里就有了底，看来徐翔这次受伤不轻。只是伤处可以慢慢治疗，流言却会越传越猛，只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他们都无法估量的后果。
所以徐翔才会这么小心。
“回过家了吗？”陈帆又问，徐翔的家就在A城，每次回国都会住在家里。
“没。”
谁知却是这样一个答案。
陈帆一愣，脱口而出道：“你爸妈不会还不知道你回国了吧？”
徐翔没回答，陈帆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这次真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徐翔，你这几年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现在这种生活就是徐翔当初拼了命追求的吗？陈帆在心里疑惑，直面孤独、不分昼夜地重复枯燥的练习、忍受地域的偏见、时时刻刻承受受伤的风险······还有很多他不知道、不了解的难关。徐翔用四年时间打拼来的这一切，难道就落得一个回到自己的国家，连家门都进不得的局面吗？他觉得现如今的一切好像都扭曲了原来的面目了。
“我明天回去。”徐翔冷不丁地说。
陈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哪儿？”
“美国。”徐翔看好友一眼，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陈帆吃惊，“你不是要在国内接受治疗么，怎么又要回去？”
徐翔还是不急不缓，波澜不惊的样子，“有场比赛，我得回去露个脸。”
陈帆只剩下无言的喟叹。
“我会尽快赶回来，回来之后，就专心接受治疗，短期内不会再回去了。”
“你确定？”陈帆不相信。
徐翔却笑了笑，“我管你信不信。”说完低下头，凝神望着手中的茶杯，眼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悄悄涌动。
陆佳宁在吃完饭的时候收到了费南秘书发来的短信，是通知她下午采访的时间和地点的。她看看现在的时间，还不到1点，再想想上午开会时候蒋娜那一张让人肝颤的黑脸，果断决定留下来看完病再走。
付账时，沈小艺眼尖地看到陈帆自不远处缓缓走来，立刻兴奋地捅捅陆佳宁，示意她也看过去。
陆佳宁却在瞥见陈帆身旁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时徒然愣住——徐翔？
徐翔很显然也看见了她。
沈小艺乐呵呵地笑看着翩然走来的陈帆，毫无例外地又主动攀谈了一番，只不过这次她的注意力被身后那个高大的、神秘的身影分散了不少，一边和陈帆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地瞥去几眼。
陆佳宁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又见面，乍然相见，心情竟起起伏伏，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只是顾忌着沈小艺在场，连招呼都没敢打。
徐翔对于在这里见到她却是吃惊不小的，只深深看她一眼，就率先走了出去。
这下陆佳宁却不知道该不该跟出去了。
“那人是谁啊？打扮得跟明星出巡似的。”沈小艺自言自语。
陆佳宁身躯一僵，陈帆却只是笑笑。
陆佳宁的目光落在陈帆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上，蓦地想起捡到她手机的那个陈帆。如今看来，竟真的是这个医生吗？可沈小艺明明很确定不是啊······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她走开两步接起来。
“你先出来。”
只一句话，陆佳宁便知道是已走出餐厅的那人打来的。他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把她的号码给存起来了。陆佳宁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团不算浓重的薄雾中，却还是一时抓不住任何思绪。
她跟沈小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事，暂时出去一趟，让她自己先回医院。
“你可别偷偷跑了啊！”沈小艺不放心地在后面警告她。
陆佳宁给了她一个宽心的微笑。
“怎么了？”陈帆好笑，“你还不许人家跑了？”
“她身体不舒服，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劝来看病的，当然不能跑了！”沈小艺理所当然地说。
“嗯，不错，还知道往自己医院拉客户。”陈帆开她玩笑。
“没有啦。”沈小艺看到陈帆冲自己绽放的温暖笑容，很没种地羞涩了。
陆佳宁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口左侧，低垂着头的徐翔。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罩着口罩，双手插在风衣兜里，默默站立，一动不动，背影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陆佳宁站在原地看了几秒，收拾好心情，才迈步向他走去。
她一眼就觉得徐翔那件黑色大衣有些眼熟。
她在他身边站定，徐翔看她一眼，再次迈开步伐朝餐厅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陆佳宁亦步亦趋地跟上。
大约走了十几米，又转了个弯，徐翔才停住脚步。陆佳宁默默多走几步，移到他面前。
“没想到又碰面了。”陆佳宁首先开口。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薄雾缓缓散尽，陆佳宁看着徐翔的眼睛，觉得心里有股气来回撞击着胸腔，让她呼吸都不自觉快了起来，“你也是和朋友来吃饭的？”
“嗯。”徐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单音节。
“好巧，我朋友刚好认识你那个朋友，他们是一个医院的同事。你朋友······叫陈帆？”
徐翔依旧盯着她的脸，半晌，点了点头。
“就是他捡到了我的手机，然后因为临时有事，又爽了我的约？”
徐翔却再没反应。
“你这件大衣我看着挺眼熟的，很像我在麦当劳里看见的那一件。”陆佳宁笑着说，眼睛里已经有了对眼前人满满的不理解。
徐翔却还是不欲作任何解释的样子。
“这儿没人，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陆佳宁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她在他面前一向口无遮拦，从来不加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分别四年，即使再见面已有了陌生的感觉，一些早已养至骨髓血液的习惯，却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悄然冒出头来。
徐翔深深地看着她，半晌，默默将口罩摘了下来。
陆佳宁近距离看着这张毫不加掩饰的脸，那些涌动在心口，不停叫嚣着宣泄的情绪，却莫名地全都堵在了胸口，像一团火焰，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明明浇熄不了，却也无法张开口，吐出全部热量，燃烧眼前人，于是她只能活该地任由它燃烧自己。
陆佳宁一下子就有了点憋屈的感觉。
“是你捡到我手机的吧。”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开口。
“是。”徐翔这会儿倒是答得干脆。
“那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不还给我？”
徐翔竟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刚开始看见你的时候太惊讶了，还以为搞错了，”他看进她的眼睛里去，“我没想到你会在A城。”
陆佳宁被这个眼神摄走了七分心神，竟没意识到话题已经转变了方向，讷讷地跟着他的思路走，“这里不是离家近么。”她喃喃地说。
“我记得你只来过一次A城，自己一个人来这边工作，说起来你还挺大胆的。”
陆佳宁知道他口中说的那一次是哪一次。大二那年寒假，他们交往一年半，陆佳宁“忍不住”千里寻夫寻到了A城，被徐翔那群狐朋狗友一顿好笑，说她是寂寞春深，思念到肝肠寸断，只得踏尽千万里，来A城以解相思之苦。当然，这都是后来徐翔告诉她的，当着她的面，那群人自然不会这么直白。
不过这时候提起，也足以让她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徐翔见她不再咄咄逼人着说话，低垂着脑袋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以前做了蠢事被他骂时候的模样，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变得舒缓了许多。
“手机的事我向你道歉，一开始就应该跟你说明。不过现在我想问的是，你怎么这个时间到这边来了？这儿离你工作的地方不是挺远的么。”
陆佳宁记起这里是徐翔的家乡，哪个地方是他不知道的啊！可一想到她来这里的原因，心便猛地陷进一片阴影中，这阴影似泥沼，既黑暗，又难以挣脱。她一下子觉得心底苦涩起来。
“我来找朋友，很快就走。”
徐翔便不再追问。
“我该过去了，我朋友应该着急了。”
“嗯。”
陆佳宁又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徐翔目送着她的背影，重新戴上口罩，在后面跟上了她的步伐。
走出胡同，沈小艺早已不见了身影，陈帆也不在，显然是一起回医院去了。陆佳宁看看手表，1点35分，徐翔在身边，她不想再回医院，于是就简单道了个别，打车回了杂志社。
徐翔目送她离开视线，重又压低了一下帽檐，举步往医院走去。
手机铃声再次拉回她的思绪，是一个陌生号码，她重整精神，接起来。
“陆佳宁小姐，是你吧？”
竟是费南的秘书！陆佳宁瞬间精神归位。
“您好，我是陆佳宁。”
“是这样的，我刚刚联系过费总，近一周时间之内，费总只有今天下午能抽出两小时时间接受采访，你那边安排是怎样的？”
“今天下午是吗？”
“是的。”
“我这边完全没问题，随时都可以过去。”
“那好，那我们就定在今天下午三点，地址我会另行给你发送过去。”
“好的好的，”陆佳宁连忙应承，“那今天下午三点，不见不散！”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笑了一下，然后道：“不见不散。”
“你笑什么呢？”坐在对面悠闲品茗浓香咖啡的费南懒洋洋地问。
季航抬头冲他笑笑，并不言语。
“今天下午的采访地点安排在哪儿合适呢？”费南望着窗外碧蓝高远的天空自言自语。
“听公司的人说，这个小编辑为了约到你的采访，几乎天天致电盛唐，她的电话我估计都快要被列入黑名单了吧！”季航想起前台小妹接电话时的苦瓜脸就暗觉好笑。
“要不是我老爹亲自下旨，谁爱接受这种专访！整天忙得天昏地暗，还得硬抽出时间和记者周旋。”费南嘟嘟囔囔，一张精致好看的脸在初冬惨白的日光下愈显精致。他的皮肤本来就好，又因格外注重保养，所以相比起一般男性的肌肤，更多了份细腻，少了份粗犷，十足一副贵胄公子相。
身边陆陆续续走过几个冬天里依旧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孩，行经费南身边时，无一例外地都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驻了几秒。
费南依旧一副风度翩然的模样，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眼神柔和，显得他整个人有种温润干净的气场，令人看着仿佛如沐春风，平和宁静。
当然，这种气场，异性应该体会更深，季航腹诽，看见费南冲不远处一个肆无忌惮盯了他很久的女孩露出一个特别良善的笑容。
“就安排在这儿吧。”费南冷不丁地开口，端起咖啡悠然品尝，眼神已从那女孩身上归位，身心明显愉悦至极。
“咖啡馆？”季航觉得费南未免太过敷衍。
“你不觉得这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吗？”
季航无语，实在无法想象一身艺术气息的费南行将管理一家偌大公司的样子。
“你别忘了通知那个记者。”说完，便招来服务员，点好一杯卡布奇诺，吩咐送到刚刚那个年轻女孩的卡座去。
季航彻底失语，抚额叹口气，心想你还真把我当你私人秘书了！
陆佳宁打起精神整理好采访资料，抬头看一眼时间，还不到中午12点，想起沈小艺的短信，心中一动，便收拾包包，边往外走边给发短信——
“我出去一趟，下午上班之前还没回来的话，就说我去盛唐了。”
一路打车来到仁心医院，陆佳宁下车后望一眼眼前漂亮干净的欧式建筑，心中暗暗腹诽，私立医院果然不一般。
打给沈小艺，得知她还在科室里，马上就要去餐厅吃饭，于是问清楚她的位置，准备先去和沈小艺汇合。
医院内里装修现代化，地板墙壁明净锃亮，陆佳宁一路按照沈小艺的指示来到7楼的妇产科，一眼便望见正在咨询台记录东西的沈小艺。
这还是陆佳宁第一次看到沈小艺穿护士服的样子。粉红色的护士服妥帖干净，漂亮的护士帽俏皮地斜带在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上，白白净净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侧脸宁静平和，唇角的一抹淡笑显出她身上不多见的温柔气质。
其实沈小艺本来就很温驯漂亮，陆佳宁心想，只是性格太过豪爽，掩盖了她偶尔流露出来的难得的一丝温柔。
正自顾自地想着，沈小艺已抬头看到了她，随即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还没忙完？”
“快了，核对完这几张单子就行了，你先去那边坐一会儿。”沈小艺指指摆放在墙边的一排长椅，陆佳宁依言过去坐下。
据之前沈小艺的描述，陆佳宁知道仁心医院7、8两层为妇产科，7楼是病房，8楼是产房，却从没想过这两层的装修竟都是以粉红色为主色调。她一路看过来，病房里面舒适宁静，不乏一些可爱俏皮的贴纸，环境设计十足十地为孕妇着想，她蓦然有些感慨起来。
沈小艺没让她多等，快速换下一身装备，套上一件时髦的短羊绒外套，便带着她向电梯方向走去。
“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工作环境原来这么棒啊！”
“都是一样的忙，无所谓好不好啦！你怎么突然到这边来找我？想开了？”
陆佳宁失笑，“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打算来看看。”
沈小艺知道陆佳宁要来本就挺高兴，现如今听到这话，终于感到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于是便拉着陆佳宁快走几步，语气轻快地道：“我们先去吃饭，回来我给你走后门！”
中午的电梯是十分拥挤的，大多都是病人家属，可能多亏了私立医院的原因，来这儿看病的，大多家境富裕，人员素质普遍较高，所以尽管人多，却秩序井然，电梯内部堪称安静。
陆佳宁低着头被沈小艺拉进电梯，挤到了后方的位置。
“陈医生好。”沈小艺跟侧后方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热络地打招呼。
“你好，”那位陈姓医生礼貌地笑笑，“去吃饭啊。”
“嗯。看陈医生这身打扮，想必不是去餐厅吃吧。”
陆佳宁眼角余光瞥了瞥陈医生的衣着，要不是听沈小艺唤他“陈医生”，她还以为是哪个病人家属呢！
“对啊，朋友来了，去外面吃。”
那位陈医生语带笑意，看起来十分好相处的样子，不然沈小艺想必不会主动说这些琐碎的话。
“这么巧，我朋友今天也来了，我们也正打算去外面吃呢！”说着，戳戳陆佳宁的胳膊，示意她回头露个脸。
陆佳宁于是很矜持地回过头，冲那位陈医生点点头致意，顺带大致扫了眼他的长相。
嗯，样貌清俊，温文尔雅，配温柔的沈小艺最好不过了。
陈医生也并没有过多地在陆佳宁身上费心，转而继续和沈小艺聊起天来。陆佳宁不甚在意地听着，知晓最终她和沈小艺的用餐地点，定在了那位陈医生和朋友约定的杭帮菜馆。
陆佳宁看着身边表情雀跃的室友，半晌，终是无奈一笑——这小妮子半生风风火火，不想碰到感□□也是会忸怩作态的呀！
很快她俩就在那位陈医生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家饭馆。菜馆内部设计舒适典雅，天花板上垂挂着一个个造型精致的红灯笼，每个卡座外围都有生长茂盛的绿植遮挡，充分保障顾客的隐私，这样的风格倒不像是中式饭馆，反而像足了西餐厅。
点好菜之后，沈小艺偷偷望了一眼饭馆最里面的那处座位，回过头来神神秘秘地对陆佳宁道：“这医生怎么样？”
陆佳宁笑笑，“你喜欢就好。”
沈小艺愣住，“你怎么这么说啊？”
“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说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
沈小艺却反常地不好意思起来，“很明显吗？那他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这我哪知道，你去问问他呗！”
“哎，你别闹，我是真问你呢！”
“你喜欢就去追呗！”陆佳宁无奈，“我对他又不了解，我怎么知道这人看不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啊！”
沈小艺嘿嘿直笑，低着头拿手无意识地划拉着桌面。
陆佳宁却突生感慨，看起来再大大咧咧、再自信的沈小艺，面对自己心上人的时候，都变得患得患失，无限自卑和不确定，那当年的她呢？足足暗恋一个人五年，不曾对任何人说起，甚至都不晓得暗恋对象认不认识自己，陆佳宁现在想想，竟对自己徒生出一股悲壮的敬佩。
啊，对了，她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沈小艺兴致冲冲地又开口，“当初捡到你手机的那个人，和陈医生名字一样呢！我当时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知道他不是陈医生，两个人声音不同嘛！”
陆佳宁却愣住，“你是说，那个陈医生叫陈帆？”
“嗯，不过捡到你手机的不是陈医生啦，两个人声音都不一样的！”
现在想想确实不一样，陆佳宁回忆着电梯里陈医生的声音，他的声音偏柔和一点，说话时配上笑容，很容易给人一种温和柔顺的感觉。至于电话里的那个陈帆，他的声音比较低沉，质感偏冷，可能跟他当时生病的原因有关，陆佳宁还清楚地记得他在电话里咳嗽了不止一次。
“我说那人也真够可以的，放你一次鸽子，居然又把你约出来，你也真挺大胆的，还真去了！”沈小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陆佳宁无可避免地想起徐翔，情绪一下子受到了影响。
“反正手机都还回来了，不提了。”
沈小艺看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了，大明星，”陈帆无奈地看着对面包裹严实的徐翔，“我保证这附近没狗仔。”
徐翔瞪他一眼，利落地除下口罩，但黑色鸭舌帽还是照旧戴在头上。陈帆见此也只能叹着气摇摇头。
“我说你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跟朋友见个面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至于么！再说了，我是男的，就算被拍到，也出不了啥绯闻！”
徐翔只略略抬头扫他一眼，并不言语。
“得，我不跟你说，您老爱咋地咋地！”说罢，端起茶杯，悠悠然地品起茶来。
“下午几点开始？”徐翔终于沉沉开口，却是问开正经事。
“我们是2点上班，专家3点坐诊，还早着呢！”顿了顿，瞧见徐翔面容波澜不动，斟酌着又道，“这次是在训练的时候伤到的？”
徐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比赛。”
陈帆平静地点点头，心却往下沉了沉。之前徐翔还没回国的时候，他就听到有关他负伤的流言传出来，本不以为意，却在几日之后接到他的电话，说是打算在近期内回国，那时他心里就有了底，看来徐翔这次受伤不轻。只是伤处可以慢慢治疗，流言却会越传越猛，只怕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他们都无法估量的后果。
所以徐翔才会这么小心。
“回过家了吗？”陈帆又问，徐翔的家就在A城，每次回国都会住在家里。
“没。”
谁知却是这样一个答案。
陈帆一愣，脱口而出道：“你爸妈不会还不知道你回国了吧？”
徐翔没回答，陈帆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这次真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徐翔，你这几年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现在这种生活就是徐翔当初拼了命追求的吗？陈帆在心里疑惑，直面孤独、不分昼夜地重复枯燥的练习、忍受地域的偏见、时时刻刻承受受伤的风险······还有很多他不知道、不了解的难关。徐翔用四年时间打拼来的这一切，难道就落得一个回到自己的国家，连家门都进不得的局面吗？他觉得现如今的一切好像都扭曲了原来的面目了。
“我明天回去。”徐翔冷不丁地说。
陈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哪儿？”
“美国。”徐翔看好友一眼，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陈帆吃惊，“你不是要在国内接受治疗么，怎么又要回去？”
徐翔还是不急不缓，波澜不惊的样子，“有场比赛，我得回去露个脸。”
陈帆只剩下无言的喟叹。
“我会尽快赶回来，回来之后，就专心接受治疗，短期内不会再回去了。”
“你确定？”陈帆不相信。
徐翔却笑了笑，“我管你信不信。”说完低下头，凝神望着手中的茶杯，眼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悄悄涌动。
陆佳宁在吃完饭的时候收到了费南秘书发来的短信，是通知她下午采访的时间和地点的。她看看现在的时间，还不到1点，再想想上午开会时候蒋娜那一张让人肝颤的黑脸，果断决定留下来看完病再走。
付账时，沈小艺眼尖地看到陈帆自不远处缓缓走来，立刻兴奋地捅捅陆佳宁，示意她也看过去。
陆佳宁却在瞥见陈帆身旁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时徒然愣住——徐翔？
徐翔很显然也看见了她。
沈小艺乐呵呵地笑看着翩然走来的陈帆，毫无例外地又主动攀谈了一番，只不过这次她的注意力被身后那个高大的、神秘的身影分散了不少，一边和陈帆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地瞥去几眼。
陆佳宁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又见面，乍然相见，心情竟起起伏伏，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只是顾忌着沈小艺在场，连招呼都没敢打。
徐翔对于在这里见到她却是吃惊不小的，只深深看她一眼，就率先走了出去。
这下陆佳宁却不知道该不该跟出去了。
“那人是谁啊？打扮得跟明星出巡似的。”沈小艺自言自语。
陆佳宁身躯一僵，陈帆却只是笑笑。
陆佳宁的目光落在陈帆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上，蓦地想起捡到她手机的那个陈帆。如今看来，竟真的是这个医生吗？可沈小艺明明很确定不是啊······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她走开两步接起来。
“你先出来。”
只一句话，陆佳宁便知道是已走出餐厅的那人打来的。他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把她的号码给存起来了。陆佳宁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团不算浓重的薄雾中，却还是一时抓不住任何思绪。
她跟沈小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事，暂时出去一趟，让她自己先回医院。
“你可别偷偷跑了啊！”沈小艺不放心地在后面警告她。
陆佳宁给了她一个宽心的微笑。
“怎么了？”陈帆好笑，“你还不许人家跑了？”
“她身体不舒服，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劝来看病的，当然不能跑了！”沈小艺理所当然地说。
“嗯，不错，还知道往自己医院拉客户。”陈帆开她玩笑。
“没有啦。”沈小艺看到陈帆冲自己绽放的温暖笑容，很没种地羞涩了。
陆佳宁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口左侧，低垂着头的徐翔。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罩着口罩，双手插在风衣兜里，默默站立，一动不动，背影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陆佳宁站在原地看了几秒，收拾好心情，才迈步向他走去。
她一眼就觉得徐翔那件黑色大衣有些眼熟。
她在他身边站定，徐翔看她一眼，再次迈开步伐朝餐厅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陆佳宁亦步亦趋地跟上。
大约走了十几米，又转了个弯，徐翔才停住脚步。陆佳宁默默多走几步，移到他面前。
“没想到又碰面了。”陆佳宁首先开口。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薄雾缓缓散尽，陆佳宁看着徐翔的眼睛，觉得心里有股气来回撞击着胸腔，让她呼吸都不自觉快了起来，“你也是和朋友来吃饭的？”
“嗯。”徐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单音节。
“好巧，我朋友刚好认识你那个朋友，他们是一个医院的同事。你朋友······叫陈帆？”
徐翔依旧盯着她的脸，半晌，点了点头。
“就是他捡到了我的手机，然后因为临时有事，又爽了我的约？”
徐翔却再没反应。
“你这件大衣我看着挺眼熟的，很像我在麦当劳里看见的那一件。”陆佳宁笑着说，眼睛里已经有了对眼前人满满的不理解。
徐翔却还是不欲作任何解释的样子。
“这儿没人，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陆佳宁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她在他面前一向口无遮拦，从来不加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分别四年，即使再见面已有了陌生的感觉，一些早已养至骨髓血液的习惯，却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悄然冒出头来。
徐翔深深地看着她，半晌，默默将口罩摘了下来。
陆佳宁近距离看着这张毫不加掩饰的脸，那些涌动在心口，不停叫嚣着宣泄的情绪，却莫名地全都堵在了胸口，像一团火焰，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明明浇熄不了，却也无法张开口，吐出全部热量，燃烧眼前人，于是她只能活该地任由它燃烧自己。
陆佳宁一下子就有了点憋屈的感觉。
“是你捡到我手机的吧。”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开口。
“是。”徐翔这会儿倒是答得干脆。
“那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不还给我？”
徐翔竟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刚开始看见你的时候太惊讶了，还以为搞错了，”他看进她的眼睛里去，“我没想到你会在A城。”
陆佳宁被这个眼神摄走了七分心神，竟没意识到话题已经转变了方向，讷讷地跟着他的思路走，“这里不是离家近么。”她喃喃地说。
“我记得你只来过一次A城，自己一个人来这边工作，说起来你还挺大胆的。”
陆佳宁知道他口中说的那一次是哪一次。大二那年寒假，他们交往一年半，陆佳宁“忍不住”千里寻夫寻到了A城，被徐翔那群狐朋狗友一顿好笑，说她是寂寞春深，思念到肝肠寸断，只得踏尽千万里，来A城以解相思之苦。当然，这都是后来徐翔告诉她的，当着她的面，那群人自然不会这么直白。
不过这时候提起，也足以让她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徐翔见她不再咄咄逼人着说话，低垂着脑袋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以前做了蠢事被他骂时候的模样，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变得舒缓了许多。
“手机的事我向你道歉，一开始就应该跟你说明。不过现在我想问的是，你怎么这个时间到这边来了？这儿离你工作的地方不是挺远的么。”
陆佳宁记起这里是徐翔的家乡，哪个地方是他不知道的啊！可一想到她来这里的原因，心便猛地陷进一片阴影中，这阴影似泥沼，既黑暗，又难以挣脱。她一下子觉得心底苦涩起来。
“我来找朋友，很快就走。”
徐翔便不再追问。
“我该过去了，我朋友应该着急了。”
“嗯。”
陆佳宁又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徐翔目送着她的背影，重新戴上口罩，在后面跟上了她的步伐。
走出胡同，沈小艺早已不见了身影，陈帆也不在，显然是一起回医院去了。陆佳宁看看手表，1点35分，徐翔在身边，她不想再回医院，于是就简单道了个别，打车回了杂志社。
徐翔目送她离开视线，重又压低了一下帽檐，举步往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