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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八章 抚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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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渊在官场屹立不倒几十年,气氛稍稍变味,他就能敏锐的分辨出来。

    尽管元景帝只是在他进来时,瞥他一眼,尽管群臣此时已经收回了目光,但魏渊知道,本次小朝会,多半与自身有关。

    春祭刚刚结束,再过几天京察就要出结果了。这段时间,各州的吏部纷纷传来考察名单,就等着元景帝大笔一挥。

    而京城内的考察结果,已经在吏部尚书的主持下,渐渐成型。

    这份考察名单的成型,过程中伴随着怎样的腥风血雨,堂内的诸公、元景帝心知肚明。断然不会在此时此刻,推到重来。

    既然不是京察之事,还会有什么重大要事涉及自身?

    魏渊心思电转,脑海里浮现两个字——云州!

    八百里加急情报来自云州......看来云州真的叛变了,以姜律中和杨砚能力,有张行英此前做的努力和铺垫,云州乱不起来.....魏渊沉吟着。

    又等了一刻钟,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大臣们陆续到齐。

    元景帝俯视堂下众臣,道:“今早,有一份云州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云州案已经有了结果。勾结巫神教,扶植山匪,输送军需者,为云州布政使宋长辅。”

    仿佛一颗炸弹砸下来,群臣们炸开了锅,骇然失色。接着,就是难以自控的议论声,怒斥声。

    不过,其中有部分人并不惊讶,比如王党。

    加急文书要先经内阁之手,由内阁转交通政司,通政司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

    是专门为皇帝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的衙门。

    内阁是王首辅的地盘,内阁当然是没权利私拆加急文件,但皇帝阅读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文件内容告之内阁,然后开会。

    所以王党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肃静!”

    元景帝身边的大伴,连喝数声,才让群臣们安静下来。

    “众卿听一听吧。”元景帝道。

    头发花白,穿蟒袍的大太监看了眼角落里的宦官,微微颔首。

    那宦官抬步上前,展开手里的文书,朗声念道:

    “臣张行英,叩上:

    云州案结于一月二十四日,逆贼宋长辅、杨侑、陈明......三十四人,皆以伏诛。”

    一连串的名字,全是有品级的官员。

    “今云州归治,大案结陈。此乃朝廷教化有功,乃陛下厚德神明之功。

    “金锣姜律中,一路护臣周全,兢兢业业.....

    “金锣杨砚,身冒百死,率军痛击叛军,平叛有功,使叛军未能烧杀掠夺,荼毒云州百姓,居功至伟....

    “银锣赵彬、唐山狐、李运,三人为保护微臣,死于巫神教梦巫之手,死亦无悔,其心之忠烈,气概之沛然,微臣痛惜之至.....”

    “铜锣宋廷风、朱广孝,在查案过程中屡做贡献,助许七安找到证据,为保护证据,不惜以身饲鬼,以至气血大亏......剿杀叛党过程中,身先士卒,不惧生死,报国之心令人感动.....”

    从金锣到铜锣,张巡抚逐一表功,写的极为详细,非常用心。

    魏渊沉默的听着,即使听到三位银锣殉职,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权臣,始终面无表情,不露情绪。

    “铜锣许七安,在南下过程中,勘破铁矿走私案,此事前表已具,不再详陈。但在云州案中,许七安几以一人之力,破解种种线索,找出罪证.....亦是他察觉出宋长辅的阴谋,令案情反转,使臣没有错怪忠良。

    “东窗事发后,宋长辅狗急跳墙,召集叛军关闭城门,围杀微臣于布政使衙门。臣身处绝境之际,许七安一人一刀,与数百叛军死战,斩敌两百余人,终力竭而亡。

    “微臣斗胆,求谥爵位。

    “臣身在云州,冀能早日面圣。张行英再拜顿首。”

    念完,宦官收拢长长的折子,退了下去。

    元景帝扫了一眼止不住哗然,交头接耳的群臣,目光最后落在魏渊身上。

    这位身负传奇,被誉为大奉五百年来最强大国手的宦官;这位打赢山海关战役,压服周边各国的五军左都督;这位统率打更人,监察百官,名声狼藉的魏阉.....

    此时此刻,竟在朝会上走神了。

    “张行英所奏之事,诸位爱卿觉得如何啊?”元景帝问道:“魏渊,魏渊,魏渊....”

    连喊了三声,一次比一次大声。

    魏渊浑身一震,似乎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的“啊?”了一声。

    元景帝嘴角一挑:“魏爱卿似乎精神不佳,张行英扼杀云州叛乱于摇篮之中,这也是你的功劳,莫非魏爱卿不高兴?”

    魏渊不答。

    礼部给事中,左都给事跳出来呵斥:“魏渊,陛下问你话。”

    魏渊依旧不答。

    “罢了!”元景帝心情好着呢,摆摆手,与群臣商议折子的事,对一干打更人论功行赏。

    到了许七安的时候,对于谥爵位有了分歧,小部分大臣赞同授予爵位。更多人则表示不妥。

    其实并无不妥,爵位不是官职,是对有功之人的“奖励”,是朝廷拉拢人心的手段。

    许七安这种情况,属于死后封爵,仅是身后荣誉。

    但许七安是魏渊的心腹,和魏渊抬杠是文臣们的本能,其次,许七安树敌太多。从税银案到桑泊案,再从平阳郡主案到云州案。

    因为他,王党的户部侍郎倒台了;梁党废了;王党的礼部尚书倒台了;齐党的工部尚书诛了九族.....

    恨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即使是身后荣誉,也不愿给他。

    其中以同为齐党的大理寺卿和礼部侍郎最激动,慷慨陈词,点明弊端,总之就是一句话:

    许七安不配。

    大理寺卿虽是齐党,但勾结巫神教的工部尚书,没有证据指明大理寺卿也勾结了巫神教,他得以置身事外。

    所谓党派,只是政治盟友,而非亲属家眷。

    礼部侍郎是王党的人,顶头上司在桑泊案中被许七安搞垮了,最可恨的是新任礼部尚书是魏渊的人。

    群臣的态度让元景帝有些犹豫,从他的角度来说,那个总是看不顺眼的铜锣殉职,当然不足以让堂堂天子兴奋狂喜,但说实话,还挺舒坦。

    就像赶走了嗡嗡的苍蝇。

    不过,对于给予爵位,元景帝是赞同。因为许七安确实立了大功,封爵能彰显他的赏罚分明。

    元景帝对死人最是宽容。

    但是如果大部分臣子都不同意,那元景帝也不会坚持己见。

    元景帝正要宣布结束话题,驳回张行英的建议,忽然看见魏渊出列了。

    大宦官径直走向礼部侍郎,抬手,“啪!”一声。

    响亮的耳光响彻御书房,瞬间压过了群臣的争执声,一道道诧异的目光望来。

    “啪!”

    大理寺卿也挨了一巴掌,踉踉跄跄的跌倒,发冠脱落,披头散发。

    “哗....”

    诧异的目光变成了喧哗,御书房炸开了锅。

    大奉历史上,脾气暴躁的大臣们,在朝堂之上动手斗殴的例子倒是不少。更何况这里是御书房。

    但打人者是魏渊,这就显得荒诞离奇了。

    在群臣心里,魏渊以宦官之身执掌打更人衙门、都察院,窃居高位,身上的标签有:阴险狡诈、腹黑歹毒、狡诈深沉、善谋等等。

    但绝对没有“冲动鲁莽”,这么容易落人把柄,早给人玩死了。

    魏渊又有什么阴谋?故意的?

    朝堂诸公念头浮动间,职业喷子给事中就不用想这么多,六部的几位“左都给事”仓惶奔出,高呼道:

    “陛下,魏渊当堂打人,目无陛下,目无王法,请陛下将旨,斩了此獠。”

    给事中不用想这么多,逮着把柄死磕就行。

    当即,不少大臣纷纷附议。

    对于众臣的控诉,魏渊丝毫不理,作揖,沉声道:“陛下,齐党之事尚未完结,工部尚书虽已处置,但同党依旧蛰伏朝堂。桑泊案中,礼部尚书勾结妖族,同党亦是尚存。

    “恰逢京察,微臣提议,延缓考察,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定夺。”

    几个意思?

    众臣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魏渊,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想延缓京察,他还想搞事情?!

    自年初以来,京城官场经历了风声鹤唳蛰伏,小心翼翼的观望,以及年中至年尾的勾心斗角和人人自危,早已疲惫不堪。

    即使是最好斗的阴谋家,也想着早点结束京察,休养生息。

    魏渊这厮,竟要把斗争延续下去?

    他,他疯了?

    就连首辅王贞文都忍不住侧头,愕然的审视着魏渊。魏青衣面无表情,与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身为老对手,王首辅发现自己此刻居然无法揣测出魏渊的用意。

    一时之气?

    不,魏渊怎么可能会被情绪左右。再说,气从哪里来?

    元景帝盯着魏渊,看了片刻之后,恍然意识到,那个叫许七安的铜锣,在魏渊心里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他压了压手,待众臣安静下去,缓缓道:“如此错综复杂的悬疑奇案,许七安旬月便破,真是神乎其能啊。

    “此等人才殉职,乃我朝廷的损失。就按张行英所奏吧。

    “魏渊当堂殴打朝廷命官,目无法纪,罚俸一年。至于京察之事,依照祖制,不必更改。”

    众臣对于元景帝轻描淡写的处罚,倒是没什么意外,尽管心里失望,但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扳倒大宦官。

    以魏渊的重要性,陛下对他的容错率极高,殴打朝廷命官一两次,受些处罚已是极限。

    令他们惊讶的事,魏渊竟不再纠结京察之事,闭口不谈。

    这让群臣意识到,所谓延缓京察,只是魏渊泄愤的借口。

    相比起不轻不重的处罚,魏渊失态的原因,让群臣们极为在意。原来无懈可击的魏阉,也有令他在意,让他失态的存在?

    随后,就许七安追封爵位之事,多方展开激烈讨论。

    一番扯皮后,许七安的爵位定下来了:长乐县子。

    子爵!

    无法世袭罔替。

    ........

    小朝会结束,诸臣散去,魏渊一言不发的前行,不知是不是刻意的,他步伐极快,走在群臣面前,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神色。

    “义父。”

    南宫倩柔迎上来,正要询问小朝会内容,询问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可他忽然愣住了。

    魏渊的明明没有表情,却让人轻易读出了伤感,那双沉淀着岁月洗涤出沧桑的眼眸里,竟有着深深的萧索。

    没有打招呼,连颔首都没有,魏渊沉默的走来,沉默的与南宫倩柔擦身而过,沉默的继续前行。

    青袍下摆,轻轻摇晃。背影萧索孤寂。

    出了什么事.....南宫倩柔一愣,他看了眼后方走来的诸臣,忍住了试探的想法,大步跟上魏渊。

    车轮辚辚,返回打更人衙门的路上,南宫倩柔忍了一路,临近衙门时,终于出口问道:

    “义父,发生了什么事?”

    车厢里,魏渊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许七安殉职了。”

    这.....南宫倩柔神色凝固。

    他扭头,悄悄的打量了车厢一眼,尽管车门挡着,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放缓动作,害怕被魏渊发现。

    整个打更人衙门都知道魏公重视许七安,但只有南宫倩柔和杨砚知道,何止是重视,义父对许七安抱着极大的期望,就像匠人发现了一块完美的璞玉。

    爱不释手,心心念念要把他雕琢成举世无双的美玉,玉成之日,震惊天下。

    虽然没有明说,但南宫倩柔心里清楚,这份期待和重视,已经胜过他这个义子很多很多。

    现在许七安殉职了,义父的心情可想而知.....南宫倩柔心里叹息一声。

    他原以为自己会暗暗高兴,许七安的出现让他嫉妒,让他心里不平衡,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家伙从没出现就好了。

    义父最关注的还是我。

    如今听说了许七安的死讯,南宫倩柔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情绪,反而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手里的缰绳忽然脱落,南宫倩柔吃了一惊,才发现掌心的缰绳,不知何时被他捏成了齑粉。

    回到衙门,南宫倩柔随着魏渊进了浩气楼,登上七层,魏渊在茶室口顿住,低声道: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南宫倩柔欲言又止,躬身退走,但没有离开,而是候在茶室外。

    茶室安静,午后的阳光洒在瞭望台,宽敞明亮。、

    魏渊照常翻阅公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宦官。

    日头渐渐西移,黄昏的阳光是橙红色的,照的西边云朵如烧。

    魏渊手里的公文,一页都没翻过,他枯坐了两个半时辰。

    合上公文,捏了捏眉心,魏渊喊道:“倩柔。”

    “义父......”南宫倩柔闻声进来,精致的俏脸布满担忧。

    “召集在衙门内的所有金锣。”魏渊道。

    南宫倩柔退走,不多时,带着六名金锣返回。

    此时,魏渊负手站在茶室中央,无声的目光审视着金锣。

    “魏公。”金锣们抱拳。

    魏渊微微颔首,缓缓道:“传令散布在外的所有暗子,渗透东北方各国。夏初之前,本座要得到巫神教的西南方的边防布局图,不惜一切代价。”

    金锣张开泰吃了一惊:“魏公....”

    其他金锣同样吃惊。

    魏渊淡淡道:“秋收之后,本座要打巫神教。”

    果然....几位金锣小心翼翼的观察魏渊,终于察觉到了这位大宦官细微的不对劲,以前的魏公,始终是智珠在握的超然姿态,有着与身份地位相匹配的静气。

    但今日的魏公与往日不同,那双饱含沧桑的眼睛里,燃烧着锐利的锋芒和斗志。

    这种斗志和决心,只有在当年山海关战役时才有。

    金锣们齐齐低头,用上了正规的回复:“谨遵钧命。”

    几位金锣告退,出了浩气楼,一位金锣皱眉道:“朝廷恐怕不会轻启战端。”

    南宫倩柔冷笑一声,朝廷不轻启战端,但巫神教会,东北诸国会。只要主动把机密情报通过秘密渠道送过去,就不怕巫神教不上钩。

    等边境受到侵扰,陛下和朝堂诸公就不会视而不见。

    以义父的手段,想打巫神教,只取决于他愿不愿意打,而不是陛下想不想打。

    张开泰看向南宫倩柔,皱眉问道:“今日朝堂是不是出事了?魏公有些反常。”

    南宫倩柔颔首:“今早有一封八百里加急,云州张行英递回来的。如义父所料,云州果然叛变了。”

    顿了顿,他扫过众金锣,不自觉的沉声道:“许七安殉职了。”

    众金锣猛的抬头,看向浩气楼。

    ........

    此时,许七安还在水上漂着。

    掳走梁有平的不是逼王?!

    许七安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惊悚,就如同在废弃的宅子里自拍,照片拿回家洗出来后,发现身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

    那种惊悚感,叫人脊背冰凉,头皮发麻。

    “梁有平真不是你掳走的?”许七安求证道。

    “我杨千幻何曾说过谎话。”逼王淡淡道。

    老师给他的任务是暗中看护许七安,尽管逼王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但他向来是个守规矩的弟子。

    做事很靠谱!

    答应看护许七安,就绝对不做多余的事。

    云州案跟他也没啥关系,破案与否,是巡抚的事。后来许七安自投罗网,他才不得不出面救助,暴露了自身。

    滚,你刚才还骗我说没偷看信件.....要不是实在没心情,许七安当场就把逼王的脸给打肿。

    梁有平不是杨千幻掳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整个案子都要推到重来了.....会不会,幕后黑手并非宋长辅,而是另有他人,比如杨川南?

    云州的案子,原本只是暗子周旻查出杨川南侵吞军需,扶植山匪.....直到我误打误撞,发现齐党与巫神教勾结,这才引出了后续的巡抚入云州查案。

    这个案子的真相会不会是这样的:

    杨川南发现自己的图谋被打更人暗子曝光,于是让梦巫杀周旻灭口,并破解暗号,找出罪证......然后设下了这个苦肉计,翻盘的点就是梁有平。

    他先故意让梁有平在狗肉铺里等我,然后又借李妙真道破梁有平身份,引来我的注意.....随后让人把梁有平送到张巡抚手中,利用这个反转,让我们彻底相信幕后主使是宋长辅,自己从容脱身?

    梁有平当时确实被屏蔽了气数,司天监的望气术无法看出他有没有说谎。

    许七安品了许久,否定了这个推测,理由有如下三点:

    一,没必要这么麻烦,费尽心机把案子搞的这么复杂,只会暴露更多破绽,越简单的案子越难破。正所谓武器越怪,死的越快。案子也是此理。

    杨川南只要毁掉证据,即使大家都觉得是他做的,但张巡抚没有证据,就动不了一个二品的都指挥使。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二,张巡抚等人,包括许七安,之所以对梁有平说的话深信不疑,主要是因为他们都认为出手相助的人是杨千幻。

    回顾一下案情,梁有平被送到驿站时,对于梁有平的供词,张巡抚等人将信将疑。当时,张巡抚的应对措施是先缉拿宋长辅,与梁有平对峙。

    结果宋长辅“畏罪自杀”,紧接着云州各军就叛变了。事件衔接的太紧密,根本没时间去核实案件的真相。

    直到杨千幻的出现,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术士是杨千幻,合情合理。

    于是梁有平的“自投罗网”,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奈何杨千幻帮助姜律中击杀梦巫后,就立刻离开了,后续的核实无法进行。

    许七安把这一点列为理由,是因为杨川南不可能知道杨千幻来到云州。那么这个诡异出现的术士,在张巡抚等人心里是无法解释的疑点。

    尽管他可以用随后而来的叛变抹杀张巡抚,可是,既然都能抹杀张巡抚等人了,还至于搞的这么花里胡哨?

    反而是梦巫的说法才合理,之所以隐忍,是想推杨川南顶罪,直到事情败露,才不得不实施最后计划——杀人灭口。

    三,如果杨川南是幕后黑手,那群跟着他叛变的逆党早就把他给供出来了。云州官场里的那些逆党,会不知道自己是跟着哪个老大的?

    这是造反,又不是古惑仔混社会。

    “幕后黑手应该就是宋长辅无疑,但是,那个凭空出现的术士是怎么回事?”

    “野生术士能修到这种境界?要知道,术士体系才出现六百年左右,不像武夫和其他体系,存在时间已久,有大量的野生修行者。”

    “而就算是渊源流传的儒家等体系,对修行之法的管控依然很严格,只有没爹的(超越品级)武夫,才遍地开花,这也是各大体系看不起武夫的又一个原因吧。”

    “还有,那个不知根脚的术士,为什么要帮助我?他有什么目的?”

    许七安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税银案中的术士,炼制出假银的术士与云州案中的术士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或者,同一个势力?

    倘若如此,帮助我这个选项就可以排除了.....这帮龟孙,差点害的老子流放千里,害二叔问斩....许七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司天监,没那么简单啊。

    “咳咳...”许七安咳嗽一声:“有件事要告诉杨师兄。”

    “说。”

    许七安便把无名术士的存在,原原本本告诉杨千幻,然后问道:“咱们司天监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咱们司天监?”背对着他的杨千幻反问。

    “反正采薇姑娘迟早是要嫁给我的嘛。”

    “呵。”杨千幻嘲讽了一下,接着,语气严肃的说道:“司天监确实有些秘密,比如老师从来不说师祖的事,但我心里清楚,老师曾经弑师。”

    弑师....许七安回顾了一下前文,想起桑泊案的调查中,那位初代监正的相关信息。

    初代监正是支持五百年前旧皇室的,原本的平海王,后来的武宗皇帝篡位后,监正就变成了如今的监正。

    关于初代监正的信息,被从历史中抹去。

    抹的干干净净,即使是怀庆公主这种可以修历史的女学霸都找不到点滴信息,还是通过佛门五百年前的传教,侧面突破。

    原来监正真的弑师了,当初还只是猜测,现在实锤....许七安道:“杨师兄的意思,云州出现的这位术士,与初代监正有关?”

    杨千幻摇头:“这个我不知道,莫要问这么多啦,术士体系你不了解,即使是我这种世间难有的奇男子,也不知道一品和二品术士叫什么。”

    许七安现在已经不是小萌新了,通常来说,这种情况就意味着,知道一品和二品的信息,就能知道很多术士体系的秘密,而这种秘密,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那你知道能屏蔽气息的术士是第几品吗?杨师兄你能做到吗?”许七安不甘心的试探。

    “这倒可以与你说,”杨千幻说道,“屏蔽气数的话,正常的术士都可以做到,不难。能为他人屏蔽气数,得六品以上。

    “但真如你所言,那个梁有平能屏蔽四品梦巫的占卜和咒杀,术士里只有一个品级能做到,梁有平被屏蔽的不是气数,而是命数,是天机。”

    顿了顿,他说:“三品术士,天机师。”

    ....三品?!云州案中的那个术士是三品?!许七安懵了一下,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云州案竟然牵扯到三品术士!

    如果是这样的话,四品阵师的杨千幻当然做不到了,可恶,要是早点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许七安心说,三品术士的谋划,即使看穿了也不能说破。

    这不是怂,是成年人的思维模式。

    要相互给面子的。

    “你记得保密,不要外传,尤其是老师弑师的事。”杨千幻顿了顿,补充道:

    “我不是害怕老师,我是觉得,他一把年纪了,不能晚节不保。我得给他留点做人的体面。”

    你越解释,越显的你心虚好嘛.....我哪敢乱说啊,监正一指头就能捏死我......许七安点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应该给监正几分体面。”

    杨千幻微笑道:“你果然是个有趣的男人,与我一般。”

    司天监的历史不久,很多事情其实很好查,不像道尊和儒圣那样,后者是几千年前的人物,前者干脆是脱离了历史记载。

    许七安打算回京后秘查司天监,顺便查一查苏苏的家事,绝不是馋人家身子,人家没有身子。

    “咕噜咕噜....”

    许七安的肚子有些饿了,他旋即从棺材里出来:“我去找点吃的。”

    杨千幻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解释自己死而复生之事?”

    许七安忽然僵住,是啊,他怎么解释死而复生之事。

    京城里的大佬可不是好忽悠的,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长乐县小快手,哦,今年还是小快手。

    是当初那个小快手。

    许七安默默躺回了棺材里:“我先不露面,等到了京城,再问问我爸爸的意见。杨师兄,伙食的事,就劳烦您啦。”

    杨千幻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接着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自幼父母双亡,被二叔养大的吗?”

    “其实我是魏渊的私生子啦。”

    “什么?!”杨千幻大惊失色。

    许七安是魏渊的私生子,魏渊竟然有私生子?

    .......

    内城,许府。

    第二天早上,南宫倩柔带着两名铜锣,敲开了许府的大门。

    其实侧门已经开了,但以他金锣的身份,自然是要走中门的。

    门房老张打开中门,看见三位打更人,连忙低头,道:“几位大人,有何贵干。”

    因为大郎是打更人的缘故,他对打更人的等级、差服,有一定的了解。

    这位女子打更人胸口绣着金色的锣,一看身份地位就比大郎要高。

    此时,天色刚亮,南宫倩柔扫了眼老张,目光望向府内,道:“御刀卫百户许平志,可在府中?”

    他是奉义父之命,给许七安松抚恤金的,三百两纹银。

    铜锣的身价就这么多,规矩就是规矩。

    但南宫倩柔知道,以后许家人能吃到的红利,绝对是难以估量的。比如御刀卫百户的官职,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那位即将参加春闱的云鹿书院读书人,将来的仕途不会是被打发到偏远外县。

    “在的,在的,老爷和夫人此刻在后厅用餐。大人您先到前厅用餐,小人去喊老爷。”

    门房老张恭敬的引着三位打更人进了前厅,吩咐下人端上热茶。

    两位铜锣客气的致谢,态度非常友善。

    南宫倩柔没有接茶,道:“不必浪费时间,领本官过去。”

    .....

    PS:上一章我写了五口棺材,有些读者没理解,我在这里解释一下:上上一章有失误,死的是五个人,还有一位龙套铜锣被我忽略了,所以最后送回去的是五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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