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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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一家日本菜餐厅，徐翔要的是包间。这时候的陆佳宁好歹有了点力气去思考问题，刚想拒绝，又蓦地想起他说的“不方便”，于是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菜的时间很短，不一会儿就上了满桌。包厢内温度合适，环境古朴典雅，隐隐还能听见门外院落里涓涓的流水声。若不是对面的人，应该算是她活到这么大吃过的环境最舒适的一顿饭了。陆佳宁如是想。
还没思考该如何打破面前的僵硬局面，只听得对面的人开了口——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好久不见。”
清冽的声音像一阵来自旧时的风，吹打在她的身上，落进了她的心里。陆佳宁的鼻头突然间就涌上一阵酸涩。
她忙不迭地应一声“嗯”，端起面前的水杯呷了一大口水。
多久没听见这个声音了啊······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两星期前。”
“哦。”原来已经回来两个星期了。
“嗯······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刚说完便在心里鄙视自己，怎么就不能正正常常地说话了呢！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是几个意思！
“回来看看。”
“哦······”本想问要待多久的，到嘴边了又作罢，这样直白地问出来似乎会显得更加别扭。于是就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不做声了。
“不是说没吃饭么，菜都上了，怎么不吃啊？”徐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再不快吃就要凉了。”
她抬起头看看他。
他在对面兀自给自己夹着菜，表情一片淡然，看不出丝毫扭捏和尴尬。
她泄了口气，实在提不起精神吃饭，又不好直接撂筷子，于是只能强迫着自己夹起最近的一道青菜，慢吞吞地放进嘴里。如预料中的，味同嚼蜡。
下身猛然涌过一阵热流，小腹处的钝痛愈加清晰了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快快结束这次见面，赶紧回家吃下一片止痛药。情感上却异常坚韧地抵抗着这份会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留她在这尴尬的饭桌上熬到最后一刻。
“吃点生鱼片吧。”徐翔动手把盛着刀工精美细致的生鱼片的餐盘移到她跟前。
“我······不太想吃。”她实话实说。现在这个状况哪敢吃生鱼片啊。
不想吃？徐翔略略诧异，怎么会？当初她不是最爱吃这些“生猛海鲜”的么？
“你吃就好。”她又加了一句，把餐盘重新推回去。
徐翔放下筷子，一时无言，气氛重又恢复静谧。
半晌，他缓缓开口：“你现在在A城工作？”
“嗯。”
“什么样的工作？”
“算是编辑吧。”略抬起头，问他，“你呢，在美国怎么样？”
徐翔竟被问住。
怎么样？是哪方面的“怎么样”？事业，还是感情？生理，还是心理？
最后只低低地回了一句，“还好。”
陆佳宁轻轻点点头，重又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你的手机······”徐翔转移开话题，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部白色手机，放在桌上，推到陆佳宁面前，“我朋友捡到的，今天他有事，拜托我来还给你。”
原来是这样。
陆佳宁瞥眼看看那手机，原本以为会有的好心情半点都没出现。
这算什么缘分啊——他们俩竟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契机下重新相遇了。
不过此刻该说的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说完，她抬起头冲徐翔笑笑，真诚地说：“谢谢你，也谢谢你的朋友。”
“不必客气。”徐翔同样以礼回之。
“对了，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还是问了出来，陆佳宁尽量让自己问得自然一点。
“目前还没有计划，到时候再看。”
到时候？什么时候？陆佳宁十分好奇，却也知道不该再深入地问下去了。想必应该呆不长的，毕竟美国那边还有他不能割舍的事业。
“你一毕业就来A城了？”
“嗯，本来是在C城的，毕竟离家太远了，就跟上级申请调来北方了。”
徐翔点点头表示明白，重新拿起筷子扒拉着碟子里的菜。
“我看了你前不久的一场比赛，”她尽量用轻松的语调说话，“很精彩。”
徐翔终于也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随即搁下筷子，身体后仰，一双深沉的眸子里有异样的光芒闪烁。
“以前不是不喜欢看球赛的么。”
“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就一起看了。”她实话实说。心里因他那句“以前”，而短促却尖锐地颤动了一下。
朋友？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应该和她一样，不会喜欢这些流汗的运动吧。刚想问下一句，陆佳宁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她赶紧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想起什么，动作略微一顿，稍稍侧了一下身子才接通。
徐翔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耳边尽是她轻轻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喂，有事吗？”
“······”
“我现在在外面吃饭，你不用等我了。”
“······”
“你放客厅茶几上就行。”
“······”
“嗯，过会儿就回去，不会很晚。”
“······”
“知道了，会小心的。”
······
挂断电话，再将拿不太出手的诺基亚小心翼翼地收进兜里，陆佳宁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徐翔，见他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边的小茶杯，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快吃吧，再不吃就真要凉了。”他快速说完，将几盘色泽鲜亮，卖相极好的菜推到她面前，然后自顾自地在对面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一顿饭吃到后来，尴尬的氛围越来越明显。徐翔就像刻意视而不见一般，怡然自得地在对面品茶试菜。只苦了陆佳宁，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还要忍受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嘴里嚼着难以下咽的饭菜，想结束，又不愿离开地矛盾着。
终于捱完一个小时，徐翔带着她结账离开，陆佳宁暗地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走出餐厅，外面的天早已黑尽了。初冬的寒风迎面呼啸而来，像夹裹着锋利的冰凌，吹在身上钻心地冷。
她扭头看看徐翔，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风衣，立在萧瑟的寒风中似一株挺拔的树，修剪利落的短发随风微微颤动着。
她突然就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他们在一起正好一周年，感情正是最最甜蜜的时候。像所有的普通情侣一样，他俩每天都会见面，不管做什么都是腻腻歪歪的。那时候的她总是过分爱美，从来不穿厚重的、毫无美感的羽绒服，每次出门约会，都只是在薄薄的羊毛衫外面，套一件不很厚但款型漂亮的风衣。徐翔对她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行为很是嗤之以鼻，次次警告，却次次不起效。每到最后面，总是迫不得已地解开自己宽大的羽绒服，将她一把裹入怀中。
记得某一次在送她回宿舍的时候，徐翔又一次这样子拥住了她，坚硬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温温柔柔地摩挲着。
“明天出来的时候穿厚一点，知不知道？”低沉的声音里暗含着温柔的警告。
她心底忽然猛地一颤，一股暖流顺着脉络从心脏处一直流入四肢百骸。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在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就猛地一把勾下徐翔的头，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那时，嘴唇上是带有熟悉气味的另一片柔软，手心里满载着微凉又稍稍刺人的发梢。陆佳宁觉得那一刻的自己似乎被某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迷醉了，醉到心底最后的一道城墙也开始出现裂痕，慢慢坍塌······
而现在呢······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以今日之态忆往昔之事，除却一片悲凉无奈，只徒留一声空叹，遗失在冬夜的冷风里。
“我送你回去，你等一下，我去取车。”
“嗯，谢谢。”她的情绪还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无法归位，语调不自觉地就低沉了许多。
徐翔不以为意，只觉得她现在比之以前似乎变得太多，初冬时节就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在寒风侵扰的今夜一定冻得不行，于是便快步走去停车场取车。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无话。陆佳宁几次想开口打破这沉默，偷眼看看专注开车的徐翔，又默默地将话题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蓦地想起沈小艺说过的一件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她扭头看向徐翔屈起的双腿。
修长健硕的双腿包裹在质地精良的牛仔裤之中，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样。她小心地收回目光，心里游移不定要不要问一下关于他受伤的那个传闻。
想想又作罢。若是问了，便是关心，却又显得别扭，何况她还没有任何立场。再说，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这样一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翔将车缓缓停在她住的小区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情绪，边解安全带边向他道谢。
徐翔看着她的动作，半天没出声。
临下车，陆佳宁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被隐在大片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但一双眼睛却仍明亮如初。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用满含着温柔的目光，目送她回到宿舍。
她突然就怔住了，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
“佳宁，”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这是今晚自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一直想问你，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她下车的动作徒然顿住，像是突然被人施了定身咒，连带着思绪也出现瞬间的卡壳。
过得好吗？
自己过得好吗？
陆佳宁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酸软软的情绪，在初冬刮着冷风的夜里，这份浅浅淡淡的情绪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浓烈的味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深深浅浅满载着她看不懂的内容。她张张嘴，想说一句“我很好”，却心惊地发现，对着这双眼睛，对着这张脸，这三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一股熟悉的压抑的情绪从心底徒然升起，纠纠缠缠，缭绕着挥散不去。她脑海中瞬间跳出以前的很多画面——他俩最后一次见面时徐翔出离愤怒的脸孔、他走后朋友异样的目光、当自己得知意外降临时的绝望、明白再也找不到他时的悲凉······
深夜的冷风透过未关好的车门，一阵阵吹打在她的身上，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脑袋也瞬间清醒。
“我挺好的。”她垂下眼睛，说出口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艰涩的味道。
徐翔好一会儿没做反应，直到陆佳宁又一次有了想要下车的动作时，方才开口。
“当年咱们都没好好告别我就出国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挺感慨的。”他略顿一下，等陆佳宁将目光投向他时，才回视着她重新开口，“以后有时间的话多联系一下吧，我现在在国内已经联系不到什么朋友了。”
陆佳宁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微笑着的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重复着他说的“朋友”二字。所以，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放下过去了吗？不过这样也好，那她就可以试着让自己也慢慢放下这四年来对他的愧疚了。
想到这里，她便尽力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一家日本菜餐厅，徐翔要的是包间。这时候的陆佳宁好歹有了点力气去思考问题，刚想拒绝，又蓦地想起他说的“不方便”，于是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菜的时间很短，不一会儿就上了满桌。包厢内温度合适，环境古朴典雅，隐隐还能听见门外院落里涓涓的流水声。若不是对面的人，应该算是她活到这么大吃过的环境最舒适的一顿饭了。陆佳宁如是想。
还没思考该如何打破面前的僵硬局面，只听得对面的人开了口——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好久不见。”
清冽的声音像一阵来自旧时的风，吹打在她的身上，落进了她的心里。陆佳宁的鼻头突然间就涌上一阵酸涩。
她忙不迭地应一声“嗯”，端起面前的水杯呷了一大口水。
多久没听见这个声音了啊······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两星期前。”
“哦。”原来已经回来两个星期了。
“嗯······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刚说完便在心里鄙视自己，怎么就不能正正常常地说话了呢！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是几个意思！
“回来看看。”
“哦······”本想问要待多久的，到嘴边了又作罢，这样直白地问出来似乎会显得更加别扭。于是就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不做声了。
“不是说没吃饭么，菜都上了，怎么不吃啊？”徐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再不快吃就要凉了。”
她抬起头看看他。
他在对面兀自给自己夹着菜，表情一片淡然，看不出丝毫扭捏和尴尬。
她泄了口气，实在提不起精神吃饭，又不好直接撂筷子，于是只能强迫着自己夹起最近的一道青菜，慢吞吞地放进嘴里。如预料中的，味同嚼蜡。
下身猛然涌过一阵热流，小腹处的钝痛愈加清晰了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快快结束这次见面，赶紧回家吃下一片止痛药。情感上却异常坚韧地抵抗着这份会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留她在这尴尬的饭桌上熬到最后一刻。
“吃点生鱼片吧。”徐翔动手把盛着刀工精美细致的生鱼片的餐盘移到她跟前。
“我······不太想吃。”她实话实说。现在这个状况哪敢吃生鱼片啊。
不想吃？徐翔略略诧异，怎么会？当初她不是最爱吃这些“生猛海鲜”的么？
“你吃就好。”她又加了一句，把餐盘重新推回去。
徐翔放下筷子，一时无言，气氛重又恢复静谧。
半晌，他缓缓开口：“你现在在A城工作？”
“嗯。”
“什么样的工作？”
“算是编辑吧。”略抬起头，问他，“你呢，在美国怎么样？”
徐翔竟被问住。
怎么样？是哪方面的“怎么样”？事业，还是感情？生理，还是心理？
最后只低低地回了一句，“还好。”
陆佳宁轻轻点点头，重又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你的手机······”徐翔转移开话题，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部白色手机，放在桌上，推到陆佳宁面前，“我朋友捡到的，今天他有事，拜托我来还给你。”
原来是这样。
陆佳宁瞥眼看看那手机，原本以为会有的好心情半点都没出现。
这算什么缘分啊——他们俩竟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契机下重新相遇了。
不过此刻该说的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说完，她抬起头冲徐翔笑笑，真诚地说：“谢谢你，也谢谢你的朋友。”
“不必客气。”徐翔同样以礼回之。
“对了，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还是问了出来，陆佳宁尽量让自己问得自然一点。
“目前还没有计划，到时候再看。”
到时候？什么时候？陆佳宁十分好奇，却也知道不该再深入地问下去了。想必应该呆不长的，毕竟美国那边还有他不能割舍的事业。
“你一毕业就来A城了？”
“嗯，本来是在C城的，毕竟离家太远了，就跟上级申请调来北方了。”
徐翔点点头表示明白，重新拿起筷子扒拉着碟子里的菜。
“我看了你前不久的一场比赛，”她尽量用轻松的语调说话，“很精彩。”
徐翔终于也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随即搁下筷子，身体后仰，一双深沉的眸子里有异样的光芒闪烁。
“以前不是不喜欢看球赛的么。”
“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就一起看了。”她实话实说。心里因他那句“以前”，而短促却尖锐地颤动了一下。
朋友？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应该和她一样，不会喜欢这些流汗的运动吧。刚想问下一句，陆佳宁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她赶紧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想起什么，动作略微一顿，稍稍侧了一下身子才接通。
徐翔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耳边尽是她轻轻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喂，有事吗？”
“······”
“我现在在外面吃饭，你不用等我了。”
“······”
“你放客厅茶几上就行。”
“······”
“嗯，过会儿就回去，不会很晚。”
“······”
“知道了，会小心的。”
······
挂断电话，再将拿不太出手的诺基亚小心翼翼地收进兜里，陆佳宁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徐翔，见他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边的小茶杯，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快吃吧，再不吃就真要凉了。”他快速说完，将几盘色泽鲜亮，卖相极好的菜推到她面前，然后自顾自地在对面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一顿饭吃到后来，尴尬的氛围越来越明显。徐翔就像刻意视而不见一般，怡然自得地在对面品茶试菜。只苦了陆佳宁，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还要忍受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嘴里嚼着难以下咽的饭菜，想结束，又不愿离开地矛盾着。
终于捱完一个小时，徐翔带着她结账离开，陆佳宁暗地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走出餐厅，外面的天早已黑尽了。初冬的寒风迎面呼啸而来，像夹裹着锋利的冰凌，吹在身上钻心地冷。
她扭头看看徐翔，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风衣，立在萧瑟的寒风中似一株挺拔的树，修剪利落的短发随风微微颤动着。
她突然就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他们在一起正好一周年，感情正是最最甜蜜的时候。像所有的普通情侣一样，他俩每天都会见面，不管做什么都是腻腻歪歪的。那时候的她总是过分爱美，从来不穿厚重的、毫无美感的羽绒服，每次出门约会，都只是在薄薄的羊毛衫外面，套一件不很厚但款型漂亮的风衣。徐翔对她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行为很是嗤之以鼻，次次警告，却次次不起效。每到最后面，总是迫不得已地解开自己宽大的羽绒服，将她一把裹入怀中。
记得某一次在送她回宿舍的时候，徐翔又一次这样子拥住了她，坚硬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温温柔柔地摩挲着。
“明天出来的时候穿厚一点，知不知道？”低沉的声音里暗含着温柔的警告。
她心底忽然猛地一颤，一股暖流顺着脉络从心脏处一直流入四肢百骸。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在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就猛地一把勾下徐翔的头，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那时，嘴唇上是带有熟悉气味的另一片柔软，手心里满载着微凉又稍稍刺人的发梢。陆佳宁觉得那一刻的自己似乎被某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迷醉了，醉到心底最后的一道城墙也开始出现裂痕，慢慢坍塌······
而现在呢······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以今日之态忆往昔之事，除却一片悲凉无奈，只徒留一声空叹，遗失在冬夜的冷风里。
“我送你回去，你等一下，我去取车。”
“嗯，谢谢。”她的情绪还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无法归位，语调不自觉地就低沉了许多。
徐翔不以为意，只觉得她现在比之以前似乎变得太多，初冬时节就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在寒风侵扰的今夜一定冻得不行，于是便快步走去停车场取车。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无话。陆佳宁几次想开口打破这沉默，偷眼看看专注开车的徐翔，又默默地将话题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蓦地想起沈小艺说过的一件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她扭头看向徐翔屈起的双腿。
修长健硕的双腿包裹在质地精良的牛仔裤之中，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样。她小心地收回目光，心里游移不定要不要问一下关于他受伤的那个传闻。
想想又作罢。若是问了，便是关心，却又显得别扭，何况她还没有任何立场。再说，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这样一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翔将车缓缓停在她住的小区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情绪，边解安全带边向他道谢。
徐翔看着她的动作，半天没出声。
临下车，陆佳宁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被隐在大片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但一双眼睛却仍明亮如初。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用满含着温柔的目光，目送她回到宿舍。
她突然就怔住了，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
“佳宁，”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这是今晚自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一直想问你，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她下车的动作徒然顿住，像是突然被人施了定身咒，连带着思绪也出现瞬间的卡壳。
过得好吗？
自己过得好吗？
陆佳宁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酸软软的情绪，在初冬刮着冷风的夜里，这份浅浅淡淡的情绪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浓烈的味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深深浅浅满载着她看不懂的内容。她张张嘴，想说一句“我很好”，却心惊地发现，对着这双眼睛，对着这张脸，这三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一股熟悉的压抑的情绪从心底徒然升起，纠纠缠缠，缭绕着挥散不去。她脑海中瞬间跳出以前的很多画面——他俩最后一次见面时徐翔出离愤怒的脸孔、他走后朋友异样的目光、当自己得知意外降临时的绝望、明白再也找不到他时的悲凉······
深夜的冷风透过未关好的车门，一阵阵吹打在她的身上，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脑袋也瞬间清醒。
“我挺好的。”她垂下眼睛，说出口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艰涩的味道。
徐翔好一会儿没做反应，直到陆佳宁又一次有了想要下车的动作时，方才开口。
“当年咱们都没好好告别我就出国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挺感慨的。”他略顿一下，等陆佳宁将目光投向他时，才回视着她重新开口，“以后有时间的话多联系一下吧，我现在在国内已经联系不到什么朋友了。”
陆佳宁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微笑着的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重复着他说的“朋友”二字。所以，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放下过去了吗？不过这样也好，那她就可以试着让自己也慢慢放下这四年来对他的愧疚了。
想到这里，她便尽力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