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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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多年了，赵处长，你在做什么？”湘哀淡声质问——她虚脱，没有力气，屿阴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了几颗糖喂给她吃下，“我只是想知道，赵处长你这么多年又去做什么了呢？你有充足的时间和方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当你在这几年计划着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明明你可以早做准备——你做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
沁凉眼风扫过湘哀苍白的面容，笑道：“你觉得我能做什么？以一敌百地冲进去——杀了周家人吗？就像你拙劣地把半成品交给阮宜罄一样，你觉得——除了为你挣得一点喘息的时间之外，它有什么用？你分明清楚内战十四年爻门一役过后南党大势已去，可你却还是要做可笑的挣扎，你既然要背叛，何不背叛得彻底一些？你不够坚定，你不敢赌，所以你还是杀了简淇涉。我们都是看不清形势的人——除了第十五年底和十六年初南党还做了一些反击之外，你知道l.x.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知道他们把各地翻个底朝天都要找到半成品，可你——哦，我忘记了，你那会儿在爻门昏迷不醒。”
“现在报的不过是私仇罢了，你不必堂而皇之地拿内战作为幌子，没有必要。内战死的人太多了，几乎——都是冤死吧？你还不如说因为想报你自己被禁锢自由的仇恨才对，坦诚一点——”
沁凉点头：“那你又做了什么？颜子璇，你告诉我，当你看着爻门那些人死去的时候，你怎么为你的未来做打算？我不信你会为了你爱的那个人背叛南界，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摆脱了前半生的信仰？你告诉别人说你活在谎言中，为什么？谎言是什么？当年周家人究竟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把你从爻门领到钧陵——我从来不相信周家做的是慈善，颜子璇，你的父母是谁？”
湘哀却不想回答，言语尖刻地像是要把沁凉五脏捅穿：“当年是你告诉我南界人希望我能近得了简淇涉的身，杀了他去偷一点军方的情报，是你告诉我的吗？”
沁凉怔了一下：“是。”
“你问我为什么南党大势已去我却依然为南党卖命——你怕是忘了，我当年为什么被称作间谍，为什么入狱乃至于在天下人面前‘死’在刑场上——难道罪名不是北界的人窃取了南界的机密吗？你在内战十一年告诉我这样的任务，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有意识地给简淇涉定期下慢性毒药，即便我没有在内战十四年捅他一刀，他也活不过那个春天。简淇涉死了，谁能保我在北界安然无恙地待下去？你吗？赵处长？”
沁凉不吭声了。
“你说我犹犹豫豫不想保全自己还回南界——这件事不应该问你的好姐妹赵明景吗？她把我的行踪、我的举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家人，哪怕南党大势已去——杀我对他们而言是难事吗？你扪心自问，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时，哪怕你构画的蓝图再美妙，链子里头环环相扣，你也不知道谁就会打乱你的所有计划，那么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们俩针锋相对互相指责，屿阴和苾离立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插不上话，苾离从言语中努力挑出一些她内战时不知道的事情，而屿阴一边弄清事实还需要关注着湘哀的精神状态。
“颜子璇。”沁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你可能不知道，你是除了谢今枝之外距离南党核心最近的人，当女人想要反抗的时候，男人并不靠谱，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找沈世桓，因为很明显他太懦弱了——你拥有别的女人做梦都没法拥有的一切，如果当年你没有给他们正经的半成品，或许这一切早就结束，可是你放弃了。你忘记了什么叫作公平与正义，何况——而且你也失去了——你懂吗？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的错？”湘哀忽然笑起，嘴角咧开几乎是大笑出声，“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说了我看过全套的《又重重》，我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巴不得实际上的颜子璇是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或者是高举着所谓的‘公平与正义’大旗的民主斗士，可你忘了我是一个人，我有理想有追求有自己爱的人，当你忽略这些和我大谈特谈你构画的大饼时……周沁凉，你没有资格和我谈这些，那都是我的选择，我为了我的选择承担了我痛苦的一辈子，而你——”
她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地丢到一边，如愿以偿地听见玻璃碎片四溅的声响。
“你不过是想出名罢了。”
陡然间博物馆昏暗鬼魅的一切在苾离脑海中闪过。
是的，历史中没有留下赵明景的只言片语，而那个叫作《一起沉默》的专辑，那个女人……
沁凉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我很清楚当年不少女人是怎么评判我的，赵处长你也一样，你不满于南界只让你当一个不露面的卧底，你想享受名利场的一切。”湘哀冷静的剖析，“我今日不和你争论是非对错，因为没有意义，我只想告诉你，享受鲜花着锦的生活需要付出代价。你不知道当年我被丢到北界之前我经历过怎样的训练，我被迫练习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喜爱的一切事物，而我其实只是想待在实验室和我的恩师一起做做研究。”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当然不愿意爻门的事情这样发展，但是郦寄逼我这么做了，他有充足的把柄逼我这么做，其中有一条是梅玖微这个人。其实很显然，爻门的决策已经定了，谁做都一样，他只是想要我的忠心，仅此而已。我当时想的是什么你可以听一听再评价。”
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如果这件事总是要做，那不妨所有的骂名都冲我来。而且我能让爻门的那些人毫无痛苦地死去。”
湘哀晃了一下神，才攥着拳头继续：“我不知道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但我知道只要战争继续，死的人会更多。内战第九年开始局部热战，到之后全面爆发也不过两年工夫，到第十三年底一共四年，死的人比三万二的人多得多，是的，这样的比较实际上——根本毫无意义。所以我知道谢今枝她一辈子征战也不过杀了万人，而我一个决定就会杀死那么多人。在那个时候，如果是你们，我想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决定。”
“我想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决定。”
她颤抖地重复，沁凉张口结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我拒绝了，我会死，难道——爻门的人就不会死了吗？”
“结局是，至少战局彻底发生改变，因此战争可以很快结束。”湘哀喘着气强忍着不适，“话又说回来，简淇涉壮年死去，很难让人不怀疑到我头上，我的背景他毕竟有一点察觉，而且他夫人也不会放过我——我迟早要死，区别不过是怎么死去而已！”
沁凉道：“我……只是觉得你是那时最出名的女人之一，如果你能振臂一呼……”
“当一个人连命都无法保全的时候，谈这些形而上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湘哀用力抿了抿唇，“说白了你得有资本，我倒是非常敬佩秦莫攸先生能够说一些他想说的东西，但是你觉得当局敢动他吗？他和姚珺凝女士一起倒腾资本生意，南北两界百分之六十的资本属于他们那一个派系，如果得罪了他们，军火如何周转？正常的生意链会不会崩塌？打仗难道不需要钱吗？”
她迭声质问，沁凉沉默不言。
“你为什么不问姚珺凝女士，问她为什么不做这样利人利己的事情呢？你把期望寄托在我身上，是因为我‘出名’呢，还是因为我好欺负、死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呢？”
无人应答，湘哀的话语越发咄咄逼人：“我敬佩像他那样的上位者保持本心，可我不是上位者，我所做的不过是为南界提供一点假情报——爻门之役的起因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想做什么那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这虽然难听，却就是你赵处长需要的答案。”
“至于阮宜罄。”她忽然把话锋引向苾离，“抛开你和谢今枝那些勾当不谈，你眼里只有被你救治的那些可怜人，你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人的时候我反问过你，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你治好了士兵的伤，难道不就是再把他送上战场送死吗？如果你不治，为了打仗还会从民间调兵，更多无辜的人也会进入这个死循环，但是无论如何，刀兵无眼，也仍旧有很多无辜的人会死在屠刀下。”
“你们去恨战争，去恨挑起战争的人！！这是内战！！死了的人，除了信仰派系不同，别的有什么不一样？！”
“你变了。”沁凉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变了很多，颜子璇，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湘哀蓦然扭曲地笑了起来。
“你总是觉得做了一点什么就会改变你认为应该会改变的那些东西是吗？可是你却忘记了，连生死都不由我们！！你的那些所作所为，除了为上位者的光鲜履历中添一点锦上花，又有什么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你想破头要出名时你早就成为他们的走狗了！你不过——你不过是没有出名罢了，你做过的坏事还少吗？你自以为是为了你所谓的正义和公平而献出你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到这个地步，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湘哀说罢，几乎是用颤抖的指尖惨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
“……我也一样。”
“我在上学时听人说过一句话，他说川阅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世阅人以为世，人冉冉而行暮，人何世而弗新，世何人而能故。”湘哀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癫狂，“世何人而能故啊赵明景！你说我变得你不认识了，你何时认识过我？你说我变了！——难道——你没有变？？”
她猛地转身指着苾离嘶吼出声：“她没变？你告诉我！谁没有变？？？”
苾离完全蒙了，直勾勾地盯着湘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湘哀喘了好长时间的气，脸上慢慢浮现出讥诮的笑容：“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一直都在做梦，这一梦就是一百四十年！我醒来后什么都变了！我什么都不认得了！！后来我问你们，我说谢今枝呢？你们就告诉我说，哎呀，谢今枝早就死啦，尸骨怕都没了！我以为她遭报应了，后来我才知道，谢今枝居然……她居然能……寿！终！正！寝！为什么？为什么谢今枝她一辈子杀人如麻，什么坏事没干过，却能寿终正寝？！梅玖微……梅玖微她一辈子清清白白，干净得我都不敢亵渎她，结果……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赵处长！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当有人无辜地死，有人卑贱地活，在这个时候，赵处长，你口口声声所谓的公平与正义，它在哪儿？”
“你告诉我，它们在哪儿啊？？？”
“一百七十多年了，赵处长，你在做什么？”湘哀淡声质问——她虚脱，没有力气，屿阴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了几颗糖喂给她吃下，“我只是想知道，赵处长你这么多年又去做什么了呢？你有充足的时间和方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当你在这几年计划着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明明你可以早做准备——你做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
沁凉眼风扫过湘哀苍白的面容，笑道：“你觉得我能做什么？以一敌百地冲进去——杀了周家人吗？就像你拙劣地把半成品交给阮宜罄一样，你觉得——除了为你挣得一点喘息的时间之外，它有什么用？你分明清楚内战十四年爻门一役过后南党大势已去，可你却还是要做可笑的挣扎，你既然要背叛，何不背叛得彻底一些？你不够坚定，你不敢赌，所以你还是杀了简淇涉。我们都是看不清形势的人——除了第十五年底和十六年初南党还做了一些反击之外，你知道l.x.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知道他们把各地翻个底朝天都要找到半成品，可你——哦，我忘记了，你那会儿在爻门昏迷不醒。”
“现在报的不过是私仇罢了，你不必堂而皇之地拿内战作为幌子，没有必要。内战死的人太多了，几乎——都是冤死吧？你还不如说因为想报你自己被禁锢自由的仇恨才对，坦诚一点——”
沁凉点头：“那你又做了什么？颜子璇，你告诉我，当你看着爻门那些人死去的时候，你怎么为你的未来做打算？我不信你会为了你爱的那个人背叛南界，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摆脱了前半生的信仰？你告诉别人说你活在谎言中，为什么？谎言是什么？当年周家人究竟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把你从爻门领到钧陵——我从来不相信周家做的是慈善，颜子璇，你的父母是谁？”
湘哀却不想回答，言语尖刻地像是要把沁凉五脏捅穿：“当年是你告诉我南界人希望我能近得了简淇涉的身，杀了他去偷一点军方的情报，是你告诉我的吗？”
沁凉怔了一下：“是。”
“你问我为什么南党大势已去我却依然为南党卖命——你怕是忘了，我当年为什么被称作间谍，为什么入狱乃至于在天下人面前‘死’在刑场上——难道罪名不是北界的人窃取了南界的机密吗？你在内战十一年告诉我这样的任务，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有意识地给简淇涉定期下慢性毒药，即便我没有在内战十四年捅他一刀，他也活不过那个春天。简淇涉死了，谁能保我在北界安然无恙地待下去？你吗？赵处长？”
沁凉不吭声了。
“你说我犹犹豫豫不想保全自己还回南界——这件事不应该问你的好姐妹赵明景吗？她把我的行踪、我的举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家人，哪怕南党大势已去——杀我对他们而言是难事吗？你扪心自问，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时，哪怕你构画的蓝图再美妙，链子里头环环相扣，你也不知道谁就会打乱你的所有计划，那么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们俩针锋相对互相指责，屿阴和苾离立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插不上话，苾离从言语中努力挑出一些她内战时不知道的事情，而屿阴一边弄清事实还需要关注着湘哀的精神状态。
“颜子璇。”沁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你可能不知道，你是除了谢今枝之外距离南党核心最近的人，当女人想要反抗的时候，男人并不靠谱，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找沈世桓，因为很明显他太懦弱了——你拥有别的女人做梦都没法拥有的一切，如果当年你没有给他们正经的半成品，或许这一切早就结束，可是你放弃了。你忘记了什么叫作公平与正义，何况——而且你也失去了——你懂吗？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的错？”湘哀忽然笑起，嘴角咧开几乎是大笑出声，“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说了我看过全套的《又重重》，我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巴不得实际上的颜子璇是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或者是高举着所谓的‘公平与正义’大旗的民主斗士，可你忘了我是一个人，我有理想有追求有自己爱的人，当你忽略这些和我大谈特谈你构画的大饼时……周沁凉，你没有资格和我谈这些，那都是我的选择，我为了我的选择承担了我痛苦的一辈子，而你——”
她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地丢到一边，如愿以偿地听见玻璃碎片四溅的声响。
“你不过是想出名罢了。”
陡然间博物馆昏暗鬼魅的一切在苾离脑海中闪过。
是的，历史中没有留下赵明景的只言片语，而那个叫作《一起沉默》的专辑，那个女人……
沁凉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我很清楚当年不少女人是怎么评判我的，赵处长你也一样，你不满于南界只让你当一个不露面的卧底，你想享受名利场的一切。”湘哀冷静的剖析，“我今日不和你争论是非对错，因为没有意义，我只想告诉你，享受鲜花着锦的生活需要付出代价。你不知道当年我被丢到北界之前我经历过怎样的训练，我被迫练习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喜爱的一切事物，而我其实只是想待在实验室和我的恩师一起做做研究。”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当然不愿意爻门的事情这样发展，但是郦寄逼我这么做了，他有充足的把柄逼我这么做，其中有一条是梅玖微这个人。其实很显然，爻门的决策已经定了，谁做都一样，他只是想要我的忠心，仅此而已。我当时想的是什么你可以听一听再评价。”
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如果这件事总是要做，那不妨所有的骂名都冲我来。而且我能让爻门的那些人毫无痛苦地死去。”
湘哀晃了一下神，才攥着拳头继续：“我不知道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但我知道只要战争继续，死的人会更多。内战第九年开始局部热战，到之后全面爆发也不过两年工夫，到第十三年底一共四年，死的人比三万二的人多得多，是的，这样的比较实际上——根本毫无意义。所以我知道谢今枝她一辈子征战也不过杀了万人，而我一个决定就会杀死那么多人。在那个时候，如果是你们，我想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决定。”
“我想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决定。”
她颤抖地重复，沁凉张口结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我拒绝了，我会死，难道——爻门的人就不会死了吗？”
“结局是，至少战局彻底发生改变，因此战争可以很快结束。”湘哀喘着气强忍着不适，“话又说回来，简淇涉壮年死去，很难让人不怀疑到我头上，我的背景他毕竟有一点察觉，而且他夫人也不会放过我——我迟早要死，区别不过是怎么死去而已！”
沁凉道：“我……只是觉得你是那时最出名的女人之一，如果你能振臂一呼……”
“当一个人连命都无法保全的时候，谈这些形而上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湘哀用力抿了抿唇，“说白了你得有资本，我倒是非常敬佩秦莫攸先生能够说一些他想说的东西，但是你觉得当局敢动他吗？他和姚珺凝女士一起倒腾资本生意，南北两界百分之六十的资本属于他们那一个派系，如果得罪了他们，军火如何周转？正常的生意链会不会崩塌？打仗难道不需要钱吗？”
她迭声质问，沁凉沉默不言。
“你为什么不问姚珺凝女士，问她为什么不做这样利人利己的事情呢？你把期望寄托在我身上，是因为我‘出名’呢，还是因为我好欺负、死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呢？”
无人应答，湘哀的话语越发咄咄逼人：“我敬佩像他那样的上位者保持本心，可我不是上位者，我所做的不过是为南界提供一点假情报——爻门之役的起因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想做什么那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这虽然难听，却就是你赵处长需要的答案。”
“至于阮宜罄。”她忽然把话锋引向苾离，“抛开你和谢今枝那些勾当不谈，你眼里只有被你救治的那些可怜人，你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人的时候我反问过你，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你治好了士兵的伤，难道不就是再把他送上战场送死吗？如果你不治，为了打仗还会从民间调兵，更多无辜的人也会进入这个死循环，但是无论如何，刀兵无眼，也仍旧有很多无辜的人会死在屠刀下。”
“你们去恨战争，去恨挑起战争的人！！这是内战！！死了的人，除了信仰派系不同，别的有什么不一样？！”
“你变了。”沁凉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变了很多，颜子璇，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湘哀蓦然扭曲地笑了起来。
“你总是觉得做了一点什么就会改变你认为应该会改变的那些东西是吗？可是你却忘记了，连生死都不由我们！！你的那些所作所为，除了为上位者的光鲜履历中添一点锦上花，又有什么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你想破头要出名时你早就成为他们的走狗了！你不过——你不过是没有出名罢了，你做过的坏事还少吗？你自以为是为了你所谓的正义和公平而献出你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到这个地步，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湘哀说罢，几乎是用颤抖的指尖惨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
“……我也一样。”
“我在上学时听人说过一句话，他说川阅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世阅人以为世，人冉冉而行暮，人何世而弗新，世何人而能故。”湘哀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癫狂，“世何人而能故啊赵明景！你说我变得你不认识了，你何时认识过我？你说我变了！——难道——你没有变？？”
她猛地转身指着苾离嘶吼出声：“她没变？你告诉我！谁没有变？？？”
苾离完全蒙了，直勾勾地盯着湘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湘哀喘了好长时间的气，脸上慢慢浮现出讥诮的笑容：“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一直都在做梦，这一梦就是一百四十年！我醒来后什么都变了！我什么都不认得了！！后来我问你们，我说谢今枝呢？你们就告诉我说，哎呀，谢今枝早就死啦，尸骨怕都没了！我以为她遭报应了，后来我才知道，谢今枝居然……她居然能……寿！终！正！寝！为什么？为什么谢今枝她一辈子杀人如麻，什么坏事没干过，却能寿终正寝？！梅玖微……梅玖微她一辈子清清白白，干净得我都不敢亵渎她，结果……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赵处长！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当有人无辜地死，有人卑贱地活，在这个时候，赵处长，你口口声声所谓的公平与正义，它在哪儿？”
“你告诉我，它们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