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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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玄墨站在我身边,端着托盘,欲言又止。看着她那表情,我不用猜都能知道她想说什么。当下只能苦笑道:“玄墨,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如今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可娘娘今个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现在怀孕了,两个人消耗,哪里经得住?娘娘也不瞧瞧,以前的玉镯子都戴不住了,怎么的还不爱惜自己?”玄墨说着,眼睛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红,就连声音亦是透着哽咽。“如今爹爹年迈,难不成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曾?”
听她这样说,我顿时苦笑得越发的厉害。然后无奈的拿起调羹,“好了好了,我吃还不行么?”然后端起那一小碗肉粥,轻轻舀了半勺送进嘴里。粥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我只是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爹爹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商君博有没有为难爹爹?爹爹只怕还以为我和商君博过的不错罢?我这样的情况,抵死也是不能说的。且不说我早过了撒娇的年纪,不能将什么委屈都告诉爹娘。只说他们年纪大了,不该再替我操这份心了。
而且,不知上官伯父和伯母如何了?庭雪死了,他们该有多么的难过?庭雪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这般去了,他们哪里能够接受?
我一面将粥不住的往嘴里送,一面不住的强行压抑那股强烈的呕吐感。只不过勉强吃了半碗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那一口粥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了。然而这样却是更加难受,那股肉粥的味道充斥在口鼻之间,愈发的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而我却是不敢吐出去,怕一张口,就忍不住的会将先前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整个的吐出来。
将手中的碗匆忙放到托盘上,我连连冲着玄墨摆手,示意她赶紧将这东西带走。此刻我闻着这味道,简直是受不了。强行将口中那点粥咽下,我赶紧躺回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玄墨见我这样,劝都不敢劝,慌忙的端着肉粥出去了。这几日我吃东西都这样,吃什么吐什么,今日这样的情况还算是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玄墨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不过我想,大抵应该是吃的那一类。这几日玄墨拿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想方设法的哄着我吃东西,什么稀奇玩意都有。
“吃点蜜饯罢。也许就好受些了。”玄墨面上有一丝喜色:“这是孔太妃让人送来的,说害喜的时候,就想吃点这个。”
我一听她说蜜饯,我顿时就觉得口水一阵狂涌,竟然是分外的想吃。于是便起身放了一个杏干在嘴里。那股酸甜的味道一下子就盖过了肉粥的味道,让我好受许多。玄墨看见我这般的情况,顿时也是一喜。
一连吃了好几个蜜饯,我那股恶心的味道渐渐的退去。于是我便放下了,不敢再吃。这东西虽说好吃,可吃多了却也不好。
“玄墨,这几日融儿他们怎么样?怎么的没有进来过\/”许是刚吃了东西,我感觉精神还不错,于是就问了问玄墨孩子们的情况。这几日来,天天躺在床上,融儿他们都不曾见到过。
“娘娘,皇上吩咐皇子们不许打扰娘娘的休息,所以才没敢放他们进来。如今织锦和五福两个人看着他们,你就放心罢!现在想法子多吃些东西,赶紧将身子养好才是正经!”玄墨一面利索的将蜜饯罐子收起来,一面说道。
我点点头,然后竟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除了孩子之外,竟然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我的兴趣了。
玄墨却是不想就如此沉默下去,有意无意的对我提起:“娘娘,方才孔太妃说,娘娘许久都没出去了,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出去走走。”
我只苦笑。玄墨又不是不知道商君博已经下令,不许我出去一步,此刻还这般说?当下便摇头道:“玄墨,你又忘记了,这是皇上的命令,不许我出去一步的。”
玄墨却是摇头,轻声道:“娘娘才是忘记了。这命令岂有一辈子管用的道理?娘娘只需在皇上跟前服个软,哪里还能够不出来的道理?我虽然不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告诉娘娘,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娘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藏在心底。不为了自己,也多为太子和公主想想。而如今,又添了一个,娘娘万万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原来说了半天,这才是玄墨真个想告诉我的话罢?一面感念于她的良苦用心,我一面却有有些茫然——不这般,还能哪般呢?难道真个的还装作什么不知道什么没发生,和以前一样么?做不到的,骗别人容易,可要骗自己的心,却是难。
商君博也并非是傻子,我装,他又岂会是看不出来?到头来不过是在闹笑话给他看罢了。我才不要那般。我宁愿立刻就死在这里,也不想让他得意了。
玄墨见我摇头,虽然急却是也无可奈何。沉吟一下之后,她坐到我身边,附耳悄悄道:“娘娘,别再犯傻了。若是再不行动,只怕皇后的宝座就要被太后那边的人夺取了。自从那夜过后,皇上跟变了一个人似地,每个宫里的娘娘都被临幸过。其中还有几个特别宠爱的,娘娘难道就甘心将自己的地位拱手让与他人?”
见我仍是无动于衷,玄墨越发的急了起来,语气亦是急迫起来:“娘娘,既然已经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娘娘难道还不明白,这宫里什么宠爱恩赐,都是假的!只有真个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利,才是真的!只有做到太后,或是太妃娘娘那般,才是真个的不愁了!”
“娘娘多想想爹爹和小皇子他们!若是娘娘在宫里的地位下去了,那爹爹在朝堂上势必会受到其他势力的打压,而皇上更不会容忍爹爹手握重权。可若是连爹爹那点子庇护都失去了,那将来太子该怎么办?小公主该怎么办?南儿皇子又该怎么办?太子若是不是太子,将来又该如何?而小公主呢?许是现在皇上在位,不会送小公主去和亲,可将来呢?皇上驾崩,若不是太子做皇帝,小公主想来是逃不过那一劫的。而南儿皇子更不消说,本就不是亲生,只怕很快就要逼着离开咱们这个朱雀宫了。”
玄墨的话语,字字句句仿佛重锤,狠狠的敲在我的心上。让我没办法继续无动于衷。
融儿,南儿,暖儿,这三个人,现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能这样继续沉沦下去,让他们因为我的影响,而失去自己的幸福么?不能,我不能如此。
“玄墨,你出去,我好好想想。”我叹息一声,对玄墨挥手。这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玄墨深深的看我一眼,亦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又静默下来。
真的……就不能安稳过日子了么?我婆娑腹部,一阵苦涩。也许是吧,如同玄墨所说,我太天真了。如今,反倒是比不上才进宫那会了。至少那会子还不会如此的迷茫,清楚知道宫里的现实。
反倒是后来,渐渐的沉沦在商君博营造出来的甜蜜里,竟是迷失了方向。几乎忘记了,这宫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岂会有真正的爱情,和真正的专一?我要的东西,宫里不可能会有。这早已经是注定的,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而更改。
而且……难道我就让庭雪死得如此的不明不白么?不能。那个背后算计之人还未找到,而商君博也未曾对庭雪有过一丝半点的歉意和后悔,更别说付出什么代价。
玄墨说得很对,宫里什么荣宠恩赐都是假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如果商君博不是皇帝,那么他就不可能会让庭雪被迫臣服,放弃了逃生。
也许,有一天我有了那样的权利,我也可以让商君博付出代价,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审判,心甘情愿的对着庭雪懊悔。更可以,光明正大的一刀砍下那个算计了我们的人的头,以祭奠庭雪在天之灵。
对,有了权力,我就能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有了权力,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一起都是理所当然,一切都是真理。
我要做皇后。不再是为了能够与商君博一起站在最高处,而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得到权利。我要权利,要得到滔天的权利。甚至——要超过商君博!
终有一日,我要让商君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错的!我要他对庭雪忏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立刻就忍不住的浑身战栗起来,而这个念头更是不住的壮大,壮大,最后成了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作为一个女人,我经历了许多生活。从曾经的自强自力,从来不曾依靠他人的独立生活,到穿越之后进入皇宫,不得不依靠商君博的宠爱,再到如今,我发现还是只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我想要的生活。
只有那样,自己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夜里,商君博仍然一如既往的过来了。仍然是那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样子,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他做好了接受我冷嘲热讽激怒的准备。
然而,我却是不打算再那样做了。
“商君博。”我靠在床的阴暗角落,轻声的唤道。声音竭力的维持平静,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桀骜不驯的讥讽。
商君博大抵没料到我今日会这般,当下竟然是狠狠的楞了一下,然后诧异的看着我,眉头亦是微微的皱了一下。不过却是没应声,只是静静的等着我下面的话。
我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想出去走走。”
商君博仍然没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吧。他不出声,我也没继续说下去,气氛一下子竟然沉默下去了。许久,我才听见他轻轻的问道:“想通了么?”
我一阵默然,然后回答:“对。想通了。这样下去,对谁也没好处。我腻了。所以,我妥协了。你呢?你腻了没有?”
商君博也许是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声音太低,我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i听见了。他对我道:“惜之,你终于腻了,我以为你要一直这样下去。我早就腻了。那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罢。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他没提宠爱其他嫔妃的事情,我自然也没提。而且……我听了他的话,几乎是克制不住的一直在心中冷笑——和以前一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已经发生的事情,该如何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当我是什么?
“好。”虽然心中讥讽,但是我面上却是平静的应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现在要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将来能够达成目标就好。
商君博走过来,轻轻的将我揽入怀中。我浑身僵硬了一下,却克制住了那股想要挣脱他的欲望,温顺的伏在他的肩膀上。忍受着强烈的恶心感,屏息凝神。
“我听宫人说,你吐得很厉害?要不要让太医开个方子?”商君博的声音刻意的放得很柔和,带着一股宠溺和关切的味道。
然而我听着,除了感觉他虚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我想,或许我们都在演戏。演出一场恩爱的戏。可是——做给谁看的呢?没有观众,也或者是全天下的人都是观众。可是,骗得过自己么?
“不必了。闻着那股子药味就难受。今个吃了些蜜饯,倒是觉得不错。”我摇头,竭力做出一副自然亲近的模样来,而心里却是觉得越发的恶心。
“那明个让内务府多送些蜜饯来就是。想吃什么,也不必怕麻烦,反正有御膳房呢。融儿他们你也不必操心,过几日我让吴京过来照顾他们。你安心养胎就是了。”商君博语气越发的温和起来,甚至伸手抚上我的小腹:“上一次怀融儿他们,我没陪着你,这次一定好好的补过。”
我轻笑起来,半真半假道:“是吗?原来皇上也知道亏钱了融儿他们呀!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一个人在冷宫里,也没人替我庆祝。当初德妃怀孕的时候,瞧宫里张灯结彩的样子,可嫉妒死臣妾了。”
我这话稍微活络了一些气氛,商君博似乎轻松不少,竟然笑出了声来:“那这次,要如何庆祝,你说了算就是。”
“那好。可不许反悔。”我笑盈盈的开口道,看着他:“要是反悔,我就告诉全天下人去。看你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放!”我发现自己竟然很有演戏的天赋。明明心中反感无比,偏生还能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来。
“好,不会反悔。”商君博干脆的应了,然后试探道:“夜深了,我是……”
“皇上想留就留,还要我批准不成?”我嗔道,然后自顾自的躺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不再理会他。
商君博最终仍是留了下来,不过只与我并排睡着,却是什么也没做。大概他自己觉得也有些别扭罢?
一夜无眠,直到商君博起身去上朝之后,我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直至中午才醒来,忍着恶心强行吃了些东西之后,我就让玄墨替我梳洗了一番,然后才走出房间。
这个呆了两个月的房间,我实在是腻了。这个房间,现在对我而言,如同监狱一般。而现在我的心情,不亚于是出狱。走到外头,吸一口气都感觉比屋里好太多了。
融儿他们已经开始请了老师,现在每日都要去上学,所以现在不在,倒是让我轻松了不少。和玄墨一起信步走出朱雀宫,慢慢的走着,欣赏宫里的景色。虽说宫里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困住我们的笼子,可不得不感叹的是,笼子的确很精致。
就连路边一个石墩,都无不不是精美异常。亭台楼阁,无不是巧夺天工。
现在正是盛夏,红花绿叶,好不热闹的开得到处都是。一路行来,倒是让郁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渐渐的竟然是舒畅起来了。
玄墨时不时的指着一些东西给我看,或是说一些融儿他们的趣事给我听。气氛很是融洽。
我最近都没怎么吃饭,身子虚弱不少,所以走得极慢,走一会便是要歇歇脚。好在一路亭台楼阁极其多,倒也不怕。
走到湖边之时,我忽然听见一阵丝竹之声,当下便是有些好奇——宫里的歌姬舞姬并不会在内宫中排练,怎么的会有这个声音?而且时下也并非是什么节庆,不该有什么聚会才是。于是举目望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湖面上的亭台走廊曲曲折折,极其繁多,一时之间我竟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处传来的声音。于是便是扭头问玄墨:“怎么回事?”
玄墨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来,然后答道:“这是太后举荐的那四个妃子,得了宠之后,便是嚣张了起来,近来天热,每日都会在此歌舞。”
“我们过去瞧瞧。”我忽然来了兴致,便是让玄墨扶着我过去了。许久不曾出现了,大概宫里许多人都不放我在眼里了,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立威。
一路过去,越走进便越是能清楚地听见一阵欢笑之声,年轻张扬的清脆声音,让人听了有些隐隐的嫉妒。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这般惬意的时候了罢?
这个湖心亭很大,怪不得她们会选这里呢,的确是个好地方。正是湖中央,荷花也开得极其茂盛,加上是在水上,也比其他地方凉爽许多。
亭子四周罩了轻纱,所以亭子里的情形看不真切,只从声音听来,大抵人也不少。
我撩开纱帘走了进去,然而还未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被什么东西掷中了。虽然力气不大,那东西也不硬,可砸在脸上,却是生疼。若只是被掷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偏生竟然还有人撞了我,一个不防备,我与那人据是往下跌了去。
好在有玄墨站在我身后,替我挡了挡那股冲撞的力道。不过正是因为这个,却是连累了玄墨与我一起跌在了地上。玄墨被我压在身下,也不知摔得如何。而那人却又偏生压在我身上,手肘狠狠的撞在了我的腹部上。
我立刻便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其他人这才慌了手脚,乐声欢笑声一下子都顿住了,变成了惊慌的叫喊。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我总算是被扶了起来。此时我腹中难受之极,浑身冷汗都克制不住的冒了出来。不过担心玄墨的情况,我便是强忍着,去看她到底如何。
玄墨摔得不轻,不过也不算严重,大抵只是磕碰了,但是好在并未有伤口。玄墨一让人给扶起来,立刻就过来看我的情况。见我满头是汗,顿时急了:“娘娘怎么了?”
我只捂着腹部,半点不敢动弹。心想着等那股难受劲过去再说。不料那许多人却是猛然一下子围了过来,身上脂粉香囊的味道浓郁得让人头脑发昏。
许是那味道我闻不惯,竟然突然干呕起来。这下子玄墨彻底吓坏了,扭过头去不知对谁大喊:“还不快去宣太医?一个个都楞着做什么?要是娘娘又个三长两短,小心你们的脑袋!”
吼完之后,又与其他人小心翼翼的将我扶到一个软榻上躺了,拿出手绢焦急的替我擦汗。我见她急得不行,便是有些内疚,待得干呕的欲望过去了一些之后,便开口道:“没事。你让她们离我远些,那些香味熏得我难受。”
于是玄墨又慌忙让人退开,撩开了纱帘,让风透进来。做完这些,我才感觉到好受了些,只是腹部仍然有些痛,不知怎么一回事。
“娘娘。”玄墨站在我身边,端着托盘,欲言又止。看着她那表情,我不用猜都能知道她想说什么。当下只能苦笑道:“玄墨,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如今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可娘娘今个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现在怀孕了,两个人消耗,哪里经得住?娘娘也不瞧瞧,以前的玉镯子都戴不住了,怎么的还不爱惜自己?”玄墨说着,眼睛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红,就连声音亦是透着哽咽。“如今爹爹年迈,难不成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曾?”
听她这样说,我顿时苦笑得越发的厉害。然后无奈的拿起调羹,“好了好了,我吃还不行么?”然后端起那一小碗肉粥,轻轻舀了半勺送进嘴里。粥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我只是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爹爹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商君博有没有为难爹爹?爹爹只怕还以为我和商君博过的不错罢?我这样的情况,抵死也是不能说的。且不说我早过了撒娇的年纪,不能将什么委屈都告诉爹娘。只说他们年纪大了,不该再替我操这份心了。
而且,不知上官伯父和伯母如何了?庭雪死了,他们该有多么的难过?庭雪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这般去了,他们哪里能够接受?
我一面将粥不住的往嘴里送,一面不住的强行压抑那股强烈的呕吐感。只不过勉强吃了半碗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那一口粥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了。然而这样却是更加难受,那股肉粥的味道充斥在口鼻之间,愈发的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而我却是不敢吐出去,怕一张口,就忍不住的会将先前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整个的吐出来。
将手中的碗匆忙放到托盘上,我连连冲着玄墨摆手,示意她赶紧将这东西带走。此刻我闻着这味道,简直是受不了。强行将口中那点粥咽下,我赶紧躺回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玄墨见我这样,劝都不敢劝,慌忙的端着肉粥出去了。这几日我吃东西都这样,吃什么吐什么,今日这样的情况还算是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玄墨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不过我想,大抵应该是吃的那一类。这几日玄墨拿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想方设法的哄着我吃东西,什么稀奇玩意都有。
“吃点蜜饯罢。也许就好受些了。”玄墨面上有一丝喜色:“这是孔太妃让人送来的,说害喜的时候,就想吃点这个。”
我一听她说蜜饯,我顿时就觉得口水一阵狂涌,竟然是分外的想吃。于是便起身放了一个杏干在嘴里。那股酸甜的味道一下子就盖过了肉粥的味道,让我好受许多。玄墨看见我这般的情况,顿时也是一喜。
一连吃了好几个蜜饯,我那股恶心的味道渐渐的退去。于是我便放下了,不敢再吃。这东西虽说好吃,可吃多了却也不好。
“玄墨,这几日融儿他们怎么样?怎么的没有进来过\/”许是刚吃了东西,我感觉精神还不错,于是就问了问玄墨孩子们的情况。这几日来,天天躺在床上,融儿他们都不曾见到过。
“娘娘,皇上吩咐皇子们不许打扰娘娘的休息,所以才没敢放他们进来。如今织锦和五福两个人看着他们,你就放心罢!现在想法子多吃些东西,赶紧将身子养好才是正经!”玄墨一面利索的将蜜饯罐子收起来,一面说道。
我点点头,然后竟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除了孩子之外,竟然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我的兴趣了。
玄墨却是不想就如此沉默下去,有意无意的对我提起:“娘娘,方才孔太妃说,娘娘许久都没出去了,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出去走走。”
我只苦笑。玄墨又不是不知道商君博已经下令,不许我出去一步,此刻还这般说?当下便摇头道:“玄墨,你又忘记了,这是皇上的命令,不许我出去一步的。”
玄墨却是摇头,轻声道:“娘娘才是忘记了。这命令岂有一辈子管用的道理?娘娘只需在皇上跟前服个软,哪里还能够不出来的道理?我虽然不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告诉娘娘,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娘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藏在心底。不为了自己,也多为太子和公主想想。而如今,又添了一个,娘娘万万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原来说了半天,这才是玄墨真个想告诉我的话罢?一面感念于她的良苦用心,我一面却有有些茫然——不这般,还能哪般呢?难道真个的还装作什么不知道什么没发生,和以前一样么?做不到的,骗别人容易,可要骗自己的心,却是难。
商君博也并非是傻子,我装,他又岂会是看不出来?到头来不过是在闹笑话给他看罢了。我才不要那般。我宁愿立刻就死在这里,也不想让他得意了。
玄墨见我摇头,虽然急却是也无可奈何。沉吟一下之后,她坐到我身边,附耳悄悄道:“娘娘,别再犯傻了。若是再不行动,只怕皇后的宝座就要被太后那边的人夺取了。自从那夜过后,皇上跟变了一个人似地,每个宫里的娘娘都被临幸过。其中还有几个特别宠爱的,娘娘难道就甘心将自己的地位拱手让与他人?”
见我仍是无动于衷,玄墨越发的急了起来,语气亦是急迫起来:“娘娘,既然已经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娘娘难道还不明白,这宫里什么宠爱恩赐,都是假的!只有真个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利,才是真的!只有做到太后,或是太妃娘娘那般,才是真个的不愁了!”
“娘娘多想想爹爹和小皇子他们!若是娘娘在宫里的地位下去了,那爹爹在朝堂上势必会受到其他势力的打压,而皇上更不会容忍爹爹手握重权。可若是连爹爹那点子庇护都失去了,那将来太子该怎么办?小公主该怎么办?南儿皇子又该怎么办?太子若是不是太子,将来又该如何?而小公主呢?许是现在皇上在位,不会送小公主去和亲,可将来呢?皇上驾崩,若不是太子做皇帝,小公主想来是逃不过那一劫的。而南儿皇子更不消说,本就不是亲生,只怕很快就要逼着离开咱们这个朱雀宫了。”
玄墨的话语,字字句句仿佛重锤,狠狠的敲在我的心上。让我没办法继续无动于衷。
融儿,南儿,暖儿,这三个人,现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能这样继续沉沦下去,让他们因为我的影响,而失去自己的幸福么?不能,我不能如此。
“玄墨,你出去,我好好想想。”我叹息一声,对玄墨挥手。这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玄墨深深的看我一眼,亦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又静默下来。
真的……就不能安稳过日子了么?我婆娑腹部,一阵苦涩。也许是吧,如同玄墨所说,我太天真了。如今,反倒是比不上才进宫那会了。至少那会子还不会如此的迷茫,清楚知道宫里的现实。
反倒是后来,渐渐的沉沦在商君博营造出来的甜蜜里,竟是迷失了方向。几乎忘记了,这宫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岂会有真正的爱情,和真正的专一?我要的东西,宫里不可能会有。这早已经是注定的,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而更改。
而且……难道我就让庭雪死得如此的不明不白么?不能。那个背后算计之人还未找到,而商君博也未曾对庭雪有过一丝半点的歉意和后悔,更别说付出什么代价。
玄墨说得很对,宫里什么荣宠恩赐都是假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如果商君博不是皇帝,那么他就不可能会让庭雪被迫臣服,放弃了逃生。
也许,有一天我有了那样的权利,我也可以让商君博付出代价,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审判,心甘情愿的对着庭雪懊悔。更可以,光明正大的一刀砍下那个算计了我们的人的头,以祭奠庭雪在天之灵。
对,有了权力,我就能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有了权力,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一起都是理所当然,一切都是真理。
我要做皇后。不再是为了能够与商君博一起站在最高处,而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得到权利。我要权利,要得到滔天的权利。甚至——要超过商君博!
终有一日,我要让商君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错的!我要他对庭雪忏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立刻就忍不住的浑身战栗起来,而这个念头更是不住的壮大,壮大,最后成了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作为一个女人,我经历了许多生活。从曾经的自强自力,从来不曾依靠他人的独立生活,到穿越之后进入皇宫,不得不依靠商君博的宠爱,再到如今,我发现还是只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我想要的生活。
只有那样,自己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夜里,商君博仍然一如既往的过来了。仍然是那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样子,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他做好了接受我冷嘲热讽激怒的准备。
然而,我却是不打算再那样做了。
“商君博。”我靠在床的阴暗角落,轻声的唤道。声音竭力的维持平静,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桀骜不驯的讥讽。
商君博大抵没料到我今日会这般,当下竟然是狠狠的楞了一下,然后诧异的看着我,眉头亦是微微的皱了一下。不过却是没应声,只是静静的等着我下面的话。
我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想出去走走。”
商君博仍然没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吧。他不出声,我也没继续说下去,气氛一下子竟然沉默下去了。许久,我才听见他轻轻的问道:“想通了么?”
我一阵默然,然后回答:“对。想通了。这样下去,对谁也没好处。我腻了。所以,我妥协了。你呢?你腻了没有?”
商君博也许是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声音太低,我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i听见了。他对我道:“惜之,你终于腻了,我以为你要一直这样下去。我早就腻了。那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罢。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他没提宠爱其他嫔妃的事情,我自然也没提。而且……我听了他的话,几乎是克制不住的一直在心中冷笑——和以前一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已经发生的事情,该如何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当我是什么?
“好。”虽然心中讥讽,但是我面上却是平静的应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现在要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将来能够达成目标就好。
商君博走过来,轻轻的将我揽入怀中。我浑身僵硬了一下,却克制住了那股想要挣脱他的欲望,温顺的伏在他的肩膀上。忍受着强烈的恶心感,屏息凝神。
“我听宫人说,你吐得很厉害?要不要让太医开个方子?”商君博的声音刻意的放得很柔和,带着一股宠溺和关切的味道。
然而我听着,除了感觉他虚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我想,或许我们都在演戏。演出一场恩爱的戏。可是——做给谁看的呢?没有观众,也或者是全天下的人都是观众。可是,骗得过自己么?
“不必了。闻着那股子药味就难受。今个吃了些蜜饯,倒是觉得不错。”我摇头,竭力做出一副自然亲近的模样来,而心里却是觉得越发的恶心。
“那明个让内务府多送些蜜饯来就是。想吃什么,也不必怕麻烦,反正有御膳房呢。融儿他们你也不必操心,过几日我让吴京过来照顾他们。你安心养胎就是了。”商君博语气越发的温和起来,甚至伸手抚上我的小腹:“上一次怀融儿他们,我没陪着你,这次一定好好的补过。”
我轻笑起来,半真半假道:“是吗?原来皇上也知道亏钱了融儿他们呀!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一个人在冷宫里,也没人替我庆祝。当初德妃怀孕的时候,瞧宫里张灯结彩的样子,可嫉妒死臣妾了。”
我这话稍微活络了一些气氛,商君博似乎轻松不少,竟然笑出了声来:“那这次,要如何庆祝,你说了算就是。”
“那好。可不许反悔。”我笑盈盈的开口道,看着他:“要是反悔,我就告诉全天下人去。看你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放!”我发现自己竟然很有演戏的天赋。明明心中反感无比,偏生还能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来。
“好,不会反悔。”商君博干脆的应了,然后试探道:“夜深了,我是……”
“皇上想留就留,还要我批准不成?”我嗔道,然后自顾自的躺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不再理会他。
商君博最终仍是留了下来,不过只与我并排睡着,却是什么也没做。大概他自己觉得也有些别扭罢?
一夜无眠,直到商君博起身去上朝之后,我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直至中午才醒来,忍着恶心强行吃了些东西之后,我就让玄墨替我梳洗了一番,然后才走出房间。
这个呆了两个月的房间,我实在是腻了。这个房间,现在对我而言,如同监狱一般。而现在我的心情,不亚于是出狱。走到外头,吸一口气都感觉比屋里好太多了。
融儿他们已经开始请了老师,现在每日都要去上学,所以现在不在,倒是让我轻松了不少。和玄墨一起信步走出朱雀宫,慢慢的走着,欣赏宫里的景色。虽说宫里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困住我们的笼子,可不得不感叹的是,笼子的确很精致。
就连路边一个石墩,都无不不是精美异常。亭台楼阁,无不是巧夺天工。
现在正是盛夏,红花绿叶,好不热闹的开得到处都是。一路行来,倒是让郁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渐渐的竟然是舒畅起来了。
玄墨时不时的指着一些东西给我看,或是说一些融儿他们的趣事给我听。气氛很是融洽。
我最近都没怎么吃饭,身子虚弱不少,所以走得极慢,走一会便是要歇歇脚。好在一路亭台楼阁极其多,倒也不怕。
走到湖边之时,我忽然听见一阵丝竹之声,当下便是有些好奇——宫里的歌姬舞姬并不会在内宫中排练,怎么的会有这个声音?而且时下也并非是什么节庆,不该有什么聚会才是。于是举目望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湖面上的亭台走廊曲曲折折,极其繁多,一时之间我竟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处传来的声音。于是便是扭头问玄墨:“怎么回事?”
玄墨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来,然后答道:“这是太后举荐的那四个妃子,得了宠之后,便是嚣张了起来,近来天热,每日都会在此歌舞。”
“我们过去瞧瞧。”我忽然来了兴致,便是让玄墨扶着我过去了。许久不曾出现了,大概宫里许多人都不放我在眼里了,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立威。
一路过去,越走进便越是能清楚地听见一阵欢笑之声,年轻张扬的清脆声音,让人听了有些隐隐的嫉妒。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这般惬意的时候了罢?
这个湖心亭很大,怪不得她们会选这里呢,的确是个好地方。正是湖中央,荷花也开得极其茂盛,加上是在水上,也比其他地方凉爽许多。
亭子四周罩了轻纱,所以亭子里的情形看不真切,只从声音听来,大抵人也不少。
我撩开纱帘走了进去,然而还未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被什么东西掷中了。虽然力气不大,那东西也不硬,可砸在脸上,却是生疼。若只是被掷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偏生竟然还有人撞了我,一个不防备,我与那人据是往下跌了去。
好在有玄墨站在我身后,替我挡了挡那股冲撞的力道。不过正是因为这个,却是连累了玄墨与我一起跌在了地上。玄墨被我压在身下,也不知摔得如何。而那人却又偏生压在我身上,手肘狠狠的撞在了我的腹部上。
我立刻便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其他人这才慌了手脚,乐声欢笑声一下子都顿住了,变成了惊慌的叫喊。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我总算是被扶了起来。此时我腹中难受之极,浑身冷汗都克制不住的冒了出来。不过担心玄墨的情况,我便是强忍着,去看她到底如何。
玄墨摔得不轻,不过也不算严重,大抵只是磕碰了,但是好在并未有伤口。玄墨一让人给扶起来,立刻就过来看我的情况。见我满头是汗,顿时急了:“娘娘怎么了?”
我只捂着腹部,半点不敢动弹。心想着等那股难受劲过去再说。不料那许多人却是猛然一下子围了过来,身上脂粉香囊的味道浓郁得让人头脑发昏。
许是那味道我闻不惯,竟然突然干呕起来。这下子玄墨彻底吓坏了,扭过头去不知对谁大喊:“还不快去宣太医?一个个都楞着做什么?要是娘娘又个三长两短,小心你们的脑袋!”
吼完之后,又与其他人小心翼翼的将我扶到一个软榻上躺了,拿出手绢焦急的替我擦汗。我见她急得不行,便是有些内疚,待得干呕的欲望过去了一些之后,便开口道:“没事。你让她们离我远些,那些香味熏得我难受。”
于是玄墨又慌忙让人退开,撩开了纱帘,让风透进来。做完这些,我才感觉到好受了些,只是腹部仍然有些痛,不知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