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长安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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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濬是个有建功立业之心的人，做了武陵太守十年，早就想要往上挪一挪了，尤其是如今大汉一统天下在望，百官中风传刘贤要改革官制，公卿一级的官位据说会增加许多，潘濬如何能不动心？
要升官就必须先表现出自己的才华能力，而表现才华能力的方式最直接的无外乎立功。潘濬也算允文允武之才，早就暗暗留心着立功的机会了，因此在当年张仲景如武陵群山之中寻药之时，潘濬特别组织人力予以协助，由此探得了一条深入荒域的荒僻小路。
这条路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的确是存在的，武陵地区的蛮族长期在蜀汉的暗中支持下与东吴对抗，由此引发了潘濬、钟离牧等东吴名将多次远征上千里，进入深险之地讨伐。而在蜀汉灭亡之后，魏晋也从涪陵地区东进，引诱武陵蛮起兵反抗东吴，结果被钟离牧讨平。
如今潘濬暗暗查知了这条路，又得了张任的同意，派了吕岱、文布二将前来听用。当下潘濬便也征调了三千郡兵，又上报了镇守江陵、武昌的大将军黄忠，求得了一千二百匹滇马充作驼兽，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大批布帛盐铁，随后征调了些熟悉路径的武陵蛮为向导，大军便即开始出发了。
深险绝域之地，道路难行，沿途小部落与世隔绝，语言不通，全靠精通汉蛮语言的向导进行翻译，深知有时候需要多重转译才能与深山中的生蛮沟通。有赖于向导得力，加上潘濬、吕岱、文布麾下的战兵、辅兵足有六千人，比深山中的所有部落都要强大的多，震慑的蛮荒部落不敢妄动，而潘濬又善于与人沟通，并不强力压制蛮荒部落，反而一路散财，用布帛盐铁拉拢蛮民做向导，这一路居然走的十分顺利，因病或是意外减员并不严重。
在南方战场暂时陷入平静之时，汉中，王平、马岱等人率领大军分击白水关和散关，然而两处关卡都十分险要，把关的蜀军坚守不出，王平、马岱始终无法攻克。连月没有进展，这让王平、马岱都有些焦躁，氐王杨千万献计道：“阴平、武都二郡氐人众多，原本以雷定、强端二人为首，后强端助魏，与刘备敌对，被蜀军所灭，雷定遂一家独大，自此一心归附刘备。然而氐人之中其实还有一些其他部落，如武都氐王苻健，大概有三四千家部众，实力算不得弱。我原本也是仇池地区氐人首领，在氐人之中也算薄有几分名声，愿意前去说服苻健归顺我军。若能如此，则武都郡将完全落入我军手中，从而真正将蜀汉的关陇和巴蜀给分割开来。”
马岱闻言大喜，当即同意了杨千万的主意，于是杨千万带着人去寻苻健。那苻健早就不满雷定一家独大了，此时见汉军势大，杨千万又是声名赫赫的大氐王，当下热情接待了杨千万，双方一拍即合。当下苻健尽起麾下三千羌兵与杨千万一起前去袭击下辨。下辨的蜀军没有想到苻健已经转投了汉军，猝不及防之下被苻健骗开城门，因此城池失陷。
下辨乃是武都郡的治所，是武都郡中最为繁盛之地，拿下了此处，武都郡内的氐人顿时看到了苻健的实力，于是纷纷弃了雷定，转而投奔苻健麾下，雷定的势力范围大为削减，开始朝着阴平郡收缩。
而随着形势的变化，巴蜀至关陇的道路也终于真正地被切断了。
此时在峣关之下，霍峻也每日带着刘封的亲生父母——罗侯一家来到关下劝刘封投降。刘封虽然还在犹豫，但却也并不禁止与霍峻以及罗侯等人书信往来，双方在隔着关墙互述亲情。
霍峻见刘封在与罗侯一家的书信往来之中态度越来越软化下，当下心中暗喜，随后复又命人在为罗侯送信的给刘封的同时，也同时送信给孟达、彭羕，不断向二人阐述形势，试图说动二人投顺。
在这种双方不间断的紧密联系之中，耳根子软的刘封渐渐开始倾向于汉军这边了，至于深知自己已经彻底激怒得罪了刘备的孟达、彭羕更是早就想着归顺刘贤，只因刘封还有些犹豫，故此才没有立即献关投降，只是不断在刘封面前分析利害，鼓动刘封投降。
刘备在攻打长安的同时，也密切监视着刘封的动静，得知刘封又开始倾向于刘贤了，当下刘备大急，思前想后，再无其他计策可施，于是咬了咬牙，命张飞继续指挥兵马民夫去填长安的护城河，刘备却带着陈到，领着千余白毦精骑立即南下往峣关而去。
次日一早，刘备进抵蓝田，驰书招刘封来见。
刘封接到书信，顿时大惊，急忙与孟达、彭羕商议。二人也十分震惊，力劝刘封不可去见刘备。
刘封此时也有些犹豫，既不想违背刘备之意，又担心自己若是去见刘备，恐怕会真的性命不保，纠结之下，刘封迟迟下不定主意，只得写了书信，委婉地向刘备告病。
刘备在蓝田看着刘封告病不来的书信，顿时笑了一下，索性领着陈到等人直接来到了峣关之下。在外围营垒把守的士卒不敢抵抗，被刘备一路收服，直闯道关城之下，喝令刘封出来相见。
刘封等人闻听刘备到了关下，当下大惊，急忙上道关墙来见。当下刘备便在关下与叫刘封开城相见。刘封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旁边孟达道：“少将军，不可开城门。倘若开城放刘备入内，我等皆为鱼肉也。你可不要忘了，你的亲生父母可在另一边的关城之下等着你一家团聚呢！”
刘封闻言，心下矛盾重重。城下的刘备见状，当即道：“封儿，你自拜入为父膝下，为父对你多番教导，何曾将你当外人看过？你如今听信他人之言，猜忌为父，实在令我心伤啊。”
刘封心下难受，差点就要开关，旁边孟达见状，急忙道：“陛下欲用父子之情来打动少将军么？陛下可知少将军的亲生父母如今就在峣关之外。陛下对少将军确实有养育之恩，但罗侯夫妇却对少将军有生养之恩，这血脉之情岂可悖逆？”
刘备闻言，看了孟达一眼，没有说话，旁边陈到喝道：“孟达此言，实是好笑！当日陛下收刘封为义子，乃是祭告了祖宗，入了宗谱的。换言之，从礼法上讲，刘封从那时起便是陛下之子，与罗侯一家再无关系。刘封之父乃是陛下，而非罗侯。罗侯虽有生养之恩，却也只是恩人，而非考妣之亲，岂能相提并论？刘封倘若忤逆陛下，便是不孝，天下人可得而诛之。”
孟达闻言，面色一变，却又实在找不出站得住脚的话来反驳，只能强辩道：“虽然如此，但血脉至亲岂能斩断？陛下强要刘封将军悖逆生父，这也是不顾天理伦常。”
刘备叹了口气，对孟达道：“子度啊，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相互猜忌，形同陌路的？当年朕领兵入川，若非子乔、孝直与你的接应，岂能有朕的今天？朕一向对你甚为感念。这些年虽未大用于你，但却都将要害之地交给你把守，心中实是对你万分信重的啊。朕时常与太子说，子度才辩过人，气度闲雅，乃卿相之才也，待朕百年之后，关张等人俱都老去，能安朝局者，非马良、孟达不可也。朕是将你看着托孤之人的，却不想你竟不能深察朕之意，反起了怨怼之心。如今想来，实该怪朕没有早早对你说明白。子度啊，当年我们群臣相得，共图大事，何等快意？如今可还能再有那么一天吗？”
孟达闻言也有些情动，沉默了许久，这才道：“陛下厚意，在下愚鲁，不能感知，实是羞愧！既然话说到这里，在下也不愿意做对不起陛下之事。这样吧，陛下可暂回长安督战。在下发誓，只要陛下在关中一日，这峣关便牢不可破，霍峻之军绝不能越此关一步。”
刘备点了点头，随后转而看向刘封，道：“封儿，如今太子失陷在长安，朕膝下并无其他子嗣。朕欲封你为太子，日后继承朕的江山社稷，你可愿意出关随朕走？”
刘封闻言，颇有些举棋不定，随后看向了孟达、彭羕。彭羕在看到刘备的那一刻起心中便不断涌起一阵阵羞愧之情，此时面对刘封的目光只沉默以对，并不发表意见。而孟达虽有心劝止刘封，但他刚刚也被刘备挑起了念旧之情，虽然还能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不至于昏了头出关去复归刘备，却也不好当着刘备的面拼死拉住刘封，当下只道：“少将军的养父在这边，生父在那边，何去何从，可自行决断。只要对得起祖宗明灵，权衡清楚身家性命和前程功业，那就从心之所欲吧。当然，若是少将军暂时无法做出选择，那便留在峣关，不理外事，那也未尝不可。”
刘封闻言，迟疑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过继给了刘备，那么从礼法上讲自己便已经是刘备的儿子，而与罗侯再无干系。再加上刘备又已经当众宣布要册封刘封为太子，这也让刘封颇为心动。于是刘封心底已经渐渐倾向于跟着刘备走了。
孟达见状，轻叹了一下，当下暗暗与刘封拉开了距离，随后道：“少将军看来是有决断了。罢了，人各有志，实是难以强求。少将军可领兵去吧，只是还请看在我们终究相交一场的份上，莫要刀兵相见才好。”
刘封道：“我岂是这种人？”
当下刘封将麾下兵马带到西面，孟达之兵则留在东面，做出一副随时打开关门迎接霍峻之军进关的姿态，随后远远地目送刘封领兵开关出城，去拜见刘备去了。
陈到见峣关城门洞开，当下暗暗对刘备道：“陛下，何不趁机抢夺关隘？”
刘备抬头看了看戒备极严的孟达之兵，摇了摇头，道：“孟达极为谨慎，把住了东门，倘若我们贸然动手，他必会开关引霍峻之兵进来，到时候敌众我寡，胜负难料。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孟达既然已经答应不放霍峻之兵过峣关，想必不会食言，就容他一时吧。我们带着刘封，先取蓝田固守，以防不测。”
于是刘备亲自下马拉着刘封的手慰勉了一番，做出了一幅父慈子孝之像，随后领兵离了峣关，退至蓝田，刘封亲自上前喝开城门，请刘备入城。
次日，刘备调糜芳所部三千兵马进驻蓝田，随后率领着陈到、刘封回转长安。张飞闻听刘备带着刘封回来，当下挥舞丈八蛇矛来杀刘封，被刘封偏头躲过，刘备急忙喝道：“翼德，快快住手。”
张飞嚷道：“不是此子袭击长安，我军焉能落到如今之境地？合该斩杀此子，明正典刑。”
刘备喝道：“封儿是受奸人蒙蔽，如今既然幡然悔悟，自该原宥。朕已决定，若能复夺长安，便昭告天下，册封封儿为太子。翼德不可再造次！”
张飞惊道：“册封他为太子？那现在的太子呢？那可是陛下的亲儿子啊！”
刘备道：“此言殊无道理，封儿乃是朕的长子，如何不能封为太子？刘禅以及其余诸子如今都陷落敌手，生死难料。江山社稷不可无继承之人，否则何以传后世，续汉统？朕心意已决，翼德不必再言，可速速退下，安心攻打长安，不可再对封儿不利。”
张飞闻言，气哼哼地离去，随后督率大军以及从长安周边强行征集而来老幼民夫大举攻城。
刘备如今一心复夺长安，军中只有月余粮草，虽然也还能从关中其余各城大力征集军粮，但峣关、散关、蒲津三处都是敌众我寡，防守的压力都极大，无论何处有失，刘备都将失去关中。因此刘备实在浪费不起时间，故而强征民夫攻城，不再体恤民力。张飞驱赶民夫冒着城上的箭雨去填护城河，一连八九日，护城河终于被填平了一段，而强征来的民夫也死伤了一批又一批，足足四万二千余民夫伤亡在了长安城下。
刘备却顾不得心疼众民夫的伤亡，随即便开始驱动士卒，抬着云梯，攻城锤等器械展开了猛烈的攻城战。
而在长安之战打的异常惨烈的同时，蒲津的战局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潘濬是个有建功立业之心的人，做了武陵太守十年，早就想要往上挪一挪了，尤其是如今大汉一统天下在望，百官中风传刘贤要改革官制，公卿一级的官位据说会增加许多，潘濬如何能不动心？
要升官就必须先表现出自己的才华能力，而表现才华能力的方式最直接的无外乎立功。潘濬也算允文允武之才，早就暗暗留心着立功的机会了，因此在当年张仲景如武陵群山之中寻药之时，潘濬特别组织人力予以协助，由此探得了一条深入荒域的荒僻小路。
这条路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的确是存在的，武陵地区的蛮族长期在蜀汉的暗中支持下与东吴对抗，由此引发了潘濬、钟离牧等东吴名将多次远征上千里，进入深险之地讨伐。而在蜀汉灭亡之后，魏晋也从涪陵地区东进，引诱武陵蛮起兵反抗东吴，结果被钟离牧讨平。
如今潘濬暗暗查知了这条路，又得了张任的同意，派了吕岱、文布二将前来听用。当下潘濬便也征调了三千郡兵，又上报了镇守江陵、武昌的大将军黄忠，求得了一千二百匹滇马充作驼兽，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大批布帛盐铁，随后征调了些熟悉路径的武陵蛮为向导，大军便即开始出发了。
深险绝域之地，道路难行，沿途小部落与世隔绝，语言不通，全靠精通汉蛮语言的向导进行翻译，深知有时候需要多重转译才能与深山中的生蛮沟通。有赖于向导得力，加上潘濬、吕岱、文布麾下的战兵、辅兵足有六千人，比深山中的所有部落都要强大的多，震慑的蛮荒部落不敢妄动，而潘濬又善于与人沟通，并不强力压制蛮荒部落，反而一路散财，用布帛盐铁拉拢蛮民做向导，这一路居然走的十分顺利，因病或是意外减员并不严重。
在南方战场暂时陷入平静之时，汉中，王平、马岱等人率领大军分击白水关和散关，然而两处关卡都十分险要，把关的蜀军坚守不出，王平、马岱始终无法攻克。连月没有进展，这让王平、马岱都有些焦躁，氐王杨千万献计道：“阴平、武都二郡氐人众多，原本以雷定、强端二人为首，后强端助魏，与刘备敌对，被蜀军所灭，雷定遂一家独大，自此一心归附刘备。然而氐人之中其实还有一些其他部落，如武都氐王苻健，大概有三四千家部众，实力算不得弱。我原本也是仇池地区氐人首领，在氐人之中也算薄有几分名声，愿意前去说服苻健归顺我军。若能如此，则武都郡将完全落入我军手中，从而真正将蜀汉的关陇和巴蜀给分割开来。”
马岱闻言大喜，当即同意了杨千万的主意，于是杨千万带着人去寻苻健。那苻健早就不满雷定一家独大了，此时见汉军势大，杨千万又是声名赫赫的大氐王，当下热情接待了杨千万，双方一拍即合。当下苻健尽起麾下三千羌兵与杨千万一起前去袭击下辨。下辨的蜀军没有想到苻健已经转投了汉军，猝不及防之下被苻健骗开城门，因此城池失陷。
下辨乃是武都郡的治所，是武都郡中最为繁盛之地，拿下了此处，武都郡内的氐人顿时看到了苻健的实力，于是纷纷弃了雷定，转而投奔苻健麾下，雷定的势力范围大为削减，开始朝着阴平郡收缩。
而随着形势的变化，巴蜀至关陇的道路也终于真正地被切断了。
此时在峣关之下，霍峻也每日带着刘封的亲生父母——罗侯一家来到关下劝刘封投降。刘封虽然还在犹豫，但却也并不禁止与霍峻以及罗侯等人书信往来，双方在隔着关墙互述亲情。
霍峻见刘封在与罗侯一家的书信往来之中态度越来越软化下，当下心中暗喜，随后复又命人在为罗侯送信的给刘封的同时，也同时送信给孟达、彭羕，不断向二人阐述形势，试图说动二人投顺。
在这种双方不间断的紧密联系之中，耳根子软的刘封渐渐开始倾向于汉军这边了，至于深知自己已经彻底激怒得罪了刘备的孟达、彭羕更是早就想着归顺刘贤，只因刘封还有些犹豫，故此才没有立即献关投降，只是不断在刘封面前分析利害，鼓动刘封投降。
刘备在攻打长安的同时，也密切监视着刘封的动静，得知刘封又开始倾向于刘贤了，当下刘备大急，思前想后，再无其他计策可施，于是咬了咬牙，命张飞继续指挥兵马民夫去填长安的护城河，刘备却带着陈到，领着千余白毦精骑立即南下往峣关而去。
次日一早，刘备进抵蓝田，驰书招刘封来见。
刘封接到书信，顿时大惊，急忙与孟达、彭羕商议。二人也十分震惊，力劝刘封不可去见刘备。
刘封此时也有些犹豫，既不想违背刘备之意，又担心自己若是去见刘备，恐怕会真的性命不保，纠结之下，刘封迟迟下不定主意，只得写了书信，委婉地向刘备告病。
刘备在蓝田看着刘封告病不来的书信，顿时笑了一下，索性领着陈到等人直接来到了峣关之下。在外围营垒把守的士卒不敢抵抗，被刘备一路收服，直闯道关城之下，喝令刘封出来相见。
刘封等人闻听刘备到了关下，当下大惊，急忙上道关墙来见。当下刘备便在关下与叫刘封开城相见。刘封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旁边孟达道：“少将军，不可开城门。倘若开城放刘备入内，我等皆为鱼肉也。你可不要忘了，你的亲生父母可在另一边的关城之下等着你一家团聚呢！”
刘封闻言，心下矛盾重重。城下的刘备见状，当即道：“封儿，你自拜入为父膝下，为父对你多番教导，何曾将你当外人看过？你如今听信他人之言，猜忌为父，实在令我心伤啊。”
刘封心下难受，差点就要开关，旁边孟达见状，急忙道：“陛下欲用父子之情来打动少将军么？陛下可知少将军的亲生父母如今就在峣关之外。陛下对少将军确实有养育之恩，但罗侯夫妇却对少将军有生养之恩，这血脉之情岂可悖逆？”
刘备闻言，看了孟达一眼，没有说话，旁边陈到喝道：“孟达此言，实是好笑！当日陛下收刘封为义子，乃是祭告了祖宗，入了宗谱的。换言之，从礼法上讲，刘封从那时起便是陛下之子，与罗侯一家再无关系。刘封之父乃是陛下，而非罗侯。罗侯虽有生养之恩，却也只是恩人，而非考妣之亲，岂能相提并论？刘封倘若忤逆陛下，便是不孝，天下人可得而诛之。”
孟达闻言，面色一变，却又实在找不出站得住脚的话来反驳，只能强辩道：“虽然如此，但血脉至亲岂能斩断？陛下强要刘封将军悖逆生父，这也是不顾天理伦常。”
刘备叹了口气，对孟达道：“子度啊，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相互猜忌，形同陌路的？当年朕领兵入川，若非子乔、孝直与你的接应，岂能有朕的今天？朕一向对你甚为感念。这些年虽未大用于你，但却都将要害之地交给你把守，心中实是对你万分信重的啊。朕时常与太子说，子度才辩过人，气度闲雅，乃卿相之才也，待朕百年之后，关张等人俱都老去，能安朝局者，非马良、孟达不可也。朕是将你看着托孤之人的，却不想你竟不能深察朕之意，反起了怨怼之心。如今想来，实该怪朕没有早早对你说明白。子度啊，当年我们群臣相得，共图大事，何等快意？如今可还能再有那么一天吗？”
孟达闻言也有些情动，沉默了许久，这才道：“陛下厚意，在下愚鲁，不能感知，实是羞愧！既然话说到这里，在下也不愿意做对不起陛下之事。这样吧，陛下可暂回长安督战。在下发誓，只要陛下在关中一日，这峣关便牢不可破，霍峻之军绝不能越此关一步。”
刘备点了点头，随后转而看向刘封，道：“封儿，如今太子失陷在长安，朕膝下并无其他子嗣。朕欲封你为太子，日后继承朕的江山社稷，你可愿意出关随朕走？”
刘封闻言，颇有些举棋不定，随后看向了孟达、彭羕。彭羕在看到刘备的那一刻起心中便不断涌起一阵阵羞愧之情，此时面对刘封的目光只沉默以对，并不发表意见。而孟达虽有心劝止刘封，但他刚刚也被刘备挑起了念旧之情，虽然还能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不至于昏了头出关去复归刘备，却也不好当着刘备的面拼死拉住刘封，当下只道：“少将军的养父在这边，生父在那边，何去何从，可自行决断。只要对得起祖宗明灵，权衡清楚身家性命和前程功业，那就从心之所欲吧。当然，若是少将军暂时无法做出选择，那便留在峣关，不理外事，那也未尝不可。”
刘封闻言，迟疑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过继给了刘备，那么从礼法上讲自己便已经是刘备的儿子，而与罗侯再无干系。再加上刘备又已经当众宣布要册封刘封为太子，这也让刘封颇为心动。于是刘封心底已经渐渐倾向于跟着刘备走了。
孟达见状，轻叹了一下，当下暗暗与刘封拉开了距离，随后道：“少将军看来是有决断了。罢了，人各有志，实是难以强求。少将军可领兵去吧，只是还请看在我们终究相交一场的份上，莫要刀兵相见才好。”
刘封道：“我岂是这种人？”
当下刘封将麾下兵马带到西面，孟达之兵则留在东面，做出一副随时打开关门迎接霍峻之军进关的姿态，随后远远地目送刘封领兵开关出城，去拜见刘备去了。
陈到见峣关城门洞开，当下暗暗对刘备道：“陛下，何不趁机抢夺关隘？”
刘备抬头看了看戒备极严的孟达之兵，摇了摇头，道：“孟达极为谨慎，把住了东门，倘若我们贸然动手，他必会开关引霍峻之兵进来，到时候敌众我寡，胜负难料。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孟达既然已经答应不放霍峻之兵过峣关，想必不会食言，就容他一时吧。我们带着刘封，先取蓝田固守，以防不测。”
于是刘备亲自下马拉着刘封的手慰勉了一番，做出了一幅父慈子孝之像，随后领兵离了峣关，退至蓝田，刘封亲自上前喝开城门，请刘备入城。
次日，刘备调糜芳所部三千兵马进驻蓝田，随后率领着陈到、刘封回转长安。张飞闻听刘备带着刘封回来，当下挥舞丈八蛇矛来杀刘封，被刘封偏头躲过，刘备急忙喝道：“翼德，快快住手。”
张飞嚷道：“不是此子袭击长安，我军焉能落到如今之境地？合该斩杀此子，明正典刑。”
刘备喝道：“封儿是受奸人蒙蔽，如今既然幡然悔悟，自该原宥。朕已决定，若能复夺长安，便昭告天下，册封封儿为太子。翼德不可再造次！”
张飞惊道：“册封他为太子？那现在的太子呢？那可是陛下的亲儿子啊！”
刘备道：“此言殊无道理，封儿乃是朕的长子，如何不能封为太子？刘禅以及其余诸子如今都陷落敌手，生死难料。江山社稷不可无继承之人，否则何以传后世，续汉统？朕心意已决，翼德不必再言，可速速退下，安心攻打长安，不可再对封儿不利。”
张飞闻言，气哼哼地离去，随后督率大军以及从长安周边强行征集而来老幼民夫大举攻城。
刘备如今一心复夺长安，军中只有月余粮草，虽然也还能从关中其余各城大力征集军粮，但峣关、散关、蒲津三处都是敌众我寡，防守的压力都极大，无论何处有失，刘备都将失去关中。因此刘备实在浪费不起时间，故而强征民夫攻城，不再体恤民力。张飞驱赶民夫冒着城上的箭雨去填护城河，一连八九日，护城河终于被填平了一段，而强征来的民夫也死伤了一批又一批，足足四万二千余民夫伤亡在了长安城下。
刘备却顾不得心疼众民夫的伤亡，随即便开始驱动士卒，抬着云梯，攻城锤等器械展开了猛烈的攻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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