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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凤翔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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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鼎其人,身量不高,肩膀却宽,腰围也粗,基本上是横着长的……

    李唐远支近派各房宗室,李汲也见过不少,全都相貌堂堂啊,也不知道这李鼎是怎么回事儿,究竟是从哪代开始变异的……

    李鼎宣读诏命,准鄜延军归镇,威远军还京,却把李汲给留了下来。李汲既感疑惑,又有些不大乐意——终究我家还在长安呢,这趟差未免出得太长了吧——乃问:“此乃节帅之意,朝廷之意,还是圣人之意啊?”

    李鼎瞥了他一眼:“圣人与朝廷,本为一体,你是禁军长史,若非圣人首肯,我又焉能私留?”

    语气挺冷淡,然而当天晚上,班宏想按规矩摆宴为李鼎接风,李鼎却婉拒了,并且将李汲召入府中,书斋相见。

    李汲进门一瞧,就见李鼎不但科头无帽,抑且没穿袜子,身上只披一件大袖麻衫,还大敞着衣襟,袒胸露乳……他一皱眉头,正待拂袖而去——你这也太没礼貌了,故意寒碜我是吧——李鼎却招手笑道:

    “二郎休怒,并非有意怠慢,实是我肉厚,受不得暑热之故。二郎也无须拘礼,可去了公服——脱略一些无妨。”

    一边说话,一边还抄起把蒲扇来,“扑啦扑啦”地扇个不停。

    李汲心说这才七月初吧,大暑还没到呢,至于热成这样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李鼎的表情,不似做伪,这才息了离去之心。于是他也把帽子摘了,公服脱了,甚至于连袜子都解下来,撇至一旁。

    其实他没那么热,但——你既然有言在先,那我还客气啥啊?因为你官高爵显,所以偏你能敞着怀,我却得穿戴整齐了拜见?李长卫须不是此等人!

    李鼎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李二郎果然爽快。”伸手将面前几案搡至一旁,拖动榔槺身体,朝前挪了两挪,凑近才刚坐下的李汲。

    李汲叉手问道:“不知节帅召末吏来,有何吩咐?”

    李鼎笑道:“若有吩咐,必在大堂正襟相见——今夜请二郎来,是有几句心腹之言,要对二郎说。”

    “末吏恭聆教诲。”

    李鼎摇摇扇子:“二郎不必如此客气,生分了,生分了。”随即伸手一指自己胸口:“我,李贞一之友也。”

    “贞一”是李栖筠的字,李汲闻听此言,心情不由得稍稍放轻松了一些。

    旋听李鼎道:“白昼在堂上,公事,不得不正容相对,二郎勿怪;今夜入于私邸,乃可朋友交心——二郎啊,贞一常云你有大才,应当外放去将兵平寇,或者守牧一方,不宜长居禁中,涤荡那趟浑水……”

    李汲微微一皱眉头:“则此番留我在凤翔,是节帅听取了家叔之意?”

    李鼎并不正面回答,却继续说道:“我唐重将,常因战功而授禁军要职,未闻因守禁军要职,而能升为重将的——难道二郎想做陈玄礼不成么?”

    陈玄礼本是禁军千骑的军官,因为辅佐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得到宠信,最终升为龙武军大将军,手掌禁军之半——当然啦,都不能打。从“唐隆政变”直到“马嵬之变”,陈玄礼侍奉李隆基四十余年,始终宠遇不衰,但同时,他也没有再正经领兵去上阵打过仗……

    所以名为大将军,其实不过李家一奴耳,跟高力士那种大将军的成色差不太多。李鼎问李汲,你也打算跟陈玄礼似的,蹉跎一辈子么?

    李汲心道,当日迁宫之时,李隆基话里话外,倒是寄望我做陈玄礼第二呢……假装沉吟,也不搭腔。

    李鼎继续说道:“且你今为文职,禁军中哪里还有晋身之阶啊?难道还能一跃而为将军不成?”

    唐朝本不明分文武,开元、天宝以来才有所转变,但五品以上,还是文武兼通的,所谓“出将入相”是也。可是李汲要始终在禁军里窝着,除非转武职,否则不可能打从六品直跃从三品的将军啊。

    且就时论而言,从文转武,渐为士人所耻。唐睿宗时徐洪曾拜羽林大将军,等迁回文职之时,他对贺客说:“不喜有迁,且喜出军耳。”韦凑从将作大匠迁右卫大将军,李隆基还得跟他解释:“皇家故事,诸卫大将军与尚书交互为之,近日渐贵文物,乃轻此职。卿声实俱美,故暂用卿以光此官,勿辞也。”

    所以当初李泌才指点李汲早早转为文职,且若不是李氏也算名门,李泌余宠尚存,李汲也不可能那么轻松迁转得了。

    当下李汲听了李鼎的提醒,心说也是老生常谈了,但李适他们把我安置在禁军当中,是备非常之变啊,在变乱发生,或者自动消弭之前,估计我脱不了身。

    能够不时出趟差,得一两场仗打,已经算是很不错啦。

    但是这话吧,即便对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李汲仍不能宣之于口啊,只得敷衍道:“唯听朝廷调遣……”

    李鼎笑一笑,问道:“闻此番将禁军来救凤翔,二郎就中也花了不少气力?”

    李汲答非所问:“禁军久守都邑,不亲战事,难免懈怠;且凤翔为京西屏障,其乱不可不急加消弭耳。”

    李鼎道:“则凤翔之乱,尚未尽消,二郎岂可辞去?我故上奏圣人,暂留二郎在此。”

    “节帅云乱未尽消?还要请教。”

    李鼎轻轻摇头:“当前的形势,二郎不会瞧不清吧?去岁中原多州荒歉,又有第五禹珪更变钱法,乃使仓空粮尽,百物腾贵。我等终有俸米可领,或无体认,然临行前我使人往市集相问,斗米竟价七千!”

    李汲听闻此言,不由得双目瞪圆,大吃了一惊。

    唐朝对于官员的俸禄,主要分钱、谷、田、人四部分,钱就是俸钱,谷是食料,田是职田,人是防閤、庶仆等杂役。开元年间以来,诸项逐渐合并为一,谷、人全都折算为钱,就连职田也半数以钱作抵。然而丧乱之后,情况又有所变化,因为米价日贵一日,故此部分地区——主要是两京——官员仍会按月发给米粮。

    李汲先是担任七品官,又升六品,每月可领麦谷五斛左右,不但足够一家人吃饱,尚有富裕可以发卖。加上他又将家中财计全都交给了青鸾,故而虽感官谷月陈一月,质量越来越差,而且往往不能足数发放,且也知道京中粮贵,但还真没有去详细打问过。

    如今一听,啥,竟然贵至一斗米要七千文钱?!那别说小民百姓了,我若是没有官谷可领,都必然得饿肚子啊!老百姓还可能活得下去吗?

    就见李鼎将蒲扇稍稍朝下一压,继续说道:“这是都中的状况,他处想必便宜一些,但即便折半,斗米三千五百,亦非升斗小人所可活也。今秋麦收之后,原本状况会稍好一些,偏偏凤翔又遭劫掠,不但难以自给,还须朝廷从别州拨粮赈济。则百姓无食,难道就不会化身为盗匪么?

    “且日间班判对我详述府库账目,崔光远在时,每餐食费数千钱,豪奢过甚,而不知仓廪将空也!是以我才急遣威远、鄜延两军归去,凤翔实实地供应不起了!”

    李汲心说怪不得,我还觉得崔光远挺大方,虽然想要克扣本军的赏赐,却对鄜延、威远两家客军,给钱颇多……敢情,钱不值钱啊,所以他只给钱而不发粮!那厮,你说他颟顸吧,倒也有些小聪明……

    “二郎啊,陇上诸胡,每以牛羊与唐人易盐、谷,而今唐人自不敷用,必不能再输盐、谷入胡,则彼等为求活,方才铤而走险。你虽在战阵上退敌十万,杀伤近万,只要此难不解,焉知乱胡不会再来哪?”

    李汲闻言,不由得悚然而惊。

    他原本是觉得凤翔府暂且稳固了,自己可以凯旋长安——既然罪魁祸首郭愔已然被杀,十成乱胡里被打掉了一成,短时间内哪儿还敢再来侵扰啊。如今听了李鼎的提醒,这才意识到,唐土普遍饥馑,则寄身于陇上的那些胡部,日子同样不会好过,人饿急了必然铤而走险,除非全都杀光,否则哪儿那么容易把局势给稳定下来哪。

    “节帅的意思,乱胡或将再来?”

    李鼎点点头,随即却又一撇嘴:“倘若官军可用,其实我倒是盼望胡再生乱的,到时候可以趁胜追入泾、庆等州,犁庭扫闾,将胡人俱都杀尽,没其牛羊,以助百姓度过饥荒。”

    李汲苦笑道:“可惜,如今的凤翔军实不堪用。且即便可用,不过万众而已,诸胡不下五十万,如何剿杀得干净?战事迁延日久,必因粮尽而败。”

    李鼎点点头,轻叹一声:“好在二郎等击退了乱胡,所获尚可填充府库,使我等不至于为饿殍也……”

    有些话各自心中有数便可,说出来就很不好听了。

    倘若没有胡乱,凤翔府内最近两年生产力恢复得算是不错,即便因为天时不正,再加钱法刻剥,收获远不能与动乱前相比,资供官府所用,还是绰绰有余的,说不定尚能输几千上万斛粮以解京师燃眉之急呢。但经过这场胡乱,计划彻底泡汤,能不用朝廷从别州运粮来补漏就不错了。

    事实上,倒也确实不用补漏,因为乱胡劫掠乡间,抢到的那些粮食、金帛,因为官军获胜,俱入官库。相当于说,原本老百姓家里救命的存粮,官府是很难征收得上来的,这回倒是一股脑儿全都给搬走了……

    由此府衙的财政状况稍稍得以好转,而至于百姓或死,或终不免于死,官府便没力量,也没意愿搭理啦。

    李汲急忙建议道:“此番胡乱,百姓多流离失所,胡乱既平,将络绎还乡,然屋舍俱化丘墟,田土俱为践躏,家中无隔宿之粮,灶下无生火之柴,乃不免冻饿而死……节帅还当开仓赈济才是。”

    李鼎摇摇扇子:“赈济自然是要赈济的,然……量力而行吧。”

    他不打算把官粮的大头放给百姓,也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再跟李汲多说下去,于是话锋一转:“且秋后蕃贼或来侵扰陇右,也不知道齐王殿下能不能御。倘若战事不利,将有流民东入秦、陇、凤翔;甚或鄯州失守,陇右之军也将退入我镇,则钱粮方面,不可不预作筹谋啊。”

    说着话注目李汲:“当此危难之际,正志士仁人竭尽忠悃之时也,二郎不留在我凤翔,难道还回禁中去吃安生米粮么?你果真吃得下去?”

    李汲默然。

    “二郎啊,此番离京西来,本为平乱胡而定凤翔,为德不终,便即撒手,可乎?”

    李汲最终长叹一声,叉手道:“全听节帅吩咐。”

    他原本不得即归长安,心里是有点儿不大乐意的——固然放马在外,有如鸟上高天,龙归大海,终究仗已经打完了啊,你还留我干啥呢——却被李鼎一番话,拨去了眼前的阴翳。由此才诚恳地表态:我愿意暂留凤翔,请节帅你量才而用吧。

    ——————————

    李鼎任命李汲,与班宏相同,都做幕府判官——班宏总理民政,号“尽总府事”,李汲则主要掌军,为“分判仓兵骑胄四曹事”。

    李汲先去跟班宏碰了一下头,详细询问了府中钱粮状况,然后建议李鼎:咱们裁军吧。

    目前远处暂且不论,计点凤翔和秦州,总兵力将近两万,其中仅凤翔府城就屯扎着一万兵马,军资耗费极其庞大——其实若按两州户口算,太平时节的租庸,再多兵也供养得起。倘若这两万兵都是鄜延军那般素质,李汲绝不舍得裁减啊,问题是多数老弱病残,基本上不顶用。

    那你还留那么多兵干嘛?

    虽然根据李鼎的判断,乱胡或将再来,但两三个月间应该还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且即便胡乱复生,无能之兵也根本无从抵御啊。所谓“兵在精而不在多”,还是缩编的为好。

    按点名籍,将那些老弱全都沙汰,发给少量钱帛,准其返乡。于凤翔城内,李汲只留下所有的募兵——总数五百余——以及四千兵役,此外一千兵役番休。

    兵数既少,自也方便管理,李汲几乎整天都呆在兵营之中,整训那四千五百凤翔军。然后,就得到了张巡去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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