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影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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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衣城，一间普通的四方宅院，在里面排列着已经做过了简单处理的骸骨，那是死去的无恩门弟子，孟长风抖开白布一一盖在他们上。
“陈长老到了。”楚中疾步走到孟长风背后，压低声音道。
“你们出去吧，我要和陈长老单独谈谈。”孟长风将一位腹被血傀撕开了一个大洞的弟子头发缓缓捋顺，头也不回。
“我们会在外面警戒，师兄你有事就喊我们。”楚中对高鸿和刘忆之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庭院。
庭院里挂着几只大红灯笼，还有几只蜡烛摇晃着微弱的火光，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这些若隐若现的光晕笼罩着孟长风与陈笙，满地都是盖着白布的尸体，这里是无恩门的暗中地点，不会有外人知道。
“师叔，有些话，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说了？”孟长风卸下长剑，端坐在方桌之前，神无喜无悲。
“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早就怀疑我了？”陈笙笑了笑，神倒也算轻松。
“说不上怀疑，但我知道你肯定在背后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我已经去看过你造的基地了，还有那些血傀，看一眼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我不想在那里跟你说话，你是我的师叔，所以才请你来了这儿。”孟长风解下腰间的酒壶，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看清了陈笙之后他愣住了，陈笙如今的装束跟以往迥然不同。平里陈笙最喜欢穿一件白衫，里面同样是白纹的素衣，俨然就是一位缥缈剑仙的模样。而如今，陈笙却是穿着一件紧的黑衣，腰间挂着一把匕首，前的徽章更像是纹绣上去的，上面只有一把剑，那是代表着无恩门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的那把剑，王权。
“你是剑魇的成员？”孟长风皱眉。
这两个字代表着曾经威震整个沧澜北境的杀手组织，其真实份却是无恩门执法堂的前，只不过要比执法堂更暴力，更嗜血，更无所不用其极。
“曾经是。”陈笙将七剑之一的湛泸拔出剑鞘，双膝跪下，直腰杆，然后将佩剑平放在桌上。
“要我亲手送你上路？”孟长风看着那把散发着莹莹蓝光的佩剑。
陈笙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以死谢罪，我希望砍下我头颅的人，是你。”陈笙语气淡然。
“我虽然是执法堂堂主，但也没有闲心随便砍下一个人的头，在我行刑以前，你还是说说理由吧。”孟长风伸出手掌握住湛泸，将它缓缓送回了剑鞘。
“我犯下的罪已经是罄竹难书，鬼神皆厌。能让我痛快的去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陈笙低声说，“我曾是剑魇第十一位成员，血帝是被我亲手放出去的。”
孟长风脸色微变：“继续！”
“真的说起来，就要很长的时间了。”
“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听你讲述你的罪过，但那些平阳城的百姓，我无恩门的大好儿郎，他们已经听不到了。”
陈笙微吸一口气，“这要从我十几岁的时候开始讲起。我自幼便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听说我的父母以前是无恩门的执事，功劳很大，所以我作为他们的子女被光荣的送入内门开始了修玄练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加入了执法堂，也就是剑魇，同时我也是剑魇里最年轻最优秀的成员。在之前的那二十几年里，我过的很幸福，有着慕我的师弟师妹们，有着用心培育我的师傅，更有我为之奋斗的宗门，当时的我觉得这一生如果能为无恩门抛头颅洒血就是我最光荣的事。直到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外出执行任务时接触到了一处邪傀宗的秘密据点，那处据点在无恩门的管辖区域内，但我们却根本不知道那个据点是干什么的。后来去到那里之后我才发现，这处据点里有着一群被养大的孤儿，名义上的目的是为了观察他们中有没有修玄或是剑道天才。”陈笙顿了顿，“那处据点的负责人，是我的父母。”
“你曾经也在里面？”
陈笙微微点头：“但是我之前的记忆已经被清洗了，也许是我的父母良心发现，又或者是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让他们被迫中止了实验，总之我想出了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找回了我的记忆。我是无恩门第一批的血傀，或者说是拥有血帝鲜血的人。”
“说下去。”孟长风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强迫自己镇定。
“那里拥有着大量的血帝鲜血，都是极为精纯没有被稀释过的血，我的父母联合邪傀宗的人提取了其中的能量，再利用这股能量改造人们的躯体。他们想测试这股力量会不能影响人类的神志，但也许是我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难以下手，我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恢复记忆之后，我用尽所有我可以使用的手段获取报，无恩门给予了我很大的便利，我发现这个基地的是从风雷剑宗那里继承而来的计划。”
“为了可以获得力量？”
“是的，本来风雷剑宗对于这个计划的实施极为隐秘，但却把这个基地转赠给了无恩门，因为当时风雷剑宗跟无恩门还属于同盟关系，他们渴望通过我们找到可以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
孟长风点了点头：“继续。”
“当我掌握这些报之后我就必须要去见一见邪傀宗的人了，当然不是用“陈笙”这个份。我给自己造了一个假份，用一个死去的血神府长老，我将自己编造成了他的后代。”
“血神府与血帝是什么关系？”孟长风问。
“不清楚，似有若无，没有人有证据可以证明血神府与血帝之间存有关联，但他们之间好像的确有某种渊源。我只是利用了血神府的份，再结合那位死去长老的故事，编造出了一整谎言。我要伪装成邪傀宗的同路人，这样我才能骗过墨，他才愿意将秘密跟我分享出来。为了赢取他的信任我还拿出了一笔巨款，那是当时执法堂五年之内的全部资金。”
“你去找墨，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那个秘密。那个秘密实在是太人了，一个普通的人类想要修到辰玄境或是法玄境到底要多久？就算是你，也需要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苦修，更不用提那些天资平凡的普通人。而现在，只凭一滴血就能让人类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有谁能抵御得住这份好奇心呢？可我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更让人血脉偾张的事在等着我。”陈笙顿了顿，“跟那个伪造的份相比，还是那笔巨款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那时墨刚刚继任，他的计划正好处于关键时期，急需一笔资金来运转，所以连他这样的老油条都放松了警惕。他向我展示了他的“养殖场”，里面全是秘密培育出的血傀，其中有一个地方存放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待培育样本，那就是你和长轩。墨说你们两个是最有可能承受住血帝精血而不会丧失神志的人类，他想要批量制造的就是这样强大的人类，用来组成所向披靡的军队。”
“他并不是要控血帝来达到他的目的！”孟长风恍然大悟，“他是要成为新的血帝！！”
“是的，他是个贪婪的人，而单纯的控血帝并不是他的目的。一个掌控神兵的小孩子是最恐怖也是最不恐怖的东西，因为他很容易被掌控，但同时也最难被掌控，也许只是因为今天没有合口味的食物，他就会控神兵毁灭这个世界。”
“原来，我跟长轩都只是你们培育的畜生而已。”
陈笙摇摇头，“畜生？如果墨的计划真的成功，那你和长轩就是血傀大军的左右手，也是仅次于“血帝”的皇座。”
“但是，为什么只有我和长轩才是那个最完美的样本？为什么别人不行？”
“因为你们是那个男人的后代，你们的父亲是一个名为汤无影的男子，他曾是邪傀宗的宗主，也是整个沧澜帝国最伟大，同时也是最强大的皇！”
孟长风一愣：“汤无影？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他？就连邪傀宗的那些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因为他背叛了邪傀宗，是他们甚至是整个雷阳郡的耻辱。他是邪傀宗历史上最雄才大略的宗主，他在位期间也是我们无恩门最艰难的时候，他当了七十多年的邪傀宗宗主，将大半个雷阳郡甚至还有周边的几个小郡城都划入了自家的地盘，就连当时的沧澜帝王都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是影皇，最强大的皇，就连那几个隐世不出的帝玄境老家伙对他都是有些忌惮。但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他竟然完全丧失了为影皇的形象，他开始易怒，刚愎自用，整借酒消愁，不过十几年就将打下来的地盘尽数吐了出去，整个邪傀宗都被他弄得千疮百孔。他的退位根本就是一场出逃，逃走的时候甚至还把想要接替他位子的那个人右腿整个打断了。”
,
“汤无影……这个男人，他现在还活着吗？”
“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彻底隐没在了人潮之中，就算没死，恐怕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
......
汤掌柜看着小口吃着包子的女孩，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我一个开茶馆的老头，邪傀宗毁不毁管我事！毁就毁吧，正好就当为民除害了。”
“想好再说。”陈剑仙慢悠悠地饮下一杯茶。
汤掌柜漫不经心的拿起账本开始打算盘，旁边的水壶发出咕咕的水声。陈剑仙开始解决第二屉包子，还自顾自起去厨房拿了碟酱油，两人好像彼此各做各的，又好像是在暗中较劲。一刻钟过去了，“咣当”一声汤掌柜把算盘拍在桌子上，右手成拳狠狠敲着自己膛，气急败坏地仰头看天。陈剑仙仍在慢悠悠地吃着包子，哪怕此刻的她只是在吃着最简单不过的猪芹菜馅包子，却有一种朦胧的优雅之感。
“我服了！我服了！”汤掌柜猛敲桌子，“说吧！那些家伙又怎么惹到你这个小祖宗了？”
“我记得你这儿有今年开就存着的毛尖。”陈剑仙晃了晃茶杯，“再来盘虾饺。”
“你你你你……陈剑仙！你他妈就是个老混蛋！自从遇到了你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你要当最强的皇我就让你当，你要邪傀宗从此不许侵犯无恩门我就下了死命令！你他娘的就不能放过我一次？！！”汤掌柜气哼哼地去柜台拿出一包茶叶，“虾饺没有了，还有几个蛋饺！用不用一下？”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个皇玄不也是曾经的最强而已吗？一会就行。”陈剑仙如雪莲盛开般笑了笑，“说正事，我一直都知道邪傀宗在秘密培育研究血傀，但我一直没有向你们索要血帝的秘密，当然要了也没用，你们表面上依附于血神府，可心里却只是想狐假虎威；其次血帝就在你们的掌控中，但你们也不会滥用，你们虽然在百姓嘴中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邪，但你们依旧在遵守着规则，从来没有逾越过。”
“哼！最后的结果就是血帝早晚都要送到你手上，这些年你看似无心与邪傀宗交战，不就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吗？”汤掌柜冷哼一声，“你就是剑魇的创始人，刺探报什么的可是你的强项！”
“我当然很聪明，不然也不会以女人的份压得那些老狐狸敢怒不敢言。”陈剑仙还是笑，就像晚霞般的美艳，“我本来只是想控制住血帝让风雷剑宗的那几个老家伙妥协，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们的目的远不止如此，你们建造了许多基地，培育了极多的血傀，甚至在天河之渊里，还有那个老家伙的影。”
汤掌柜沉默了许久，“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地方皇玄境以下踏都踏不进去。”
“我跟你一样，可都是曾经最强的皇。”陈剑仙慵懒的说道：“那里的阵法极为强大，就连我都差点死在里面，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也带了几把剑，现在那个地方已经沉入天河了。”
“那不好？”汤掌柜耸了耸肩，“为了庆祝那个老家伙的死，我可以请你喝一杯。”
“但那个老家伙已经不在那里了，有人提醒了他。”陈剑仙从玄戒里拿出一枚玉简，玉简上闪烁着淡淡的光影，“我那时拿着无恩七剑想要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趁此时机杀了他，可他却被人提醒不知逃到了哪里。”
汤掌柜拿过玉简仔细观看，那是一片幽暗和死亡的画面，深不见底的深渊和滚滚不知停息的从天而降的河水，他把玉简递还给陈剑仙，脸色苍白。
“告密的人必然知道你们的秘密，很可能就是邪傀宗的高层。”陈剑仙饮下一杯新茶，“如果我找不到他或是他幕后的人，我就只能将邪傀宗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汤掌柜手指轻敲着桌子，想了很久，然后他起走到柜台，拿起一壶酒给陈剑仙斟满了一杯，“这……没必要吧，事非要闹到这么大吗？”
“你个老家伙现在才知道溜须我？”陈剑仙这么说着，但还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面露赞叹，“二十年的御酒竹叶青！你个开茶楼的竟然还夹带私货？！”
“咳咳，好，还不许我这个老头子珍藏点酒喝了？”汤掌柜干咳两声。
“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不想用暴力来解决这件事，但是你比我更清楚，如果让那个老家伙得逞，我宁愿毁掉整个邪傀宗。”陈剑仙缓缓地说，“你必须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这样我才能找到他，才能杀死那个老家伙。我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图谋什么，但我知道他绝不能继续在这个世上活着。”
“我不骗你，其实我知道的很有限，当时我一心想要将邪傀宗发展到可以抗衡血神府的地步，那些古籍我都只是草草扫了两眼。”
“那可是价值连城关于血帝最详细的记载，你说你就是随手翻翻？骗鬼呢？”
“那时候我只是隐约知道血帝的存在，手底下的人虽然很崇拜我，但这些事他们不敢让我知道的太多，应该是想等研究成功了以后再告知我血帝的全部。当时我还以为这是宗门里正在培育什么奇怪的秘密天才，就没放在心上。”
“听起来就像是有颗九品玄丹放在你嘴边，而你因为它看起来像是个丸子懒得吃就给扔一边去了。”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事实就是这样。”汤掌柜叹了口气，“当时的我何等意气风发，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你们无恩门给弄垮，好成为雷阳郡的统治者，然后再以此休养生息，举全郡之力助我突破帝玄，真正让三大宗门心生忌惮。”
“都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这都哪年哪月的事儿了还翻出来？”
“邪傀宗的秘典都是由专人记录保护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千年以前，有一间堆满玉简的屋子里装的都是关于血帝的记载。开篇是两千年以前的天地浩劫，苍穹开了一个口子，令极冰之水汹涌而出，底下就是传说中的通天岳，为了不使通天岳就此淹没，苍茫大陆的几位帝玄境强者联手将通天岳往东移了数千里，从此以后那里就成为了著名的天河，可在几十年以后，人们却在通天岳山脚之下发现了一个女孩。”
陈剑仙缓缓坐直，神色肃然，认真的听着汤无影的诉说。
“整座大山被天河水冰封了十年，女孩也在里面沉睡了十年，率先发现女孩的两个帝玄境强者，为了争夺女孩而大打出手，苍茫北境的所有生灵向通天岳眺望，都能看到那里的雷霆翻滚，光芒遮天，这场大战持续了数月之久，最后女孩与那两位超级强者都消失不见了。”
“女孩就是血帝，那两位帝玄境就是邪傀宗与无恩门的创始人，邪帝与剑帝？”陈剑仙问道。
“我不能确定，这些玉简记录的事太过久远，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汤掌柜顿了顿，继续说道：“在那场大战之后，女孩好像是沉入了天河之渊数百年，几百年之后，有人冒险潜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极寒之地。我们已经无从得知那个人是怎么进入被天河水无限冲刷的深渊，但总之他做到了，并与冰封的女孩达成了协议。”
“那个人把她给放出来了？”
“是的，那个人就是邪傀宗第三代掌门，他救出被冰封的血帝，而血帝赐予她的血与力量。”
“现在好像是越扯越远了，我只是想知道那个老家伙究竟是谁，又是谁把他放出去的。”
汤掌柜为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但是那个女孩并不是完整的血帝，她也不承认自己是血帝，而且，那个女孩总是在说自己正在寻找她的主人，她的存在就是为了主人的重生。如此一来自然也不难发现，这个女孩只是个类似于“养料”的东西，那个老家伙就是想用血帝的血来成圣。”
“成圣？哪怕是成为怪物也在所不惜？”
“不知道，不过为了追求力量哪怕是变成怪物又如何呢？所以在我们眼里血帝既是圣物又是邪物，她可以给予你力量，但代价就是你的灵魂。”
“照你这么说，血帝现在已经是完整的了。”
“对！所以我们一直小心的看管着血帝的存在，之后邪傀宗继任的每位宗主，都要负责镇压她，但在第十二代宗主时，他找到了血帝的另一半，有人说是一把小旗，却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融合了那个东西的血帝彻底觉醒，邪傀宗为了镇压她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汤掌柜缓缓说着，“虽然血帝被重新镇压了，但邪傀宗也不得不向三大宗门和无恩门分享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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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衣城，一间普通的四方宅院，在里面排列着已经做过了简单处理的骸骨，那是死去的无恩门弟子，孟长风抖开白布一一盖在他们上。
“陈长老到了。”楚中疾步走到孟长风背后，压低声音道。
“你们出去吧，我要和陈长老单独谈谈。”孟长风将一位腹被血傀撕开了一个大洞的弟子头发缓缓捋顺，头也不回。
“我们会在外面警戒，师兄你有事就喊我们。”楚中对高鸿和刘忆之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庭院。
庭院里挂着几只大红灯笼，还有几只蜡烛摇晃着微弱的火光，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这些若隐若现的光晕笼罩着孟长风与陈笙，满地都是盖着白布的尸体，这里是无恩门的暗中地点，不会有外人知道。
“师叔，有些话，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说了？”孟长风卸下长剑，端坐在方桌之前，神无喜无悲。
“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早就怀疑我了？”陈笙笑了笑，神倒也算轻松。
“说不上怀疑，但我知道你肯定在背后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我已经去看过你造的基地了，还有那些血傀，看一眼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我不想在那里跟你说话，你是我的师叔，所以才请你来了这儿。”孟长风解下腰间的酒壶，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看清了陈笙之后他愣住了，陈笙如今的装束跟以往迥然不同。平里陈笙最喜欢穿一件白衫，里面同样是白纹的素衣，俨然就是一位缥缈剑仙的模样。而如今，陈笙却是穿着一件紧的黑衣，腰间挂着一把匕首，前的徽章更像是纹绣上去的，上面只有一把剑，那是代表着无恩门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的那把剑，王权。
“你是剑魇的成员？”孟长风皱眉。
这两个字代表着曾经威震整个沧澜北境的杀手组织，其真实份却是无恩门执法堂的前，只不过要比执法堂更暴力，更嗜血，更无所不用其极。
“曾经是。”陈笙将七剑之一的湛泸拔出剑鞘，双膝跪下，直腰杆，然后将佩剑平放在桌上。
“要我亲手送你上路？”孟长风看着那把散发着莹莹蓝光的佩剑。
陈笙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以死谢罪，我希望砍下我头颅的人，是你。”陈笙语气淡然。
“我虽然是执法堂堂主，但也没有闲心随便砍下一个人的头，在我行刑以前，你还是说说理由吧。”孟长风伸出手掌握住湛泸，将它缓缓送回了剑鞘。
“我犯下的罪已经是罄竹难书，鬼神皆厌。能让我痛快的去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陈笙低声说，“我曾是剑魇第十一位成员，血帝是被我亲手放出去的。”
孟长风脸色微变：“继续！”
“真的说起来，就要很长的时间了。”
“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听你讲述你的罪过，但那些平阳城的百姓，我无恩门的大好儿郎，他们已经听不到了。”
陈笙微吸一口气，“这要从我十几岁的时候开始讲起。我自幼便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听说我的父母以前是无恩门的执事，功劳很大，所以我作为他们的子女被光荣的送入内门开始了修玄练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加入了执法堂，也就是剑魇，同时我也是剑魇里最年轻最优秀的成员。在之前的那二十几年里，我过的很幸福，有着慕我的师弟师妹们，有着用心培育我的师傅，更有我为之奋斗的宗门，当时的我觉得这一生如果能为无恩门抛头颅洒血就是我最光荣的事。直到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外出执行任务时接触到了一处邪傀宗的秘密据点，那处据点在无恩门的管辖区域内，但我们却根本不知道那个据点是干什么的。后来去到那里之后我才发现，这处据点里有着一群被养大的孤儿，名义上的目的是为了观察他们中有没有修玄或是剑道天才。”陈笙顿了顿，“那处据点的负责人，是我的父母。”
“你曾经也在里面？”
陈笙微微点头：“但是我之前的记忆已经被清洗了，也许是我的父母良心发现，又或者是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让他们被迫中止了实验，总之我想出了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找回了我的记忆。我是无恩门第一批的血傀，或者说是拥有血帝鲜血的人。”
“说下去。”孟长风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强迫自己镇定。
“那里拥有着大量的血帝鲜血，都是极为精纯没有被稀释过的血，我的父母联合邪傀宗的人提取了其中的能量，再利用这股能量改造人们的躯体。他们想测试这股力量会不能影响人类的神志，但也许是我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难以下手，我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恢复记忆之后，我用尽所有我可以使用的手段获取报，无恩门给予了我很大的便利，我发现这个基地的是从风雷剑宗那里继承而来的计划。”
“为了可以获得力量？”
“是的，本来风雷剑宗对于这个计划的实施极为隐秘，但却把这个基地转赠给了无恩门，因为当时风雷剑宗跟无恩门还属于同盟关系，他们渴望通过我们找到可以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
孟长风点了点头：“继续。”
“当我掌握这些报之后我就必须要去见一见邪傀宗的人了，当然不是用“陈笙”这个份。我给自己造了一个假份，用一个死去的血神府长老，我将自己编造成了他的后代。”
“血神府与血帝是什么关系？”孟长风问。
“不清楚，似有若无，没有人有证据可以证明血神府与血帝之间存有关联，但他们之间好像的确有某种渊源。我只是利用了血神府的份，再结合那位死去长老的故事，编造出了一整谎言。我要伪装成邪傀宗的同路人，这样我才能骗过墨，他才愿意将秘密跟我分享出来。为了赢取他的信任我还拿出了一笔巨款，那是当时执法堂五年之内的全部资金。”
“你去找墨，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那个秘密。那个秘密实在是太人了，一个普通的人类想要修到辰玄境或是法玄境到底要多久？就算是你，也需要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苦修，更不用提那些天资平凡的普通人。而现在，只凭一滴血就能让人类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有谁能抵御得住这份好奇心呢？可我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更让人血脉偾张的事在等着我。”陈笙顿了顿，“跟那个伪造的份相比，还是那笔巨款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那时墨刚刚继任，他的计划正好处于关键时期，急需一笔资金来运转，所以连他这样的老油条都放松了警惕。他向我展示了他的“养殖场”，里面全是秘密培育出的血傀，其中有一个地方存放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待培育样本，那就是你和长轩。墨说你们两个是最有可能承受住血帝精血而不会丧失神志的人类，他想要批量制造的就是这样强大的人类，用来组成所向披靡的军队。”
“他并不是要控血帝来达到他的目的！”孟长风恍然大悟，“他是要成为新的血帝！！”
“是的，他是个贪婪的人，而单纯的控血帝并不是他的目的。一个掌控神兵的小孩子是最恐怖也是最不恐怖的东西，因为他很容易被掌控，但同时也最难被掌控，也许只是因为今天没有合口味的食物，他就会控神兵毁灭这个世界。”
“原来，我跟长轩都只是你们培育的畜生而已。”
陈笙摇摇头，“畜生？如果墨的计划真的成功，那你和长轩就是血傀大军的左右手，也是仅次于“血帝”的皇座。”
“但是，为什么只有我和长轩才是那个最完美的样本？为什么别人不行？”
“因为你们是那个男人的后代，你们的父亲是一个名为汤无影的男子，他曾是邪傀宗的宗主，也是整个沧澜帝国最伟大，同时也是最强大的皇！”
孟长风一愣：“汤无影？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他？就连邪傀宗的那些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因为他背叛了邪傀宗，是他们甚至是整个雷阳郡的耻辱。他是邪傀宗历史上最雄才大略的宗主，他在位期间也是我们无恩门最艰难的时候，他当了七十多年的邪傀宗宗主，将大半个雷阳郡甚至还有周边的几个小郡城都划入了自家的地盘，就连当时的沧澜帝王都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是影皇，最强大的皇，就连那几个隐世不出的帝玄境老家伙对他都是有些忌惮。但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他竟然完全丧失了为影皇的形象，他开始易怒，刚愎自用，整借酒消愁，不过十几年就将打下来的地盘尽数吐了出去，整个邪傀宗都被他弄得千疮百孔。他的退位根本就是一场出逃，逃走的时候甚至还把想要接替他位子的那个人右腿整个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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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无影……这个男人，他现在还活着吗？”
“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彻底隐没在了人潮之中，就算没死，恐怕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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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掌柜看着小口吃着包子的女孩，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我一个开茶馆的老头，邪傀宗毁不毁管我事！毁就毁吧，正好就当为民除害了。”
“想好再说。”陈剑仙慢悠悠地饮下一杯茶。
汤掌柜漫不经心的拿起账本开始打算盘，旁边的水壶发出咕咕的水声。陈剑仙开始解决第二屉包子，还自顾自起去厨房拿了碟酱油，两人好像彼此各做各的，又好像是在暗中较劲。一刻钟过去了，“咣当”一声汤掌柜把算盘拍在桌子上，右手成拳狠狠敲着自己膛，气急败坏地仰头看天。陈剑仙仍在慢悠悠地吃着包子，哪怕此刻的她只是在吃着最简单不过的猪芹菜馅包子，却有一种朦胧的优雅之感。
“我服了！我服了！”汤掌柜猛敲桌子，“说吧！那些家伙又怎么惹到你这个小祖宗了？”
“我记得你这儿有今年开就存着的毛尖。”陈剑仙晃了晃茶杯，“再来盘虾饺。”
“你你你你……陈剑仙！你他妈就是个老混蛋！自从遇到了你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你要当最强的皇我就让你当，你要邪傀宗从此不许侵犯无恩门我就下了死命令！你他娘的就不能放过我一次？！！”汤掌柜气哼哼地去柜台拿出一包茶叶，“虾饺没有了，还有几个蛋饺！用不用一下？”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个皇玄不也是曾经的最强而已吗？一会就行。”陈剑仙如雪莲盛开般笑了笑，“说正事，我一直都知道邪傀宗在秘密培育研究血傀，但我一直没有向你们索要血帝的秘密，当然要了也没用，你们表面上依附于血神府，可心里却只是想狐假虎威；其次血帝就在你们的掌控中，但你们也不会滥用，你们虽然在百姓嘴中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邪，但你们依旧在遵守着规则，从来没有逾越过。”
“哼！最后的结果就是血帝早晚都要送到你手上，这些年你看似无心与邪傀宗交战，不就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吗？”汤掌柜冷哼一声，“你就是剑魇的创始人，刺探报什么的可是你的强项！”
“我当然很聪明，不然也不会以女人的份压得那些老狐狸敢怒不敢言。”陈剑仙还是笑，就像晚霞般的美艳，“我本来只是想控制住血帝让风雷剑宗的那几个老家伙妥协，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们的目的远不止如此，你们建造了许多基地，培育了极多的血傀，甚至在天河之渊里，还有那个老家伙的影。”
汤掌柜沉默了许久，“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地方皇玄境以下踏都踏不进去。”
“我跟你一样，可都是曾经最强的皇。”陈剑仙慵懒的说道：“那里的阵法极为强大，就连我都差点死在里面，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也带了几把剑，现在那个地方已经沉入天河了。”
“那不好？”汤掌柜耸了耸肩，“为了庆祝那个老家伙的死，我可以请你喝一杯。”
“但那个老家伙已经不在那里了，有人提醒了他。”陈剑仙从玄戒里拿出一枚玉简，玉简上闪烁着淡淡的光影，“我那时拿着无恩七剑想要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趁此时机杀了他，可他却被人提醒不知逃到了哪里。”
汤掌柜拿过玉简仔细观看，那是一片幽暗和死亡的画面，深不见底的深渊和滚滚不知停息的从天而降的河水，他把玉简递还给陈剑仙，脸色苍白。
“告密的人必然知道你们的秘密，很可能就是邪傀宗的高层。”陈剑仙饮下一杯新茶，“如果我找不到他或是他幕后的人，我就只能将邪傀宗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汤掌柜手指轻敲着桌子，想了很久，然后他起走到柜台，拿起一壶酒给陈剑仙斟满了一杯，“这……没必要吧，事非要闹到这么大吗？”
“你个老家伙现在才知道溜须我？”陈剑仙这么说着，但还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面露赞叹，“二十年的御酒竹叶青！你个开茶楼的竟然还夹带私货？！”
“咳咳，好，还不许我这个老头子珍藏点酒喝了？”汤掌柜干咳两声。
“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不想用暴力来解决这件事，但是你比我更清楚，如果让那个老家伙得逞，我宁愿毁掉整个邪傀宗。”陈剑仙缓缓地说，“你必须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这样我才能找到他，才能杀死那个老家伙。我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图谋什么，但我知道他绝不能继续在这个世上活着。”
“我不骗你，其实我知道的很有限，当时我一心想要将邪傀宗发展到可以抗衡血神府的地步，那些古籍我都只是草草扫了两眼。”
“那可是价值连城关于血帝最详细的记载，你说你就是随手翻翻？骗鬼呢？”
“那时候我只是隐约知道血帝的存在，手底下的人虽然很崇拜我，但这些事他们不敢让我知道的太多，应该是想等研究成功了以后再告知我血帝的全部。当时我还以为这是宗门里正在培育什么奇怪的秘密天才，就没放在心上。”
“听起来就像是有颗九品玄丹放在你嘴边，而你因为它看起来像是个丸子懒得吃就给扔一边去了。”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事实就是这样。”汤掌柜叹了口气，“当时的我何等意气风发，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你们无恩门给弄垮，好成为雷阳郡的统治者，然后再以此休养生息，举全郡之力助我突破帝玄，真正让三大宗门心生忌惮。”
“都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这都哪年哪月的事儿了还翻出来？”
“邪傀宗的秘典都是由专人记录保护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千年以前，有一间堆满玉简的屋子里装的都是关于血帝的记载。开篇是两千年以前的天地浩劫，苍穹开了一个口子，令极冰之水汹涌而出，底下就是传说中的通天岳，为了不使通天岳就此淹没，苍茫大陆的几位帝玄境强者联手将通天岳往东移了数千里，从此以后那里就成为了著名的天河，可在几十年以后，人们却在通天岳山脚之下发现了一个女孩。”
陈剑仙缓缓坐直，神色肃然，认真的听着汤无影的诉说。
“整座大山被天河水冰封了十年，女孩也在里面沉睡了十年，率先发现女孩的两个帝玄境强者，为了争夺女孩而大打出手，苍茫北境的所有生灵向通天岳眺望，都能看到那里的雷霆翻滚，光芒遮天，这场大战持续了数月之久，最后女孩与那两位超级强者都消失不见了。”
“女孩就是血帝，那两位帝玄境就是邪傀宗与无恩门的创始人，邪帝与剑帝？”陈剑仙问道。
“我不能确定，这些玉简记录的事太过久远，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汤掌柜顿了顿，继续说道：“在那场大战之后，女孩好像是沉入了天河之渊数百年，几百年之后，有人冒险潜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极寒之地。我们已经无从得知那个人是怎么进入被天河水无限冲刷的深渊，但总之他做到了，并与冰封的女孩达成了协议。”
“那个人把她给放出来了？”
“是的，那个人就是邪傀宗第三代掌门，他救出被冰封的血帝，而血帝赐予她的血与力量。”
“现在好像是越扯越远了，我只是想知道那个老家伙究竟是谁，又是谁把他放出去的。”
汤掌柜为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但是那个女孩并不是完整的血帝，她也不承认自己是血帝，而且，那个女孩总是在说自己正在寻找她的主人，她的存在就是为了主人的重生。如此一来自然也不难发现，这个女孩只是个类似于“养料”的东西，那个老家伙就是想用血帝的血来成圣。”
“成圣？哪怕是成为怪物也在所不惜？”
“不知道，不过为了追求力量哪怕是变成怪物又如何呢？所以在我们眼里血帝既是圣物又是邪物，她可以给予你力量，但代价就是你的灵魂。”
“照你这么说，血帝现在已经是完整的了。”
“对！所以我们一直小心的看管着血帝的存在，之后邪傀宗继任的每位宗主，都要负责镇压她，但在第十二代宗主时，他找到了血帝的另一半，有人说是一把小旗，却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融合了那个东西的血帝彻底觉醒，邪傀宗为了镇压她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汤掌柜缓缓说着，“虽然血帝被重新镇压了，但邪傀宗也不得不向三大宗门和无恩门分享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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