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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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年的王熙凤一样，去荣禧堂的时候，薛宝钗就带了莺儿和几个引路的婆子，可是回到新房，她的身后跟着一溜儿的管事媳妇。
薛宝钗其实很清楚，自己如今不过跟当初的王熙凤一样，丫头挂钥匙当家不做主，今日跟着她来到新房这边的几十号管事媳妇，回的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些事儿，荣国府里每日要出来四五十起，看似寻常，却又不寻常，真真料理起来，十分磨人，偏偏又不能不管。
薛宝钗不想让这些人进入他们院子的上房，只叫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她在那边料理。
这里薛宝钗才在新房的东厢房里坐定，那边周瑞家的就带着一堆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过来了。
薛宝钗便道：“劳烦周姐姐，这些账本我一会儿再看。倒是这车轿可都妥当了。”
周瑞家的笑道：“二奶奶放心，保管妥当。”顿了顿，又道：“都说二奶奶跟林姑娘要好，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薛宝钗道：“看周姐姐说的，我跟林妹妹再要好，可她终究嫁出去了，便是外人。这远近亲疏，我自然清楚。我关心林妹妹，却不是为着别的，一则老爷三年任满，如今正在考核的紧要关头，林妹妹的公爹眼下是吏部侍郎，一句话比旁人十句都管用。二则，此事干系到宝玉的名声。我不管外头是怎么说的，既然太太让我当这个家，我就不能不为老爷、宝玉考虑。因此，劳烦周姐姐费心，拘着二门外的小子些，莫要什么混账话都往外说。我们二爷跟我一般，待林妹妹可是实打实的手足情。”
周瑞家的赔笑道：“到底是二奶奶，考虑周详，与旁人不同。”
薛宝钗道：“探望林妹妹的事儿，我也考虑过了。这事儿重不得轻不得，若是太过慎重其事，倒显得我们理亏；若是我们不仔细着，又显得我们轻慢杨家。所以我想着，就以我的名义，拿着我跟林妹妹旧日姐妹情分，徐徐图之。这是我拟的四色礼物，请周姐姐代为转交太太，请太太帮忙描补描补，省得我年纪小，经验不足，出了纰漏。”
说着从边上取过自己刚刚写好的一张纸。
周瑞家的听说，连忙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这里薛宝钗又让麝月转告那些管事媳妇，说她今日第一次管事儿，对贾家的事儿不甚了解，需要先看看账本。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的，就先散了。等过了午时再来回话。
麝月出去问了一回，见那些管事婆子并没有什么大事，就让众人都散了。
没过多久，周瑞家的又来了，将礼单奉上，道：“回二奶奶，太太说，二奶奶思虑得甚是周详。只是四色礼物未免薄了些，太太补了两样。另外还有给晴雯的一对烧蓝耳挖簪和一对蓝水晶耳坠子。太太说，让晴雯打扮得富丽些，莫要丢了府里的颜面。”
犹豫了一下，周瑞家的又问：“另外，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薛宝钗道：“何事。”
“二奶奶为何偏要提拔晴雯？”
薛宝钗看了她一眼，往上房方向示意。
周瑞家的纳闷，文杏却在门边轻轻地向周瑞家的招手。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上房门口，隔着窗子就听见卧室里贾宝玉跟袭人在说话。
贾宝玉道：“林妹妹素来纤细柔弱，如今冷不丁地嫁去杨家，还不知道多难受呢。”
“二爷既然这么担心，为何不亲自去瞧瞧？”
“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难不成二爷待林姑娘这么多年的情分是假的？要我说，二爷不妨大大方方的去，正经的嫡嫡亲的姑舅表哥，担心出嫁了的表妹，上门探望，杨家也没有理由将二爷拒之门外的。再说了，林姑娘素日待二爷的情分，这会儿怕是也盼着二爷去看她呢。”
周瑞家的一听，说这话的人不是袭人又是何人。
贾宝玉犹豫了一下，道：“不行。宝姐姐说过，林妹妹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我终究只是表哥，不是林妹妹的亲哥哥。”
袭人道：“二爷，那依你说，二奶奶派人探望林姑娘后，会跟你说实话吗？”
听到这里，周瑞家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贾宝玉沉默了。
袭人道：“不瞒二爷说，二爷到底是男人，有些事儿，二爷看着是这般模样，我们这些人看着又是另外一番味道。我记得早两年，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说二奶奶好，唯有林姑娘说二奶奶素日里藏奸，看二奶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年我也纳闷呢，怎么林姑娘忽然就跟二奶奶要好起来，甚至还不介意二奶奶吃剩的半盏茶？后来才明白，林姑娘是长大了，一来看在太太的份儿上，不好继续任性，不然就是拂了太太的面子；二来，是用了二奶奶的燕窝，吃人嘴软，自然不好再说二奶奶的不是。”
贾宝玉没说话。
周瑞家的悄悄地退了下去。
回到东厢房，薛宝钗看周瑞家的道：“周姐姐可听见了？”
“这……”
“不瞒周姐姐，我选晴雯，是因为她虽然是个火爆脾气，却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好姑娘。至于袭人。周姐姐可知，早在搬入大观园之前，袭人就跟二爷成就了好事？”
周瑞家的呆了。
“奶奶说什么？”
“不信的话，周姐姐可以回禀太太。我可以担保，晴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而袭人……”
薛宝钗摇摇头，没说话。
周瑞家的急忙退下，赶往荣禧堂。
不多时，王夫人就来了。
王夫人直接带着一大群婆子堵住了贾宝玉的新房，所有的丫头都被叫到东厢房里验身。
晴雯又气又窘，粉面通红，本想发作，却被薛宝钗使眼色制止，只能低着头，第一一个进了里间。
这不检查还好，一检查，不止袭人，秋纹、碧痕几个，全都不是姑娘的身子了。
王夫人勃然大怒，一叠声地喊人，要把这几个丫头全部发卖出去。
薛宝钗连忙阻止：“太太请息怒。”
王夫人怒道：“宝丫头，你也别太大度了。”
薛宝钗道：“太太，媳妇的意思，宝玉刚刚才病了这么一场，现在太太又把这院子里查了个底朝天，若是就这么把她们打发了，只怕消息传出去，杨家会起疑心。”
王夫人皱着眉头，道：“那你的意思是……”
“就说这几个丫头手脚不干净，把昔年老太太给的老太爷的旧物偷出去了。太太这才大发雷霆。跟风花雪月的事儿不相干。”
王夫人道：“宝丫头，拿贼要拿脏。”
周瑞家的连忙道：“太太，这袭人不是家生子，想她家十几年前还穷得过不下去了，只得卖儿卖女，可到了三四年前，她娘家花家赫然是京郊的一大财主。太太，她娘家兄弟在外头可没什么正经营生。”
王夫人一听，立刻道：“这事你去办。”
“是。”
贾宝玉想求情，却被王夫人一瞪眼，吓得就跟鹌鹑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至于袭人、秋纹、碧痕几个，则被王夫人叫人拿粗麻绳捆了个结实又堵了嘴，拖了下去。
等王夫人走了，贾宝玉这才过来，对薛宝钗道：“宝姐姐，你就这么容不得人？”
“是我容不得她，还是她要害人？宝玉，你就这么巴望着林妹妹死吗？还是说，在你的心里，林妹妹只能属于你，否则，你宁可毁掉她？”
贾宝玉一抖。
薛宝钗的气场太强大了，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王夫人。
“宝玉，你不笨，你不会不清楚外头对女子是何等苛刻，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宠着你跟前的那几个丫头，甚至被当做小厮使唤也不在意。宝玉，既然你这么清楚，袭人给你出馊主意的时候，为什么不罚她也不骂她？但凡你能说一句硬话，她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连林妹妹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薛宝钗道：“宝玉，你对林妹妹的一片心，园子里谁不知道？作为你身边的第一人，她会不知道？可是你知道她背地是怎么跟太太说的吗？宝玉，我今日借太太之手除了她，不仅仅是为了你的名声、你的前途，还为了林妹妹！”
薛宝钗不否认贾宝玉的名声和贾政的前程是主要原因，但是对于她来说，林黛玉的名声和性命一样很重要。
看着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的贾宝玉，薛宝钗心里有气，叫晴雯和莺儿过来伺候贾宝玉，自己则带着麝月去了西厢房。
她还要听管事奶奶们的回话呢。
跟那年的王熙凤一样，去荣禧堂的时候，薛宝钗就带了莺儿和几个引路的婆子，可是回到新房，她的身后跟着一溜儿的管事媳妇。
薛宝钗其实很清楚，自己如今不过跟当初的王熙凤一样，丫头挂钥匙当家不做主，今日跟着她来到新房这边的几十号管事媳妇，回的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些事儿，荣国府里每日要出来四五十起，看似寻常，却又不寻常，真真料理起来，十分磨人，偏偏又不能不管。
薛宝钗不想让这些人进入他们院子的上房，只叫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她在那边料理。
这里薛宝钗才在新房的东厢房里坐定，那边周瑞家的就带着一堆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过来了。
薛宝钗便道：“劳烦周姐姐，这些账本我一会儿再看。倒是这车轿可都妥当了。”
周瑞家的笑道：“二奶奶放心，保管妥当。”顿了顿，又道：“都说二奶奶跟林姑娘要好，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薛宝钗道：“看周姐姐说的，我跟林妹妹再要好，可她终究嫁出去了，便是外人。这远近亲疏，我自然清楚。我关心林妹妹，却不是为着别的，一则老爷三年任满，如今正在考核的紧要关头，林妹妹的公爹眼下是吏部侍郎，一句话比旁人十句都管用。二则，此事干系到宝玉的名声。我不管外头是怎么说的，既然太太让我当这个家，我就不能不为老爷、宝玉考虑。因此，劳烦周姐姐费心，拘着二门外的小子些，莫要什么混账话都往外说。我们二爷跟我一般，待林妹妹可是实打实的手足情。”
周瑞家的赔笑道：“到底是二奶奶，考虑周详，与旁人不同。”
薛宝钗道：“探望林妹妹的事儿，我也考虑过了。这事儿重不得轻不得，若是太过慎重其事，倒显得我们理亏；若是我们不仔细着，又显得我们轻慢杨家。所以我想着，就以我的名义，拿着我跟林妹妹旧日姐妹情分，徐徐图之。这是我拟的四色礼物，请周姐姐代为转交太太，请太太帮忙描补描补，省得我年纪小，经验不足，出了纰漏。”
说着从边上取过自己刚刚写好的一张纸。
周瑞家的听说，连忙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这里薛宝钗又让麝月转告那些管事媳妇，说她今日第一次管事儿，对贾家的事儿不甚了解，需要先看看账本。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的，就先散了。等过了午时再来回话。
麝月出去问了一回，见那些管事婆子并没有什么大事，就让众人都散了。
没过多久，周瑞家的又来了，将礼单奉上，道：“回二奶奶，太太说，二奶奶思虑得甚是周详。只是四色礼物未免薄了些，太太补了两样。另外还有给晴雯的一对烧蓝耳挖簪和一对蓝水晶耳坠子。太太说，让晴雯打扮得富丽些，莫要丢了府里的颜面。”
犹豫了一下，周瑞家的又问：“另外，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薛宝钗道：“何事。”
“二奶奶为何偏要提拔晴雯？”
薛宝钗看了她一眼，往上房方向示意。
周瑞家的纳闷，文杏却在门边轻轻地向周瑞家的招手。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上房门口，隔着窗子就听见卧室里贾宝玉跟袭人在说话。
贾宝玉道：“林妹妹素来纤细柔弱，如今冷不丁地嫁去杨家，还不知道多难受呢。”
“二爷既然这么担心，为何不亲自去瞧瞧？”
“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难不成二爷待林姑娘这么多年的情分是假的？要我说，二爷不妨大大方方的去，正经的嫡嫡亲的姑舅表哥，担心出嫁了的表妹，上门探望，杨家也没有理由将二爷拒之门外的。再说了，林姑娘素日待二爷的情分，这会儿怕是也盼着二爷去看她呢。”
周瑞家的一听，说这话的人不是袭人又是何人。
贾宝玉犹豫了一下，道：“不行。宝姐姐说过，林妹妹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我终究只是表哥，不是林妹妹的亲哥哥。”
袭人道：“二爷，那依你说，二奶奶派人探望林姑娘后，会跟你说实话吗？”
听到这里，周瑞家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贾宝玉沉默了。
袭人道：“不瞒二爷说，二爷到底是男人，有些事儿，二爷看着是这般模样，我们这些人看着又是另外一番味道。我记得早两年，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说二奶奶好，唯有林姑娘说二奶奶素日里藏奸，看二奶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年我也纳闷呢，怎么林姑娘忽然就跟二奶奶要好起来，甚至还不介意二奶奶吃剩的半盏茶？后来才明白，林姑娘是长大了，一来看在太太的份儿上，不好继续任性，不然就是拂了太太的面子；二来，是用了二奶奶的燕窝，吃人嘴软，自然不好再说二奶奶的不是。”
贾宝玉没说话。
周瑞家的悄悄地退了下去。
回到东厢房，薛宝钗看周瑞家的道：“周姐姐可听见了？”
“这……”
“不瞒周姐姐，我选晴雯，是因为她虽然是个火爆脾气，却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好姑娘。至于袭人。周姐姐可知，早在搬入大观园之前，袭人就跟二爷成就了好事？”
周瑞家的呆了。
“奶奶说什么？”
“不信的话，周姐姐可以回禀太太。我可以担保，晴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而袭人……”
薛宝钗摇摇头，没说话。
周瑞家的急忙退下，赶往荣禧堂。
不多时，王夫人就来了。
王夫人直接带着一大群婆子堵住了贾宝玉的新房，所有的丫头都被叫到东厢房里验身。
晴雯又气又窘，粉面通红，本想发作，却被薛宝钗使眼色制止，只能低着头，第一一个进了里间。
这不检查还好，一检查，不止袭人，秋纹、碧痕几个，全都不是姑娘的身子了。
王夫人勃然大怒，一叠声地喊人，要把这几个丫头全部发卖出去。
薛宝钗连忙阻止：“太太请息怒。”
王夫人怒道：“宝丫头，你也别太大度了。”
薛宝钗道：“太太，媳妇的意思，宝玉刚刚才病了这么一场，现在太太又把这院子里查了个底朝天，若是就这么把她们打发了，只怕消息传出去，杨家会起疑心。”
王夫人皱着眉头，道：“那你的意思是……”
“就说这几个丫头手脚不干净，把昔年老太太给的老太爷的旧物偷出去了。太太这才大发雷霆。跟风花雪月的事儿不相干。”
王夫人道：“宝丫头，拿贼要拿脏。”
周瑞家的连忙道：“太太，这袭人不是家生子，想她家十几年前还穷得过不下去了，只得卖儿卖女，可到了三四年前，她娘家花家赫然是京郊的一大财主。太太，她娘家兄弟在外头可没什么正经营生。”
王夫人一听，立刻道：“这事你去办。”
“是。”
贾宝玉想求情，却被王夫人一瞪眼，吓得就跟鹌鹑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至于袭人、秋纹、碧痕几个，则被王夫人叫人拿粗麻绳捆了个结实又堵了嘴，拖了下去。
等王夫人走了，贾宝玉这才过来，对薛宝钗道：“宝姐姐，你就这么容不得人？”
“是我容不得她，还是她要害人？宝玉，你就这么巴望着林妹妹死吗？还是说，在你的心里，林妹妹只能属于你，否则，你宁可毁掉她？”
贾宝玉一抖。
薛宝钗的气场太强大了，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王夫人。
“宝玉，你不笨，你不会不清楚外头对女子是何等苛刻，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宠着你跟前的那几个丫头，甚至被当做小厮使唤也不在意。宝玉，既然你这么清楚，袭人给你出馊主意的时候，为什么不罚她也不骂她？但凡你能说一句硬话，她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连林妹妹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薛宝钗道：“宝玉，你对林妹妹的一片心，园子里谁不知道？作为你身边的第一人，她会不知道？可是你知道她背地是怎么跟太太说的吗？宝玉，我今日借太太之手除了她，不仅仅是为了你的名声、你的前途，还为了林妹妹！”
薛宝钗不否认贾宝玉的名声和贾政的前程是主要原因，但是对于她来说，林黛玉的名声和性命一样很重要。
看着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的贾宝玉，薛宝钗心里有气，叫晴雯和莺儿过来伺候贾宝玉，自己则带着麝月去了西厢房。
她还要听管事奶奶们的回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