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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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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强暗自苦笑，我哪是赵先生的朋友啊？我就一工头他呵呵一笑：“薛县长，你真漂亮，不像个人民政府的县长，倒像是个大明星。哎呀，我去过滨海市，见过几个香港的明星，都没有你这么漂亮呢。”
薛楠楠笑道：“这样吧，我们请牛总吃个饭，在饭桌上再聊。”
赵长城淡淡的道：“不必了，牛总很忙，可能没时间吃饭。”
牛强马上就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是啊，我很忙，下午还要赶回省城，签几个大单呢这饭改日再吃。”
薛楠楠一怔，心想这牛强怎么这么听赵长城的话啊？
赵长城和牛强告辞薛楠楠，出了县府大院。赵长城厉声道：“牛强，薛县长不是你能戏的人，招子给我放亮点。”
牛强道：“赵先生，我没有戏薛县长啊。”
赵长城冷笑道：“刚才你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猥亵意味，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吧走吧，签了合同马上给我动工，工期和工程质量，务必给我抓紧了不同出半点差错。”
牛强应了一声，心想这赵先生真是厉害人，连我心里想什么都能看出来心想你还能管得住我心里面怎么想？真牛真强。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现在是四海公司的下属总理，而这个赵长城却是一个说话比老总还管用的人，看来是得罪不起的，当即说道：“赵先生，我以后不敢了。”
赵长城脸色一缓，心想自己太过着相了，怎么每次一碰到薛楠楠的事情，自己就不能淡定呢？唉。
村中城工程启动后，赵长城的工作又变得繁忙起来。
这天，好不容易偷个空闲，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突兀的响声，把赵长城从假寐中唤醒，他抓起话筒，喂了一声。
电话是金铭打来的，她在那边笑道：“赵书记，你去年借我们的五台车子，用完了吧？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们了？我们现在用车紧张，如果你们用完了，我派司机去开回来。”
赵长城一脸惊讶的道：“用完？不，还早着呢。”
金铭道：“赵书记，不是说菜农卖完了菜，你就还给我们吗？这冬天早就过完了，现在都是春天了你们那些大棚菜也早就卖完了吧。”
赵长城呵呵笑道：“金秘书，你说得对啊，要等菜农卖完菜，这车子才能归还。可是，我们的大棚还在种，每天还要这五辆车子拖出去卖菜啊。”
金铭尖叫一声：“赵书记，照你这么说，这菜不是卖不完了吗？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只卖完冬季那茬菜啊。”
赵长城道：“金秘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我们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你要是忘了，可以翻出来好好看看，要等菜农卖完菜，才能归还可没哪一条款注明只卖一个冬季啊。”
金铭果然翻出条子来看，啊哎一声：“赵书记，这可不能做数啊这些车子我们还等着用呢。你可不能耍赖啊。”
赵长城道：“是你耍赖还是我耍赖啊？你没看我们当初的字据啊？金秘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中间人，是证人，你可不能只偏帮康总啊一切得按字据办事啊。”
金铭道：“啊唷，赵书记，你大人大量，就别为难我这个小秘书了，五辆车子，一百来万呢，我可做不了主啊。”
赵长城笑道：“你是证人，不用你做主，你把我的话原样说给康宁听就行金秘书，我这里正忙，嗯，有空请你吃饭，就这样啊，再见。”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然后哈哈大笑。
正好李小慧进来，问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大声？”
赵长城呵呵笑道：“我使了一计，赚了五台车子。”
李小慧道：“啊，快给我说说。”
赵长城笑着说了他的壮举，李小慧笑了，也笑得合不拢嘴：“赵书记，你真把柳钢当土豪打啊？上次是两百万，这次又成功打劫一百多万。”
赵长城笑道：“岂止是这些啊，就连那些大棚钢架，我也是有借无还的哼哼，我赵长城的便宜有那么好占吗，袁总，你就慢慢的还债吧。”
且说金铭郁闷的挂了电话，来到康宁办公室，如实汇报了和赵长城的通话。
康宁听了，半晌没有吭声，良久才叹道：“这小子，变着法的报复我们呢。”
金铭道：“要不我再去找找赵书记？”
康宁摆摆手道：“算了吧，你去啊，是要不回来的白纸黑字的明骗啊，厉害，比起我们来，他算是高明多了。通知采购部，另外买几辆卡车吧。”
金铭心里为赵长城暗暗喝彩：“真棒啊，赵长城，你又赢了”
牛强得了赵长城的吩咐，办起事来就是快，村中城很快就破土动工。建筑速度虽然比不上名闻国内的深圳速度，但也是创造了南方省的最快速度。四百多幢两层小楼，很快就出现了雏形。
沈丹红离开明水时，曾经说过，要赵长城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向他汇报。但赵长城并没有完成这项工作。因为他觉得，东州市还不具备全市范围内大规模种养殖的条件。
然而，沈丹红却不这么想，他的秘书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催稿，赵长城都以还在润色当中为由，拖了下来。
拖得过初一，拖不过十五。
当沈丹红再次记得这件事情后，询问秘书。
秘书的回答让他大为光火，一个小小的镇委书记，居然胆敢如此藐视他的权威。
他当即就想打电话给赵长城，好好训他一顿，转眼一想，吩咐秘书道：“你去打电话，把高山村那个什么村主任给我喊来。”
秘书应了，就去找明水镇高山村的电话，找到了王德利。
王德利一听说是市委书记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接连说了好几声你好。
秘书早就见惯不怪，只是打着官腔道：“王主任，沈书记的指示，叫你明天早上到市委来一趟。”
他也不说具体什么事，也不给王德利询问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王德利刚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呢，对方就挂了电话，他砸抹了一阵，这才想起来，是叫他到市委书记那里去呢。
市委书记沈丹红，上次下来视察工作时，他曾见过一面，威严的一个人，总是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让人见了，情不自禁就有三分胆怯。
可是，沈丹红为什么要召见一个小小的村主任呢？
王德利想了半晌，想打电话给赵长城问问，抓起话筒，想想又作罢。
第二天，他一大清早就赶上了头趟西州班车，来到了东州市委。
市委大院他还是头一次进，看着里面整齐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惹人艳羡，心想要是能在这里面办公，真是快活。
他想找个人询问书记办公室在哪里，但连着碰见好几个人，都是抬头，手里提着或是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迈着八字步慢慢走过。碰到他时，连一眼都不看，偶尔有人看过来一眼，也是意含轻蔑，大城市机关人员的优越感显露无疑。
王德利找了个扫地的清洁工，礼貌的询问：“阿姨，请问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
清洁工瞪了他一眼：“乡下来的？”
王德利道：“我是乡下来的，我是泗水县明水镇高山村的村主任。”
清洁工道：“哦。还是个当官的。几品官啊？”
王德利好不郁闷：“没品。阿姨，请问市委沈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沈书记喊我来的是。他找我有事呢。”
清洁工道：“你多大了？我有那么老吗？阿姨最多也算是你姐吧。”
王德利哭笑不得，说道：“好，姐，我喊你妹总行了吧。你就告诉我，市委沈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吧。”
清洁工冷哼一声：“不知道你慢慢找去吧”提着拖把就走了。
王德利在一楼转了一圈，便上了二楼，迎面下来一个青年人，拦住他问：“做什么的？”
王德利道：“我找沈书记。”
青年人笑了：“你是王主任吧。”
王德利道：“是啊，你认得我？”
青年人道：“我是沈书记的秘书，昨天的电话就是我打给你的。跟我来吧，沈书记不在这栋楼办公，领导们都在二号楼。”
王德利跟了青年人走。
此人正是沈丹红的秘书张列，他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边走边问：“你知道沈书记找你来有什么事吗。”
王德利摇了摇头，又发现张列根本没看他，也就看不到他摇头，便回答道：“不知道。你昨天在电话里没跟我说啊。”
张列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顾往前走。
王德利憋不住了，问道：“你知道沈书记找我有什么事？”
张列不咸不谈的道：“不管什么事，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总之，不是坏事。”
王德利瞧他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派头十足，官架子摆得老大，心想这跟领导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王德利哦了一声：“到底什么事？”
张列这才慢悠悠地道：“你们村搞的那些个大棚和生态种养，你都懂吧。”
“懂啊，都是赵书记领导我们一手搞起来的。”
“嗯，这就行了，记住，在沈书记面前，千万别提赵长城的名字。”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有你的好处。”
于是就冷了场，相跟着来到二号楼的三楼，进到最里面。
王德利有些紧张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这是他特意翻出来的新衣服，还是去年过年的款式，此时穿起来，有些不合时节，显得太过厚重，但这是他最新的衣服，也是他自认为最得体的衣服，所以就穿了来见沈书记。
本以为进了办公室就能见到沈书记，在张列推房门的时候，王德利就酝酿了半天，沈书记三个字在嗓子眼打了半天转，房门一开，他跟着张列走进去，马上就要喊出口，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他刚喊了一个沈字，就收住了口。
张列瞄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的办公室，沈书记的在隔壁。”他走到一扇小门前，轻轻的敲敲，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进来。”
张列这才领着王德利进去，一进门，他立时就收起了刚才的傲慢，堆起满脸的笑容，略微弯腰说道：“沈书记，明水镇高山村的王德利王主任来了。”
沈丹红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叫他进来坐吧。”他并没有抬头，手中拿着一支钢笔，在一份文件上写写划划。
张列请王德利在沙发上坐下，走到沈丹红桌边，揭开桌上的茶杯看了看，然后端到隔壁去泡了茶，顺便给王德利也泡了一杯端了过来。
泡完茶，张列就出去了。
王德利有些手足无措，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宽大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宽敞明亮，干净整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间办公室都要大气。
窗边一个大书柜，里面摆满了书。
书柜边摆着一盆高大的发财树。
王德利看到发财树，便有些好笑，不管什么人，好像都很喜欢这种树，连市委书记也不能免俗。
宽大的办公桌，真皮大班椅，后边一溜文件柜，里面挤满了各类厚厚薄薄的文件。
文件柜上头的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字条，写着几个遒劲苍老的字：“公生明，廉生威。”用墨显老，更加气势如虹，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看来是名家手笔。
王德利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就喝，但不想水是烫的，烫得他啰嗦了一下，放下杯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沈丹红只是低头看文件，并不理他。
王德利一边坐立不安，一边猜测马书记喊他来的原因。
沈丹红长得清瘦，个子较高，一张国字脸，眉粗颧高，颇有威仪。
他花了二十来分钟看完文件，这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你就是王德利？”
王德利慌忙起身，答道：“沈书记好，我就是王德利。上回你来高山村，我还给你带过路的。”
沈丹红重重的嗯了一声，说道：“你们高山村的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和种养，搞得不错，值得表扬啊。”
王德利道：“沈书记，我可不敢居功，这些都是我们赵书记的功劳，赵书记为了……”话说到这里，他猛然记起张列的嘱咐，看沈丹红反应，见他果然脸色不愉，暗想糟糕，一不小心就提了赵书记的名字了。
沈丹红确实不高兴，王德利张口就是赵书记，说的还是“我们赵书记。”
在西州，他沈丹红才是最高的书记才是你们的书记。
官场中的称呼，很有讲究，一般正式场合，都是称呼职位，可是像现在这种情况，赵长城和沈丹红虽然都是书记，但两者地位却相差太多，王德利同时叫出书记来，虽然没有错，但无形之中，似有贬低沈丹红抬高赵长城的意思。沈丹红当然会不高兴了。
王德利嘿嘿一笑，硬着头皮说下去：“赵书记为了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真是呕心沥血，有一次感冒，发了高烧……”
“好啦”沈丹红右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敲，说道：“你懂就行了我今天喊你来，是想问问你，如果叫你独当一面，负责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你能胜任吧。”
“能啊，所有的技术我都学到手了，现在别的村都靠我在指点呢。”
“嗯，你现在是村主任——这样吧，我调你到市农业局来，担任种植业管理科的副科长，只要你推广大棚得力，一年后，我保你升到科长。”
王德利激动得手脚发颤，平白无故，天上就掉馅饼下来了？还砸在自家头上了？市农业局的副科长啊，这样的好职位，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啊。
他双手互相搓揉，嘿嘿笑道：“沈书记，你要我做什么事？”
沈丹红道：“简单我想在全市范围内推广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这两个东西，既然是好东西，就要全市共享嘛你们明水人富了，也要带动全市人民发家致富嘛。”
王德利道：“沈书记，可是，我听赵书记说过，现在还不到大规模推广的时候，就连我们一镇之地，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够整个东州市消费了。真要全市人民一窝蜂的上来大搞种养，这个会出大问题的。”
“呯”沈丹红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赵书记大还是沈书记大？”
王德利眼皮一跳，答道：“当然是沈书记大。”
“那就听我的”沈丹红道：“赵长城同志的确是个好同志，他有想法，有干劲，可惜，思想太过狭隘，目光不长远，只局限于明水一镇之地这是他的局限啊，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到市农业局报到。”
王德利内心里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沈丹红的话，说得很直白，他也听明白了。
沈丹红的意思，是要跳过赵长城这一层级，直接让他王德利全面负责整个东州市的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
这无疑是一个大的发展机遇也许是他王德利跳出农门的唯一机会。
副科长的职位，一年后就能升任科长那就跟赵长城书记平起平坐了。
这个真的很大，大到可以让他忽略很多东西，甚至出卖很多东西。
沈丹红道：“怎么？高兴傻了？快回去吧，呵呵年轻人，好好干。”
王德利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端起杯子，一口就喝光了杯中水，起身走到门口，回过身向沈丹红躹了一躬，然后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回到明水镇，他并没有马上回高山村，来到镇政府外，望着那院子里的二楼某个窗口，怔怔发呆。
那个窗口内，赵长城正坐在办公桌前辛苦的办公吧？他正在为明水的下一步发展设计蓝图吧？
王德利回忆起跟赵长城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想起他那句口头禅：“莫急，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想起他为了解决生态种养的一个又一个难题时，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直至病倒在场地上……
无论如何，也该去向赵书记说明一下这事反正是纸包不住火，自己调到市里去，赵书记迟早要知道，与其日后他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如自己上去告诉他。
他咬咬牙，长城然走进大院子，径直上了二楼。
“哟，这不是田主任吗。”李小慧正好从赵长城办公室里出来，见到王德利，笑道：“来找赵书记汇报工作啊？快去吧，赵书记刚才还夸你来着。”
王德利顿感羞愧难当，勉强笑道：“惠慧主任好。”
李小慧展颜一笑：“你上次送给赵书记吃的那些丝瓜，赵书记吃完了直夸好吃，叫我打电话给你，叫你下次来时再带一点的，我忙着就给忘了，现在跟你说一声，你下次再给捎来吧”说完捧着文件走开了。
王德利只觉得喉咙里头似有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憋得难受。
他迈不开步子，只觉那扇门有千钧重，他怎么也推不开。
他忽然掉转身子，打算飞奔回家算了，实在无脸见赵书记啊。
赵长城在里面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呵呵笑道：“是德利来了吗？怎么不进来？”
王德利哎了一声，推门进去。
赵长城拿了一盒清凉油，正在涂太阳穴，指着椅子道：“坐吧，要喝水就自己倒，在我这里不用拘束，我可没拿你当客人看待。”
王德利笑了笑，拿杯子倒了杯凉开水，一口喝了，抹着嘴巴问：“赵书记，你头痛吗。”
赵长城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凤凰山区的村中城建设，有几个难题没有解决，想了半宿，天亮时才睡着，醒来后头就一直痛。呵呵，没事，坐吧。我正要找你呢。”
王德利嗯了一声：“赵书记，你也悠着点，事情总是忙不完的，身体*的本钱呢我们明水，可都指望你呢你可千万不能累垮了。”
赵长城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林黛玉，身子骨没那么弱德利啊，你有没有别的想法啊？”
王德利心里一突，心想莫非赵书记知道自己去过西州了，一时涨红了脸，半晌不语！
长城笑道：“年轻人有想法是正常的嘛你人年轻，踏实肯干，是颗好苗子。是这样的，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我推举你为副镇长候选人，这个在党委会上已经通过了，一般来说，不可能出现意外。你就等着选举成功后，当你的副镇长吧。”
这一刻，王德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澎湃的感情，喊了一声：“赵书记，我对不起你。”
赵长城讶道：“这话怎么说的？你几时对不起我了？哦，你不会偷吃了菜场里的菜吧。”说着，就嘿嘿的笑起来。
王德利扯了扯嘴角，哽咽着声音道：“赵书记，刚才沈书记喊我去了一趟市委，说要提拔我为市农业局的种植业管理的副科长，负责在全市推广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
赵长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缓缓问道：“你答应了？”
“我当时就迷糊了，我没有拒绝，我该死赵书记，我……”
赵长城淡淡的道：“这是好事啊，，恭喜你高升。今后还请王科长多多照顾家乡明水的农业发展。”
赵长城的这声王科长，像针一样扎在王德利的心窝上。
“这样吧，王科长，现在快到饭点了，你就别回去了，我吩咐党委办的人，大家聚一聚，当是为你饯行吧”赵长城说着，拿起话筒，拔了党委办的电话。
不一会，王凤娟和李小慧都走了过来。
赵长城笑道：“王主任，慧主任，王德利主任现在高升为市农业局的种植业管理科副科长，将来就是咱们的领导了，今后你们难免要跑这方面的业务，要求到王科长。今天中午安排一席，我们请王科长好好喝一杯，联络联络感情。”
王凤娟并不明就里，笑道：“好啊王科长，真令人羡慕啊年纪轻轻的就高升到市局去了今后一定要关照我们柳林去的家乡人啊。”
李小慧跟赵长城走得近，一听赵长城的话，就多少有些明白个中原委，冷笑道：“就是啊，今天一定要好好敬王科长几杯，不然，以后想找王科长喝酒，只怕还不得其门而入呢你说是不是，王大科长？”
王德利一脸无地自容的窘迫，憋红了脸，低着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长城道：“小慧，你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德利高升，这是好事情啊呵呵，喏，正好到下班时间了，我们去吃饭吧。”
王德利很想说不去市农业局了，却说不出口来，嘴里似乎含着两个大橄榄，舌头打了结，唔唔了两声。
赵长城从座位上走出来，笑道：“不要有心理负担，沈书记的出发点是很好的。只是计划过于庞大罢了。我既然阻止不了，与其交到别人手里，还不如在你手里令我放心。好好工作，这事情做好了，那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业。”
“赵书记，我的那点东西，都是你教我的，这事我做不来，碰到别的难题我肯定解决不了。我还是向沈书记推辞了吧。”王德利真诚的说道。
“人生总要接受挑战嘛呵呵，去吧。”
王德利最终还是去了市农业局，这件事给明水镇上上下下造成了不少的冲击。
身在公门，哪个不想往上爬？
哪个不想舒服的坐在市府甚至省府机关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身份有体面。
镇林镇的大小干部们，心思立刻就活泛开了，都知道市里很看好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于是都变得勤快起来，都往乡下跑，去学习农业技术，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被哪个领导看中，调入市里享福。
这个效果却是赵长城始料未及的。
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
赵长城看好王德利，有意提携他，谁料到他却被市委书记看中，调入了市农业局，这绝对是个意外。
而他的离开却引发了明水官员的学习和劳动热潮，这也是一个意外。
正是这众多的意外，才构成了丰富多样多姿多彩的人生。
其实，在沈丹红知晓明水动作这件事情上，赵长城真是误会了王一冬。
王一冬并没有向沈丹红汇报过此事，他是明水的镇长，如果明水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个镇长也是难辞其咎的，精明的王一冬还没傻到这个份上。
沈丹红之所以知道了明水的一举一动，是因为南方晚报的一篇报道：《明水镇农业发展的奇迹》。文中对明水现在所做的一切农业活动都做了详细报道。
而这篇报道的作者，正是郭晓红。
这篇报道当时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见报之后没多久，就跟许许多多的新闻一样，湮没在信息的汪洋大海里。
南方晚报的影响力毕竟有限，连东州市的一众领导都没有看到这篇报道。
偶尔有人看到，也都是一眼溜过，并没有想到这个明水镇，就是自家市里的明水镇。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久后，这篇报道再度出现在中央发行的一份党报上，只不过换了一个更加拉风的标题。
这份党报的影响力，绝非南方晚报可比。
沈丹红每天上班后的头一件事，就是翻阅桌头的这份党报，而且看得很仔细，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政策方针和新闻大事。
当他看到《明水奇迹》这几个标题大字时，心里想了一下：“是不是咱们市里的明水镇？不可能吧。”细看之下，心里震惊无比搞么子鬼，明水镇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都上党报了，我这个市委书记居然还一无所知。
如果仅仅如此，还引不起沈丹红匆匆下去明水视察的兴趣。
随后接的几个电话，才让他不得不下明水。
当天他就接到了不少询问的电话，都是问他明水奇迹的事情。
其中有一个电话，竟然办公室打过来的。
黄书琪黄大秘，跟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几次来往后，他帮过黄书琪几个小忙，赢得了黄书琪的好感。
黄书琪在电话里说：“温书记看了今天的报纸，对你们市的明水镇很感兴趣，可能会向你询问相关内容，请做好准备。”
黄书琪这也算是投挑报李。有这样的朋友在首长身边，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第一时间获得重要信息。
而在官场，首长的动向就是官场的风向标，也是他们这群下属行动的指南针。
正是黄书琪的这个电话，促使了沈丹红的明水之行。
就在他从明水回来的第二天，温天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的正是明水之事。
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自己跟黄书琪的关系不是那么铁，如果黄书琪没有事先通知一声，当温书记问起来，自己却一问三不知时，那将是何等窘况？
这让他更加重视下面县镇的权力争斗。下面没人，高高在上的领导，就只能是个听不到下面声音的聋子，看不到下面情况的瞎子。
沈丹红开始酝酿东州市新的官场布局。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坚定了沈丹红的这个想法。
原本以为王德利的调离，就能平息这场风波，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西州官场中忽然吹出一阵风声，风传赵长城要被调走。
凤凰山区村中城的建设已经完工，盛大的典礼过后，消息才传入东州市委大楼，到沈丹红的耳朵里。
沈丹红冷笑道：“反了真把我当透明人了明水搞东搞西，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听到消息。张列，你这个秘书怎么当的？”
张列看看老板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沈书记，实在明水镇那边，人人口舌都特别严，根本没传出来半丝风声啊再说了，明水镇是个小镇，中间还隔着一个主管的泗水县呢。明水镇的干部，没事也不会老跑市里。该向您汇报的，应该是泗水县的县委书记啊。”
沈丹红沉声道：“不错，吴陈翔似乎很久没来向我述职了。哼，自从有我要调离的风声传出来，下边的人都懒得跑动了我这门前，都要长出草来了。”
张列察颜观色，笑道：“朱市长那边，倒是车水马龙啊。”
这句话更加刺激到了沈丹红，他霍然起身，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忽的站住，问道：“吴陈翔到泗水，也有三年了吧。”
张列一边看着老板的脸色，一边飞快的说道：“是有三年了。我还记得，那年您本来打算放我下去锻炼锻炼的，却被省委空降了一个吴陈翔下来，打乱了您的计划。”
他这个回答颇具匠心，他不明说吴陈翔挡了他的路，却说他扰乱了沈丹红的计划，始终把茅盾集中在沈丹红身上。
沈丹红点点头：“你跟我有段时间了，是时候下去了。下面县里没个自己人，许多事情办起来就是不那么顺心啊。”
张列立马打了鸡血似的，满脸的兴奋表情：“沈书记，您放心，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是您手下的兵。”
沈丹红点点头，随即陷入沉思，他要进行一番安排，对东州市的权力格局进行重新洗牌，这种聋子书记，他当够了！
要调离的风声传进赵长城耳朵里时，赵长城不置可否的一笑：“小慧啊，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才到明水多久啊？两年都不到呢。”
李小慧扁着嘴，执着的问道：“可是，你要是真的被调走了呢？”她本来还想加一句：“那我怎么办？”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赵长城沉道：“如果真要走，那明水这摊子就麻烦了。我要是去了县里还好，最怕是调到别的地方，那我搞的这些东西，那就前途叵测了。”
李小慧撇过身子道：“你就担心你的工作？”
赵长城哈哈一笑：“怎么，你还舍不得我啊？”
李小慧扭过身子，咬牙说道：“你舍得我，我就舍得你。”
赵长城沉默了，此刻，他才正视自己跟李小慧的感情。
无疑，他是喜欢她的。
她的小鸟依人，她的活泼可爱，跟好强的郭晓红带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
一年多的时间里，孤寂的小镇生涯里，她是唯一无私无求陪伴他的女人。
日久生情，他对她除了工作上的感情，也有情爱上的感情。可是，他对她，真要带她离开，或是跟她厮守一生，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开朗大方，对一切都表示无所谓，对儿女情爱方面，更是一幅行家里手的样子，她总是语意含笑。
所有的这些，都给了赵长城一个强烈的暗示，以为这个女孩很开放，她也会无所谓的接受。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李小慧背对着他，瘦削的双肩无力的轻轻耸动。
这个女孩，成了他此生第一个伤害的女人。
这是他的办公室，她就连哭，也是压抑着的，生怕被人听到了，生发出无端的猜测，从而给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无声的抽泣，显得娇柔的她，是那般的楚楚动人。
看着她的背影，赵长城的心，痛了。
他起身，搂住她盈盈一握的小腰，柔声问道：“你哭了？”
李小慧猛然推开他，抹着眼睛，飞快的走出办公室去。
“小慧……”赵长城喊了一声，却不敢追出去，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出端倪，立刻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下班之后，赵长城来到党委办公室，却发现李小慧早就走了。
他下了楼，在镇上溜达了一圈，走过那座古老的石拱桥，驻足在李小慧家门前。
花家的大门没有关，里面的电视机里传来熟悉的《新白娘子传奇》的歌声。
这部火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正在各大电视台热播。
镇上每家每户的电视机里，一天到晚都响着这种略带伤感的的抒情旋律。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
透着昏暗的堂屋，赵长城隐约看到，李小慧正望着电视机痴痴的发呆，或许，这种深情的歌曲，触动了。
牛强暗自苦笑，我哪是赵先生的朋友啊？我就一工头他呵呵一笑：“薛县长，你真漂亮，不像个人民政府的县长，倒像是个大明星。哎呀，我去过滨海市，见过几个香港的明星，都没有你这么漂亮呢。”
薛楠楠笑道：“这样吧，我们请牛总吃个饭，在饭桌上再聊。”
赵长城淡淡的道：“不必了，牛总很忙，可能没时间吃饭。”
牛强马上就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是啊，我很忙，下午还要赶回省城，签几个大单呢这饭改日再吃。”
薛楠楠一怔，心想这牛强怎么这么听赵长城的话啊？
赵长城和牛强告辞薛楠楠，出了县府大院。赵长城厉声道：“牛强，薛县长不是你能戏的人，招子给我放亮点。”
牛强道：“赵先生，我没有戏薛县长啊。”
赵长城冷笑道：“刚才你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猥亵意味，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吧走吧，签了合同马上给我动工，工期和工程质量，务必给我抓紧了不同出半点差错。”
牛强应了一声，心想这赵先生真是厉害人，连我心里想什么都能看出来心想你还能管得住我心里面怎么想？真牛真强。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现在是四海公司的下属总理，而这个赵长城却是一个说话比老总还管用的人，看来是得罪不起的，当即说道：“赵先生，我以后不敢了。”
赵长城脸色一缓，心想自己太过着相了，怎么每次一碰到薛楠楠的事情，自己就不能淡定呢？唉。
村中城工程启动后，赵长城的工作又变得繁忙起来。
这天，好不容易偷个空闲，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突兀的响声，把赵长城从假寐中唤醒，他抓起话筒，喂了一声。
电话是金铭打来的，她在那边笑道：“赵书记，你去年借我们的五台车子，用完了吧？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们了？我们现在用车紧张，如果你们用完了，我派司机去开回来。”
赵长城一脸惊讶的道：“用完？不，还早着呢。”
金铭道：“赵书记，不是说菜农卖完了菜，你就还给我们吗？这冬天早就过完了，现在都是春天了你们那些大棚菜也早就卖完了吧。”
赵长城呵呵笑道：“金秘书，你说得对啊，要等菜农卖完菜，这车子才能归还。可是，我们的大棚还在种，每天还要这五辆车子拖出去卖菜啊。”
金铭尖叫一声：“赵书记，照你这么说，这菜不是卖不完了吗？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只卖完冬季那茬菜啊。”
赵长城道：“金秘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我们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你要是忘了，可以翻出来好好看看，要等菜农卖完菜，才能归还可没哪一条款注明只卖一个冬季啊。”
金铭果然翻出条子来看，啊哎一声：“赵书记，这可不能做数啊这些车子我们还等着用呢。你可不能耍赖啊。”
赵长城道：“是你耍赖还是我耍赖啊？你没看我们当初的字据啊？金秘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中间人，是证人，你可不能只偏帮康总啊一切得按字据办事啊。”
金铭道：“啊唷，赵书记，你大人大量，就别为难我这个小秘书了，五辆车子，一百来万呢，我可做不了主啊。”
赵长城笑道：“你是证人，不用你做主，你把我的话原样说给康宁听就行金秘书，我这里正忙，嗯，有空请你吃饭，就这样啊，再见。”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然后哈哈大笑。
正好李小慧进来，问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大声？”
赵长城呵呵笑道：“我使了一计，赚了五台车子。”
李小慧道：“啊，快给我说说。”
赵长城笑着说了他的壮举，李小慧笑了，也笑得合不拢嘴：“赵书记，你真把柳钢当土豪打啊？上次是两百万，这次又成功打劫一百多万。”
赵长城笑道：“岂止是这些啊，就连那些大棚钢架，我也是有借无还的哼哼，我赵长城的便宜有那么好占吗，袁总，你就慢慢的还债吧。”
且说金铭郁闷的挂了电话，来到康宁办公室，如实汇报了和赵长城的通话。
康宁听了，半晌没有吭声，良久才叹道：“这小子，变着法的报复我们呢。”
金铭道：“要不我再去找找赵书记？”
康宁摆摆手道：“算了吧，你去啊，是要不回来的白纸黑字的明骗啊，厉害，比起我们来，他算是高明多了。通知采购部，另外买几辆卡车吧。”
金铭心里为赵长城暗暗喝彩：“真棒啊，赵长城，你又赢了”
牛强得了赵长城的吩咐，办起事来就是快，村中城很快就破土动工。建筑速度虽然比不上名闻国内的深圳速度，但也是创造了南方省的最快速度。四百多幢两层小楼，很快就出现了雏形。
沈丹红离开明水时，曾经说过，要赵长城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向他汇报。但赵长城并没有完成这项工作。因为他觉得，东州市还不具备全市范围内大规模种养殖的条件。
然而，沈丹红却不这么想，他的秘书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催稿，赵长城都以还在润色当中为由，拖了下来。
拖得过初一，拖不过十五。
当沈丹红再次记得这件事情后，询问秘书。
秘书的回答让他大为光火，一个小小的镇委书记，居然胆敢如此藐视他的权威。
他当即就想打电话给赵长城，好好训他一顿，转眼一想，吩咐秘书道：“你去打电话，把高山村那个什么村主任给我喊来。”
秘书应了，就去找明水镇高山村的电话，找到了王德利。
王德利一听说是市委书记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接连说了好几声你好。
秘书早就见惯不怪，只是打着官腔道：“王主任，沈书记的指示，叫你明天早上到市委来一趟。”
他也不说具体什么事，也不给王德利询问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王德利刚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呢，对方就挂了电话，他砸抹了一阵，这才想起来，是叫他到市委书记那里去呢。
市委书记沈丹红，上次下来视察工作时，他曾见过一面，威严的一个人，总是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让人见了，情不自禁就有三分胆怯。
可是，沈丹红为什么要召见一个小小的村主任呢？
王德利想了半晌，想打电话给赵长城问问，抓起话筒，想想又作罢。
第二天，他一大清早就赶上了头趟西州班车，来到了东州市委。
市委大院他还是头一次进，看着里面整齐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惹人艳羡，心想要是能在这里面办公，真是快活。
他想找个人询问书记办公室在哪里，但连着碰见好几个人，都是抬头，手里提着或是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迈着八字步慢慢走过。碰到他时，连一眼都不看，偶尔有人看过来一眼，也是意含轻蔑，大城市机关人员的优越感显露无疑。
王德利找了个扫地的清洁工，礼貌的询问：“阿姨，请问市委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
清洁工瞪了他一眼：“乡下来的？”
王德利道：“我是乡下来的，我是泗水县明水镇高山村的村主任。”
清洁工道：“哦。还是个当官的。几品官啊？”
王德利好不郁闷：“没品。阿姨，请问市委沈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沈书记喊我来的是。他找我有事呢。”
清洁工道：“你多大了？我有那么老吗？阿姨最多也算是你姐吧。”
王德利哭笑不得，说道：“好，姐，我喊你妹总行了吧。你就告诉我，市委沈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吧。”
清洁工冷哼一声：“不知道你慢慢找去吧”提着拖把就走了。
王德利在一楼转了一圈，便上了二楼，迎面下来一个青年人，拦住他问：“做什么的？”
王德利道：“我找沈书记。”
青年人笑了：“你是王主任吧。”
王德利道：“是啊，你认得我？”
青年人道：“我是沈书记的秘书，昨天的电话就是我打给你的。跟我来吧，沈书记不在这栋楼办公，领导们都在二号楼。”
王德利跟了青年人走。
此人正是沈丹红的秘书张列，他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边走边问：“你知道沈书记找你来有什么事吗。”
王德利摇了摇头，又发现张列根本没看他，也就看不到他摇头，便回答道：“不知道。你昨天在电话里没跟我说啊。”
张列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顾往前走。
王德利憋不住了，问道：“你知道沈书记找我有什么事？”
张列不咸不谈的道：“不管什么事，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总之，不是坏事。”
王德利瞧他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派头十足，官架子摆得老大，心想这跟领导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王德利哦了一声：“到底什么事？”
张列这才慢悠悠地道：“你们村搞的那些个大棚和生态种养，你都懂吧。”
“懂啊，都是赵书记领导我们一手搞起来的。”
“嗯，这就行了，记住，在沈书记面前，千万别提赵长城的名字。”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有你的好处。”
于是就冷了场，相跟着来到二号楼的三楼，进到最里面。
王德利有些紧张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这是他特意翻出来的新衣服，还是去年过年的款式，此时穿起来，有些不合时节，显得太过厚重，但这是他最新的衣服，也是他自认为最得体的衣服，所以就穿了来见沈书记。
本以为进了办公室就能见到沈书记，在张列推房门的时候，王德利就酝酿了半天，沈书记三个字在嗓子眼打了半天转，房门一开，他跟着张列走进去，马上就要喊出口，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他刚喊了一个沈字，就收住了口。
张列瞄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的办公室，沈书记的在隔壁。”他走到一扇小门前，轻轻的敲敲，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进来。”
张列这才领着王德利进去，一进门，他立时就收起了刚才的傲慢，堆起满脸的笑容，略微弯腰说道：“沈书记，明水镇高山村的王德利王主任来了。”
沈丹红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叫他进来坐吧。”他并没有抬头，手中拿着一支钢笔，在一份文件上写写划划。
张列请王德利在沙发上坐下，走到沈丹红桌边，揭开桌上的茶杯看了看，然后端到隔壁去泡了茶，顺便给王德利也泡了一杯端了过来。
泡完茶，张列就出去了。
王德利有些手足无措，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宽大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宽敞明亮，干净整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间办公室都要大气。
窗边一个大书柜，里面摆满了书。
书柜边摆着一盆高大的发财树。
王德利看到发财树，便有些好笑，不管什么人，好像都很喜欢这种树，连市委书记也不能免俗。
宽大的办公桌，真皮大班椅，后边一溜文件柜，里面挤满了各类厚厚薄薄的文件。
文件柜上头的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字条，写着几个遒劲苍老的字：“公生明，廉生威。”用墨显老，更加气势如虹，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看来是名家手笔。
王德利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就喝，但不想水是烫的，烫得他啰嗦了一下，放下杯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沈丹红只是低头看文件，并不理他。
王德利一边坐立不安，一边猜测马书记喊他来的原因。
沈丹红长得清瘦，个子较高，一张国字脸，眉粗颧高，颇有威仪。
他花了二十来分钟看完文件，这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你就是王德利？”
王德利慌忙起身，答道：“沈书记好，我就是王德利。上回你来高山村，我还给你带过路的。”
沈丹红重重的嗯了一声，说道：“你们高山村的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和种养，搞得不错，值得表扬啊。”
王德利道：“沈书记，我可不敢居功，这些都是我们赵书记的功劳，赵书记为了……”话说到这里，他猛然记起张列的嘱咐，看沈丹红反应，见他果然脸色不愉，暗想糟糕，一不小心就提了赵书记的名字了。
沈丹红确实不高兴，王德利张口就是赵书记，说的还是“我们赵书记。”
在西州，他沈丹红才是最高的书记才是你们的书记。
官场中的称呼，很有讲究，一般正式场合，都是称呼职位，可是像现在这种情况，赵长城和沈丹红虽然都是书记，但两者地位却相差太多，王德利同时叫出书记来，虽然没有错，但无形之中，似有贬低沈丹红抬高赵长城的意思。沈丹红当然会不高兴了。
王德利嘿嘿一笑，硬着头皮说下去：“赵书记为了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真是呕心沥血，有一次感冒，发了高烧……”
“好啦”沈丹红右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敲，说道：“你懂就行了我今天喊你来，是想问问你，如果叫你独当一面，负责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你能胜任吧。”
“能啊，所有的技术我都学到手了，现在别的村都靠我在指点呢。”
“嗯，你现在是村主任——这样吧，我调你到市农业局来，担任种植业管理科的副科长，只要你推广大棚得力，一年后，我保你升到科长。”
王德利激动得手脚发颤，平白无故，天上就掉馅饼下来了？还砸在自家头上了？市农业局的副科长啊，这样的好职位，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啊。
他双手互相搓揉，嘿嘿笑道：“沈书记，你要我做什么事？”
沈丹红道：“简单我想在全市范围内推广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这两个东西，既然是好东西，就要全市共享嘛你们明水人富了，也要带动全市人民发家致富嘛。”
王德利道：“沈书记，可是，我听赵书记说过，现在还不到大规模推广的时候，就连我们一镇之地，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够整个东州市消费了。真要全市人民一窝蜂的上来大搞种养，这个会出大问题的。”
“呯”沈丹红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赵书记大还是沈书记大？”
王德利眼皮一跳，答道：“当然是沈书记大。”
“那就听我的”沈丹红道：“赵长城同志的确是个好同志，他有想法，有干劲，可惜，思想太过狭隘，目光不长远，只局限于明水一镇之地这是他的局限啊，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到市农业局报到。”
王德利内心里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沈丹红的话，说得很直白，他也听明白了。
沈丹红的意思，是要跳过赵长城这一层级，直接让他王德利全面负责整个东州市的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
这无疑是一个大的发展机遇也许是他王德利跳出农门的唯一机会。
副科长的职位，一年后就能升任科长那就跟赵长城书记平起平坐了。
这个真的很大，大到可以让他忽略很多东西，甚至出卖很多东西。
沈丹红道：“怎么？高兴傻了？快回去吧，呵呵年轻人，好好干。”
王德利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端起杯子，一口就喝光了杯中水，起身走到门口，回过身向沈丹红躹了一躬，然后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回到明水镇，他并没有马上回高山村，来到镇政府外，望着那院子里的二楼某个窗口，怔怔发呆。
那个窗口内，赵长城正坐在办公桌前辛苦的办公吧？他正在为明水的下一步发展设计蓝图吧？
王德利回忆起跟赵长城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想起他那句口头禅：“莫急，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想起他为了解决生态种养的一个又一个难题时，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直至病倒在场地上……
无论如何，也该去向赵书记说明一下这事反正是纸包不住火，自己调到市里去，赵书记迟早要知道，与其日后他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如自己上去告诉他。
他咬咬牙，长城然走进大院子，径直上了二楼。
“哟，这不是田主任吗。”李小慧正好从赵长城办公室里出来，见到王德利，笑道：“来找赵书记汇报工作啊？快去吧，赵书记刚才还夸你来着。”
王德利顿感羞愧难当，勉强笑道：“惠慧主任好。”
李小慧展颜一笑：“你上次送给赵书记吃的那些丝瓜，赵书记吃完了直夸好吃，叫我打电话给你，叫你下次来时再带一点的，我忙着就给忘了，现在跟你说一声，你下次再给捎来吧”说完捧着文件走开了。
王德利只觉得喉咙里头似有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憋得难受。
他迈不开步子，只觉那扇门有千钧重，他怎么也推不开。
他忽然掉转身子，打算飞奔回家算了，实在无脸见赵书记啊。
赵长城在里面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呵呵笑道：“是德利来了吗？怎么不进来？”
王德利哎了一声，推门进去。
赵长城拿了一盒清凉油，正在涂太阳穴，指着椅子道：“坐吧，要喝水就自己倒，在我这里不用拘束，我可没拿你当客人看待。”
王德利笑了笑，拿杯子倒了杯凉开水，一口喝了，抹着嘴巴问：“赵书记，你头痛吗。”
赵长城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凤凰山区的村中城建设，有几个难题没有解决，想了半宿，天亮时才睡着，醒来后头就一直痛。呵呵，没事，坐吧。我正要找你呢。”
王德利嗯了一声：“赵书记，你也悠着点，事情总是忙不完的，身体*的本钱呢我们明水，可都指望你呢你可千万不能累垮了。”
赵长城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林黛玉，身子骨没那么弱德利啊，你有没有别的想法啊？”
王德利心里一突，心想莫非赵书记知道自己去过西州了，一时涨红了脸，半晌不语！
长城笑道：“年轻人有想法是正常的嘛你人年轻，踏实肯干，是颗好苗子。是这样的，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我推举你为副镇长候选人，这个在党委会上已经通过了，一般来说，不可能出现意外。你就等着选举成功后，当你的副镇长吧。”
这一刻，王德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澎湃的感情，喊了一声：“赵书记，我对不起你。”
赵长城讶道：“这话怎么说的？你几时对不起我了？哦，你不会偷吃了菜场里的菜吧。”说着，就嘿嘿的笑起来。
王德利扯了扯嘴角，哽咽着声音道：“赵书记，刚才沈书记喊我去了一趟市委，说要提拔我为市农业局的种植业管理的副科长，负责在全市推广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
赵长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缓缓问道：“你答应了？”
“我当时就迷糊了，我没有拒绝，我该死赵书记，我……”
赵长城淡淡的道：“这是好事啊，，恭喜你高升。今后还请王科长多多照顾家乡明水的农业发展。”
赵长城的这声王科长，像针一样扎在王德利的心窝上。
“这样吧，王科长，现在快到饭点了，你就别回去了，我吩咐党委办的人，大家聚一聚，当是为你饯行吧”赵长城说着，拿起话筒，拔了党委办的电话。
不一会，王凤娟和李小慧都走了过来。
赵长城笑道：“王主任，慧主任，王德利主任现在高升为市农业局的种植业管理科副科长，将来就是咱们的领导了，今后你们难免要跑这方面的业务，要求到王科长。今天中午安排一席，我们请王科长好好喝一杯，联络联络感情。”
王凤娟并不明就里，笑道：“好啊王科长，真令人羡慕啊年纪轻轻的就高升到市局去了今后一定要关照我们柳林去的家乡人啊。”
李小慧跟赵长城走得近，一听赵长城的话，就多少有些明白个中原委，冷笑道：“就是啊，今天一定要好好敬王科长几杯，不然，以后想找王科长喝酒，只怕还不得其门而入呢你说是不是，王大科长？”
王德利一脸无地自容的窘迫，憋红了脸，低着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长城道：“小慧，你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德利高升，这是好事情啊呵呵，喏，正好到下班时间了，我们去吃饭吧。”
王德利很想说不去市农业局了，却说不出口来，嘴里似乎含着两个大橄榄，舌头打了结，唔唔了两声。
赵长城从座位上走出来，笑道：“不要有心理负担，沈书记的出发点是很好的。只是计划过于庞大罢了。我既然阻止不了，与其交到别人手里，还不如在你手里令我放心。好好工作，这事情做好了，那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业。”
“赵书记，我的那点东西，都是你教我的，这事我做不来，碰到别的难题我肯定解决不了。我还是向沈书记推辞了吧。”王德利真诚的说道。
“人生总要接受挑战嘛呵呵，去吧。”
王德利最终还是去了市农业局，这件事给明水镇上上下下造成了不少的冲击。
身在公门，哪个不想往上爬？
哪个不想舒服的坐在市府甚至省府机关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身份有体面。
镇林镇的大小干部们，心思立刻就活泛开了，都知道市里很看好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于是都变得勤快起来，都往乡下跑，去学习农业技术，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被哪个领导看中，调入市里享福。
这个效果却是赵长城始料未及的。
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
赵长城看好王德利，有意提携他，谁料到他却被市委书记看中，调入了市农业局，这绝对是个意外。
而他的离开却引发了明水官员的学习和劳动热潮，这也是一个意外。
正是这众多的意外，才构成了丰富多样多姿多彩的人生。
其实，在沈丹红知晓明水动作这件事情上，赵长城真是误会了王一冬。
王一冬并没有向沈丹红汇报过此事，他是明水的镇长，如果明水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个镇长也是难辞其咎的，精明的王一冬还没傻到这个份上。
沈丹红之所以知道了明水的一举一动，是因为南方晚报的一篇报道：《明水镇农业发展的奇迹》。文中对明水现在所做的一切农业活动都做了详细报道。
而这篇报道的作者，正是郭晓红。
这篇报道当时并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见报之后没多久，就跟许许多多的新闻一样，湮没在信息的汪洋大海里。
南方晚报的影响力毕竟有限，连东州市的一众领导都没有看到这篇报道。
偶尔有人看到，也都是一眼溜过，并没有想到这个明水镇，就是自家市里的明水镇。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久后，这篇报道再度出现在中央发行的一份党报上，只不过换了一个更加拉风的标题。
这份党报的影响力，绝非南方晚报可比。
沈丹红每天上班后的头一件事，就是翻阅桌头的这份党报，而且看得很仔细，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政策方针和新闻大事。
当他看到《明水奇迹》这几个标题大字时，心里想了一下：“是不是咱们市里的明水镇？不可能吧。”细看之下，心里震惊无比搞么子鬼，明水镇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都上党报了，我这个市委书记居然还一无所知。
如果仅仅如此，还引不起沈丹红匆匆下去明水视察的兴趣。
随后接的几个电话，才让他不得不下明水。
当天他就接到了不少询问的电话，都是问他明水奇迹的事情。
其中有一个电话，竟然办公室打过来的。
黄书琪黄大秘，跟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几次来往后，他帮过黄书琪几个小忙，赢得了黄书琪的好感。
黄书琪在电话里说：“温书记看了今天的报纸，对你们市的明水镇很感兴趣，可能会向你询问相关内容，请做好准备。”
黄书琪这也算是投挑报李。有这样的朋友在首长身边，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第一时间获得重要信息。
而在官场，首长的动向就是官场的风向标，也是他们这群下属行动的指南针。
正是黄书琪的这个电话，促使了沈丹红的明水之行。
就在他从明水回来的第二天，温天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的正是明水之事。
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自己跟黄书琪的关系不是那么铁，如果黄书琪没有事先通知一声，当温书记问起来，自己却一问三不知时，那将是何等窘况？
这让他更加重视下面县镇的权力争斗。下面没人，高高在上的领导，就只能是个听不到下面声音的聋子，看不到下面情况的瞎子。
沈丹红开始酝酿东州市新的官场布局。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坚定了沈丹红的这个想法。
原本以为王德利的调离，就能平息这场风波，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西州官场中忽然吹出一阵风声，风传赵长城要被调走。
凤凰山区村中城的建设已经完工，盛大的典礼过后，消息才传入东州市委大楼，到沈丹红的耳朵里。
沈丹红冷笑道：“反了真把我当透明人了明水搞东搞西，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听到消息。张列，你这个秘书怎么当的？”
张列看看老板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沈书记，实在明水镇那边，人人口舌都特别严，根本没传出来半丝风声啊再说了，明水镇是个小镇，中间还隔着一个主管的泗水县呢。明水镇的干部，没事也不会老跑市里。该向您汇报的，应该是泗水县的县委书记啊。”
沈丹红沉声道：“不错，吴陈翔似乎很久没来向我述职了。哼，自从有我要调离的风声传出来，下边的人都懒得跑动了我这门前，都要长出草来了。”
张列察颜观色，笑道：“朱市长那边，倒是车水马龙啊。”
这句话更加刺激到了沈丹红，他霍然起身，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忽的站住，问道：“吴陈翔到泗水，也有三年了吧。”
张列一边看着老板的脸色，一边飞快的说道：“是有三年了。我还记得，那年您本来打算放我下去锻炼锻炼的，却被省委空降了一个吴陈翔下来，打乱了您的计划。”
他这个回答颇具匠心，他不明说吴陈翔挡了他的路，却说他扰乱了沈丹红的计划，始终把茅盾集中在沈丹红身上。
沈丹红点点头：“你跟我有段时间了，是时候下去了。下面县里没个自己人，许多事情办起来就是不那么顺心啊。”
张列立马打了鸡血似的，满脸的兴奋表情：“沈书记，您放心，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是您手下的兵。”
沈丹红点点头，随即陷入沉思，他要进行一番安排，对东州市的权力格局进行重新洗牌，这种聋子书记，他当够了！
要调离的风声传进赵长城耳朵里时，赵长城不置可否的一笑：“小慧啊，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才到明水多久啊？两年都不到呢。”
李小慧扁着嘴，执着的问道：“可是，你要是真的被调走了呢？”她本来还想加一句：“那我怎么办？”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赵长城沉道：“如果真要走，那明水这摊子就麻烦了。我要是去了县里还好，最怕是调到别的地方，那我搞的这些东西，那就前途叵测了。”
李小慧撇过身子道：“你就担心你的工作？”
赵长城哈哈一笑：“怎么，你还舍不得我啊？”
李小慧扭过身子，咬牙说道：“你舍得我，我就舍得你。”
赵长城沉默了，此刻，他才正视自己跟李小慧的感情。
无疑，他是喜欢她的。
她的小鸟依人，她的活泼可爱，跟好强的郭晓红带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
一年多的时间里，孤寂的小镇生涯里，她是唯一无私无求陪伴他的女人。
日久生情，他对她除了工作上的感情，也有情爱上的感情。可是，他对她，真要带她离开，或是跟她厮守一生，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开朗大方，对一切都表示无所谓，对儿女情爱方面，更是一幅行家里手的样子，她总是语意含笑。
所有的这些，都给了赵长城一个强烈的暗示，以为这个女孩很开放，她也会无所谓的接受。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李小慧背对着他，瘦削的双肩无力的轻轻耸动。
这个女孩，成了他此生第一个伤害的女人。
这是他的办公室，她就连哭，也是压抑着的，生怕被人听到了，生发出无端的猜测，从而给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无声的抽泣，显得娇柔的她，是那般的楚楚动人。
看着她的背影，赵长城的心，痛了。
他起身，搂住她盈盈一握的小腰，柔声问道：“你哭了？”
李小慧猛然推开他，抹着眼睛，飞快的走出办公室去。
“小慧……”赵长城喊了一声，却不敢追出去，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出端倪，立刻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下班之后，赵长城来到党委办公室，却发现李小慧早就走了。
他下了楼，在镇上溜达了一圈，走过那座古老的石拱桥，驻足在李小慧家门前。
花家的大门没有关，里面的电视机里传来熟悉的《新白娘子传奇》的歌声。
这部火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正在各大电视台热播。
镇上每家每户的电视机里，一天到晚都响着这种略带伤感的的抒情旋律。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
透着昏暗的堂屋，赵长城隐约看到，李小慧正望着电视机痴痴的发呆，或许，这种深情的歌曲，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